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宮院鎖深秋-守得烏雲開
康熙爺特許我明年開了春兒在近身伺候,我卻是滿心的空落落。趴在桌子上,想著十四阿哥前幾日那副怒不可遏的樣子,到現在還一時無法接受。一來,我不想失去他這個可以說上幾句知心話的朋友。二來,他雖是怒氣之下才會說出的詛咒,可我也不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她知道我給自己留了退路,索性讓我整日守著康熙爺提心弔膽,退路已斷。
暖雲幫我鋪好被子,見我無精打採的樣子也不敢多說什麼。可她向來心疼人,也顧不上我是否願意多聽,「我知道姐姐在想什麼,也知道有些話你不願意聽,可我還是要說。你會心軟,覺著對不起八阿哥和十四阿哥他們。可你又曾想過,他們利用你的時候可有想過你的處境?如果八阿哥乾乾淨淨,也不會讓我們鑽了空子。說到底,他就該為他的野心被揭露做好一切準備,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眼下,姐姐終於不用嫁給自己不愛的人了,這不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嗎?十四阿哥的話你也不要放在心上,這以後的事豈是他隨隨便便幾句詛咒就能應驗的。你以後就是皇上身邊的人了,也算是榮耀加身,那些想要害你的人恐怕做事之前也要掂量掂量了。你好,你阿瑪和額娘自然也會好。就別再多想了,你的生辰快到了,應該高興一點才是。」
說實話,自從十四阿哥許了我承諾之後,我倒是真的對自己的這次生辰有了期待。可現在,估計著只有暖雲會陪著我了。沒有人祝福,沒有人在意。
正坐在院子里發獃,四貝勒腳步輕快地走了進來。這次的八阿哥事件,他應該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吧?難怪,看上去要比平日里平易近人了許多。我看了他一眼,剛要起身請安就被他攔住了。他把一個精緻的木盒子遞給我,「今日是你生辰,就免了。我剛去了額娘宮中,暖雲一時半會兒應該還不能過來陪你。想著你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就過來瞧瞧。這是我給你的壽禮,打開看看?」
我看了眼木盒子,又看了他一眼,「這算是合作愉快嗎?這樣的話,它確實是我應得的。」
打開木盒子,發現裡面靜靜躺著的居然是一枚素雅卻又不失大氣的玉簪子。一時間,我倒還真是不知道該拿還是不該拿了。他見我很是猶豫,索性給我交了底,「本想著戲弄戲弄你,可現在一看若是我送的壽禮你應該是不願意收的。說實話,我也沒有那個心思幫你準備什麼壽禮。這是十三弟託人求來的,讓我務必交到你手上。你是用來打點也好,收著也好,都隨你。」
我點了點頭。既然是十三爺給我的壽禮,我當然是要好好妥善保管的。忽然想著做好的虎頭鞋還不知道要如何交到十三爺手上,二話不說就鑽進了屋子裡。本以為四貝勒會覺著我是一個善良敦厚的女子,沒想到他卻把鞋子擺弄在手上,一臉的為難,「你確定,要讓青檸的孩子穿你做的這麼難看的虎頭鞋?你這個人,整日就把心思花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面?」他一副再認真不過的表情,好像我做的虎頭鞋是一種多麼天理難容般的存在。
我一時有些無地自容,見他一副打趣我的嘴臉,下意識地想要把虎頭鞋搶過來。他一個閃躲,我居然來不及反應就硬生生地摔在了地上。他臉上的表情有了些輕微的變化,想笑卻又一直憋著,拿著我的虎頭鞋揚長而去。我從地上爬起來,心裡已經罵了他千遍萬遍。如此的不知憐香惜玉,紫曦究竟是看上他哪點了?可看到他剛才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卻又忍不住一下子笑了出來。可我沒有想到的是,我消失了將近大半年的笑容居然是因為他,想想都有些瘮得慌。
轉眼,春節如期而至。暖雲因為要在永和宮伺候,託人告訴我要晚一些來陪我。我給自己準備了一些小點心,喝著八阿哥之前送來的西湖龍井,好不愜意。每年的春節,各府上的阿哥們都會來宮裡向康熙爺拜年。只是八阿哥自從被彈劾之後,身子骨一直不見好轉。如果不能進宮拜年,又會不會被康熙爺揪了小辮子。郭絡羅謹秋那麼要強的人,又怎麼會心甘情願的受著此等委屈。正一個人胡思亂想著,暖雲走了進來,「姐姐,聽說今年是八福晉替八阿哥進宮來拜年的。眼下,這才剛剛散了去。我怕她會來找姐姐麻煩,姐姐還是早做打算吧?」
