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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淺淺 詩人與時代

首先我談談詩人與時代的關係。在阿甘本看來,「同時代性也就是一種與自己時代的奇異聯繫,同時代性既附著於時代,同時又與時代保持距離。更確切地說,同時代性是通過脫節或時代錯誤而附著於時代的那種聯繫。與時代過分契合的人……並非同時代人——這恰恰是因為他們(由於與時代的關係過分緊密而)無法看見時代;他們不能把自己的凝視緊緊保持在時代之上」。就如同索德格朗,在當時被認為是在芬蘭用瑞典語寫作的一個怪胎,但恰恰是這種「不合時宜」或看上去與時代「錯位」的人。她(他)們才比其他人更有能力去感知和把握他們自己的時代。

我看重這種與時代既契合又保持疏離的奇異關係,那種與時代擁抱的人永遠寫不出他所屬時代的作品,只會寫出被時代很快拋棄的東西。因為刻意在詩寫中凸顯與時代的關係,要麼是反自己的,要麼會成為時代的附庸。

比如辛波斯卡,她的第一部詩集就由於和時代貼得太近,而被自己否定。以至於在1970年,她出版自己的詩全集時,居然沒有收入她第一本詩集中任何一首作品。還有羅馬尼亞詩人安娜·布蘭迪亞娜,1989年底,羅馬尼亞發生劇變後,她曾以極大的熱情投入到政治生活中,還擔任過「國民聯盟」主席。後終因對政治產生厭惡,逐步遠離政壇,重新回歸寫作和詩歌。

在寫作中,我們應該尋求獨屬於我們自己的東西,唯有我們自己不可被這個時代複製。寫出獨創性,就是對我們負責,對我們的寫作負責,所有的寫作都應該像維多羅夫說的那樣,「一位詩人應該講述那些少了他便永遠沒人講的東西。」

忠實於自己的內心感受,以及隨時體察並反抗自由的掣肘,這才是一個詩人在他的時代首要做的工作。

曾經在《第一百個夜晚》我這樣寫道:

用黑夜做書籤

標註出你在星空的位置

昨天在鄭和紀念館裡,看到他們在遠洋航海中,用牽星術來觀測船舶的方向。牽星術即以星高低為準,通過測量方向星的高低的位置,來計算船舶與陸地的距離遠近和方向,從而確定船舶的位置和方向。而詩人在這個時代中就是一顆顆方向星,據以判斷這個時代和民心的遠近高低。

由此我想談的第二個問題是:詩人以怎樣的目光和心態,來打量和理解他所處的時代以及這個時代的人們,和已經發生、正在發生的事情。

為什麼策蘭、茨維塔耶娃選擇在他們的時代自殺。而同樣經歷過奧斯維辛,寫出《活出生命的意義》的作者弗蘭克爾卻開創了意義療法。他告訴我們:一些不可控的力量可能會拿走你很多東西,但它唯一無法剝奪的是你自主選擇如何應對不同處境的自由。你無法控制生命中會發生什麼,但你可以控制面對這些事情時自己的情緒與行動。

曾經有人這樣說過:念力會給我們帶來一種意識的夾角。就是說,一有念力,你就產生了一個想像,或者是一個意識,意識的關注像雷達一樣,是有夾角的。當我們能做到這個夾角無限擴大的時候,就是一片光明了。夾角裡面能看見的那叫「明」,夾角以外的部分叫「無明」,就是陰影。當我們用我們的夾角看到一個東西的時候,我們認為這個世界就是世界。所以當我們的意識一旦建立起來,一旦打開了一個意識雷達的夾角的時候,我們就會看見一些事件。隨後我們又學習了一些知識和邏輯,這些邏輯會把那些偶然事件串聯起來,然後藉由我們的意識去強化它,最後我們認為這個東西叫「意義」,於是我們覺得我們的判斷是對的。

這就是人看問題的真相,就是受局限的視覺,所以有人說,不要相信自己,為何批判頭腦,因為它全然控制住了一個人,一個人把所思當做真相,而真相遠比人所思大得多,因為人非常受限,如果過於相信自己,就感覺不到全部,當然,自己就與真相失之交臂,也就一輩子無法解脫,與痛苦為伍。

莊子說,聖人不死,大盜不止。這句話很有意思,就是說,二元的思維不斷生出它的對立面,就像兩輛車相遇,會碰撞,是因為它們在一個平面上,如果你的視角高出來,碰撞,就不可能發生。生死就是一個最大的二元,誰能確定死里沒生?葉子死了,樹木活著。那麼一個自殺的葉子,又能死到哪裡去?只是回歸。

拜倫凱蒂說,存在就是上帝,也就是說,存在的一切都有對人的啟發和引導。

回到剛才的問題,我們無法選擇我們身處的時代,就如同孩子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一樣。但是我么們可以選擇用怎樣的心態來理解這個時代。而時代就是人組成的,也就回到了如何理解人,以及人的成長。而事就是人的流淌,也許這個沒做好,不代表下個不好,就怕把人,事,時代看死,它是河流,無法定義。所以以開放的心來看待一切,不定義,不判斷,因為人嚴重受限,看到的就是一束光,而存在是大量的光照不到的地方,就算暫時做不到,可是這種意識,卻會讓自己不斷擴大感知。所以理解一切,就是擴大自己,就是解脫和拯救自己。

我們想想當年如日中天多麼不可一世的王爾德,卻因一段情感發生了斷崖式的急墜:破產抄家、身敗名裂、眾叛親離、鐵窗生涯、病死異鄉。從入獄時幾近窒息的錐心痛苦,到出獄時的寧和平靜,那《自深深處》的萬言情書,他用愛、理解和寬容超越了苦難,完成了對自己的救贖。最終,他才能說出:「仇恨會蒙蔽人的雙眼......愛能讀懂寫在最遙遠星星上的詩篇。」

還有歷來被我們所稱道的蘇軾的那首《定風波》,也是放下了自己的執念,與悲愴、怨憤握手言和,將過往的一切化作甘霖,成就了精神上的涅槃。因此我們在凝望他的背影時是如此洒脫而富有魅力。難怪那些老一輩的作家們曾發自肺腑的感慨道:「這個時代的精神豐富甚或混沌,我們的目光要健全,要有自己的信念,堅信有愛,有溫暖,有光明,而不要筆走偏鋒,只寫黑暗的,醜陋的,要寫出冷漠中的溫暖,惡狠中的柔軟,毀滅中的希望,身處污泥盼有蓮花,淪為地獄嚮往天堂。人不單在物質中活著,活著需要一種精神。神永遠在天空中星雲中江河中大地中,神照耀著我們,人類才生生不息,中國人可能生活得不自在,西方人生活得也可能不自在,人類的生存任何時候都存在著物質和精神的困境,而重要的是在困境中突破。」(賈平凹《文學的大道》)

所以從這個層面上來說,不管我們如何去敘寫這個時代,千萬條河流都匯成一個主題:那就是愛。從身體到存在,從存在到精神,從精神到宇宙,這都是不斷精進與超越的漫漫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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