「我軍一撤千里,共軍追趕不及」 ——《李敖大全集》講述的真實故事
李敖很會講故事,《李敖大全集》中講了很多故事,一些故事寓意深刻,一些故事經他一點評,便哲理甚明,讓人難忘。現摘錄幾段,供品味。
「我軍一撤千里 共軍追趕不及」
李敖扎記《誰追國民黨?》(《李敖大全集17》)是一段短文,全文如下:
方豪神父告訴我說,在國民黨兵敗山倒四處逃亡之際,他在廈門《中央日報》看到有標題是:「我軍一撤千里,共軍追趕不及。」我傳出這一名句,它就流傳至今。一個老兵告訴我:他們剿匪多年,可是從來都是被自己人追著逃,從沒被共產黨追著逃。其實共產黨還沒來,國民黨就先逃了。
本姑娘也點一個
李敖扎記《本姑娘也點一個》也是一篇短文,文中說:
我的一位漫畫家朋友,討了一個新女性做太太,這位新女性漂亮多才,只可惜愛犯「行同男人」的毛病。她對老公管理得寬中帶嚴。老公要同朋友逛酒家,可以,不過她也要一起去,去了還不說,她還要當場也和男生一樣摟女生:「本姑娘也點一個。」……我認識一位新女性導演,人家問她你和男導演有什麼不同,她說除了上女廁所之外,其他完全一樣。我想這位漫畫家太太,恐怕更勝一籌了——她下一步,就要上男廁所了!
古董與今董
扎記《古董與今董》也講了一個故事:
我爸爸告訴我一個故事。宋小濂,字鐵梅,吉林永吉人。他做過清朝時候黑龍江巡撫,辛亥革命後,改任黑龍江都督兼民政長,後來做到參政院參政。退休以後,在天津做寓公,雅好古董。雅好尚不可怕,雅好之後,還發明出他自己一套理論(就好像國民黨革命尚不可怕,唯革命之後,還發明出它自己一套理論最要人命),於是被內行的古董商人看中,視為獃子,可欺之以方焉。正巧宋小濂有宋版書一部已殘破,古董商人提議代他重新裝訂一次。他同意了。古董商人在裝訂時做手腳,把每一本書的第一頁和最後一頁兩張空白偷下,就利用這些宋朝的紙,造了一部假書給宋小濂,書中都是就宋小濂強不知以為知的理論發揮出來的,然後技巧的與一大批古董接龍。假書送給宋小濂後,宋小濂一閱之下,大喜自己立論竟有宋人與之暗合,於是理論益發,假古董排山倒海收購,不可收拾。最後傾家蕩產而死。死後他太太姨太太想出清古董以變細軟,不料沒人肯要,因為全是假的。
恰像開賭場的人自己絕不賭博一樣,真正懂古董的人絕不玩古董。有一次在李翰祥家,看他家琳琅滿目,李翰祥說:「我玩的是今董,不是古董,我是明知它們是假的,才玩起來好玩的。」如今我想起許多20世紀的古董美女來,真相其外,假相其中,我真覺得她們是今董了呢!
「休想能硬把天堂造出來」
另一篇扎記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凱斯特勒(Arthur Koestler)在他名著《昏暗日午》(Darkness at Noon)里,曾對「職業革命家」有過最精彩的道白,垂死前的蘇聯老一輩「職業革命家」盧巴雪夫(Rubashov)曾表示:「我們都走了!只留下你們,歷史在你們手裡,我要能教你們明白我當年的好夢和一開始就做錯的地方就好了!……我的兒子,休想能硬把天堂造出來!」
「休想能硬把天堂造出來!」這是一句多麼凄慘的哀呼!這哀呼的深刻意義,在於告訴人們,天堂是渺茫的,想在人間造天堂的人,是一場好夢、一場一開始就錯了的好夢,天堂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顯性偽君子」與「隱性偽君子」
富蘭克林說清教徒從歐洲坐船去美洲,半路上碰到海盜,清教徒是反對戰爭的,所以不肯打,他們紛紛跑到船艙里,聽到甲板上打來打去。這時候,忽然一個僕人也從甲板上下來了,清教徒們一起罵他說:「你不是清教徒呀!你怎麼不上去打,上去保護我們呀!」
另一個故事:巴頓巡視傷兵醫院,看到一個小兵,一點傷都沒有。巴頓問這是什麼病,說是得了戰爭疲勞的毛病。巴頓大怒,給小兵一個耳光,說你是懦夫,你怎麼配住傷兵醫院,你怎麼配和這些受傷的英雄們住在一起?這下子闖了大禍,美國新聞界全體起鬨,說將軍打小兵,不民主、不人道、是法西斯。結果巴頓被撤職查辦,他多年為保衛民生、保衛人道、反抗法西斯的汗馬功勞都被歪曲。巴頓大為感慨:原來這些偽君子是他媽這樣的!他諷刺說,早知如此,我當時真該吻那小兵才對!