我嘆了口氣,該來的總會來。她苦於沒有證據,也不敢對我做什麼。果不其然,郭絡羅謹秋一臉淡定的出現在了我的院子里。她看了暖雲一眼,暖雲又看了我一眼。我點了點頭,暖雲才敢暫時進了屋子。我幫她倒了杯茶,「八福晉來找奴才,可是有什麼想問的?奴才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至於請安,奴才的膝蓋這幾日疼得很,還請八福晉見諒。」
「沒什麼,我也不是在乎那些虛禮的人。」她也坐了下來,「今日來找你,確實是有些話想要親口問上一問你。我聽十四弟說,八阿哥這次受難你也有脫不了的干係?」
「我一個不起眼的奴才,哪裡有這麼大的能耐?」迎上郭絡羅謹秋含著冷光的眼睛,並不比那日十四阿哥的眼神好到哪裡去。我畢竟是心虛的,和她對視了沒有多久就敗下陣來,「不知道八福晉是從哪裡聽來這些胡話的,奴才實在是不敢當。這件事,並非奴才所為,是十四阿哥誤會了。八阿哥被彈劾,對奴才並沒有什麼好處。畢竟,若是嫁給八阿哥之後,奴才的母家也會隨著一同尊貴了許多。奴才放著這唾手可得的尊貴不要,實在不是一個精明之人所為。康熙爺明察秋毫,若真是奴才所為,又怎麼會查不到?奴才知道,福晉心疼八阿哥。可做為八阿哥的枕邊人,還是要奉勸他一聲。是他的,任誰都搶不走。不是他的,就算他再爭也是徒勞。」
她應該是心裡已經認定了這件事遠不止如此簡單,對我說的話全然不放在心上。八阿哥被彈劾,幾乎所有人都在等著看他的笑話。她本來可以躲在府里,隨便找個借口就可以把拜年的事情搪塞過去,可她沒有這麼做。我大概可以想像的到她在大殿上的孤立無援,明明心裡不甘卻還要強顏歡笑。她為了八阿哥而戰,遠不是要強二字就可以形容的。她緊了緊身上的斗篷,「人在做天在看,凡事都有因果,說來也總是逃不掉的。若日後八爺府輝煌不在,我們也不怕。只要有我郭絡羅謹秋在,八爺就不會如此活著。那些傷害過他,甚至想過要傷害他的人,我都詛咒他們今生今世愛而不得。你畢竟也是差點成為八爺側福晉的人,平日里也受了八爺不少的恩惠,想要從這件事中明哲保身也是不可能的。他送你的那個翡翠鐲子,你定要好生收著。我要它時時刻刻提醒著你,路還長,好戲才剛剛開始呢!」說完,她這才離開了院子。
她果然不是個簡單的女人,三言兩語就擊垮了我最後的心理防線。以前在耿府的時候,我也常常會陪著信佛的額娘讀上幾句經文。也許那個時候並不知道其中的意思,可都說世道輪迴,善惡終有報。我仰頭望著天,可有誰能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我如今做的這一切究竟是善還是惡?愛而不得,痛苦加倍的這些個所謂的詛咒又會不會成真?郭絡羅謹秋走了以後,暖雲這才從屋子裡沖了出來。見我渾身發抖,趕緊幫我把斗篷披在身上。被斗篷裹著身子,就連呼吸都不是那麼順暢了。
「姐姐,八福晉究竟和你說了什麼?」見我不說話,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二,「你也不必太過擔憂,想來她也是心中煩悶無處撒氣,就來姐姐這找些心安理得。要說報應,他們的報應不會比咱們的少。咱們畢竟沒有害人,可他們要想達成目的,勢必是要踩著很多人的屍體才可以的,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你如果一直這個樣子,要怎麼去康熙爺身邊伺候?宮裡就猶如一個大醬缸,從這裡走出去的人不可能不沾腥的。」
在這紫禁城裡,看得如暖雲如此通透的人想來已經不多了。一味的忍讓,只會把自己逼到角落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日子我又何嘗沒有體會過。本以為康熙爺會給我安排新的住處,可沒想到他不僅還讓我住在原來的院子里,更是賞了不少的春裝和茶器。素來聽聞康熙爺喜歡喝各式各樣的茶水,想來我又要苦心鑽研一陣子了。送來賞賜的是康熙爺的貼身太監,任大內總管一職的魏珠,人稱魏公公。臨走的時候,魏公公又多看了我幾眼,「看你也是一副機靈通透的樣子,日後好生在萬歲爺身邊伺候著,定是少不了你的恩賜。八阿哥的婚事沒了,你若它日受寵,萬歲爺自然是不會虧待了你。可有句話,還是要提醒你。萬歲爺的心思,不是誰都能輕易猜透的。少說話多做事,方可保一世周全!」
我俯了俯身子,「奴才多謝魏公公教誨,定會牢記公公今日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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