李敖認為,這兩個故事的特色是:他們都會以離奇的正義標準,去說風涼話——使人噁心的風涼話。不但話是風涼的,還儼然以道德的仲裁人、是非的評鑒人自居,這種偽君子,是好發議論型的,可叫做「顯性偽君子」。
李敖接著又講了兩個故事:前一陣子國民黨新聞界大登謝東閔參觀鹿茸工廠,看到一條鹿被鋸角取血的慘狀,說謝東閔表現了仁愛之心。後來得知,謝東閔仁愛過後,還是捧起血杯,大喝鹿茸之血來了!東閔云乎哉?東憫云乎哉?
我小學時候,在《西風》雜誌上看到一幅漫畫,畫著一位君子,坐在餐桌前面大吃特吃。無意間抬頭一望,看到窗外有個乞丐,正在眼巴巴地望著他。他大為不忍,因此站起來,走到窗前,伸出手來把窗帘拉起來了。然後轉身回座,繼續大吃特吃了。
李敖評論這兩個故事:他們偽得消極,因為他們只是逃避,不太唱高調,不是好發議論型的。他們的偽善不明顯,偽善得很安靜,善於「無聲的偽善」,所以這一型,可叫做「隱性偽君子」。
「布衣破被」型壞蛋
李敖在講完前面幾個故事後,又講了一個歷史上的故事:漢朝有個大臣叫公孫弘,他是個壞東西,但在造形上,他為了復興中國文化,生活得很節儉;穿布衣服,蓋破棉被,一派高人逸士的道骨仙風。為了表示招攬人才,他來了好多名堂像「欽賢館」、像「翹材館」、像「接士館」等等,但到的人,他都給粗茶淡飯吃。最後,他的老朋友高賀揭穿了真相:原來公孫弘外面穿布衣,裡面穿貂皮;外面吃客飯,裡頭吃大餐,完全是個偽善的傢伙。中國的偽君子,很多都是曲學阿世的公孫弘派,中國傳統認定節儉是美德,所以一個人只要以節儉示人,就不被誤為壞蛋。其實這種「布衣破被」型的壞蛋,才是加級的壞蛋。從民意代表到名政論家、從封疆大吏到黨國要人,這種德性的可太多了!
只准家祭,不準奔喪
扎記《只准家祭 不準奔喪》轉錄了台灣《今生報》的消息:
今天《新生報》登:
(中興新村訊)在台工勞工的父母親在大陸逝世,如持有自由地區的電信及親友的信件,可向僱主申請喪假,自行舉行追思家祭。
最近有勞工寫信請教「省政信箱」,指稱勞工的父母在大陸死亡,有電信證明是否可以請「喪假」,省社會處長許榮宗針對此一問題,做了以上的表示。
許榮宗說,勞工請假規則規定,勞工父母喪亡者,給予喪假八日,工資照領。至於勞工父母在大陸喪亡,勞工不能前往奔喪,可自行舉行追思家祭,並可商請僱主酌給喪假,僱主得要求勞工提出有關證明,上項證明應以自由地區轉來之函件、電信為憑,否則不給喪假。
嗚呼,國民黨的德政!(1987年5月1日)


※李敖在文章中反覆講,法規若不好,有才能的官吏擾民後果更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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