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關漫道真如鐵
作者簡介
楊瑞福：原籍浙江寧波。四川省德陽市作協會員，正高級高工。曾在四川三線工廠從事發電設備的技術工作三十八年，汶川大地震後回歸上海故里。作為業餘愛好，從1979年開始寫詩和散文詩，八十年代起陸續有詩和散文詩發表在《星星詩刊》、《黃河詩報》、《揚子江》、《上海詩人》、《散文詩》、《中國詩人》等多種報刊上，目前返聘在上海的詩歌之鄉「顧村」，擔任《詩鄉顧村》詩刊的責任編輯和《顧村詩社》的副社長。
雄關漫道真如鐵（組詩）
山海關
它並非我們誤會的長城起點
仍很得意，被人贊作「天下第一關」
可惜題字的真跡已浪跡東洋
在關前，沒人願說真相
聽憑遊客仰望仿製的匾額
和雄關有染的名將很多
明初的徐達、常遇春
明末的袁崇煥，可惜
他們加起來的名人效應
都彷彿比不上，衝冠一怒
為紅顏而打開城門投降的吳三桂
歷史就那麼喜歡捉弄人
為防禦強敵而築城
為保衛國民免遭塗炭而守城
他們最終的命運，不是被淡忘
或者早就死於非命
居庸關
在下令築城的秦皇看來
任何今天的雄偉，應該驅使
囚犯、士卒和強征來的民夫
他們生來就是徙居的庸徒
關建成了，死期也就不遠
高聳的燕山就是這樣
被平民的肩扛起來
後來蒼翠的樹也聞風而至
只要狼煙未起，有足夠時間
供城內困守的人們喘息
關後的盧溝橋至今還在困惑——
當敵寇鐵蹄踏過關隘
中華大地從此呻吟苦海
自詡能鎖鑰天下的居庸關毫髮無損
刻下二十塊吟風弄月的詩碑
劍門關
在關前走動，必須小心
一腳下去踩痛幾個古代名人——
在《三國演義》里叱吒風雲的姜維、鍾會、鄧艾
熱心禮佛的梁武帝
還有唐代名相李德裕
當然還包括詩人，否則劍門關會冷清的
例如西晉的左思、唐代的李白、宋代的陸遊
僅僅五十米寬的天然關隘
被一心北伐的諸葛亮
一眼看中，他下令建關
我知道他的目的並非困守西蜀
拜讀一下《出師表》，然後
接受大劍山、小劍山邀請
抬頭仰望蜀相正在操勞的背影
劍門果真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嗎？
任何險峻終究抵擋不住佔領的慾望
免於劫難的柏樹應該慶幸
艱辛活著的意志居然出浴戰火
可惜堅不可摧的城樓，被迫屢塌屢建
直到從此再無戰事的盛世
把自己看作收費消遣的景點
雁門關
作為長城十三關之一的雁門關
絕非浪得虛名
並不是有隻過路的鳥
隨隨便便鳴叫上一聲
就有資格以此命名
宋代名將楊業的身上沒有翅膀
只管守關，因此能看到
北方更多怕冷的雁掠過
能落腳談心的很少
戰亂屬於長年守衛的將軍士兵
把溫暖的南方贈送候鳥
後來的大作家金庸
突然關心起，不相干的雁門關來
他杜撰了了一個名叫喬峰的英雄
在雁門關殉身，感哭了無數
武俠小說的迷弟迷妹
讓關門外真實捐軀的將士無言
函谷關
作為守這道關的最高長官
尹喜太機靈了，流芳百世
是許多平凡人一生的痴心妄想
他當然肚明，看準了
老子晃悠悠出關的時機
是自己揚名的唯一機會
好吃好喝好招待絕沒問題
要過關，務須留一部大作在此
騎著大青牛的老子欣然同意
五千字的《道德經》就此問世
函谷關的出名，原來竟源自於
這篇一揮而就的答謝著作
後來，尹喜跟著老子去虔誠求道
遺憾他沒有青牛可騎
更糟糕的是函谷關沒長腳
還站在原處等待哲人的歸來
只能眼巴巴望著兩千年間
道德經也沒弄明白的
戰火紛飛、風雲變幻
仙霞關
仙霞關何德何能，竟敢與
劍門關、函谷關、雁門關
並稱為中國的四大古關
五公里麻石壘砌的古道
曾經飄揚黃巢的反旗
他一邊起義，一邊竟隨手寫下
讓許多自詡文豪羞愧的詩：
滿城盡帶黃金甲
仙霞關僅存的四道關門
再也沒必要關閉
戰爭的腳步已如此遙遠
從浙到閩，靜靜享受著
秋菊不忍散去的余香
潼 關
潼關的大門一打開
盛唐的氣數即刻就盡了
就算沒有安祿山的圓月彎刀
也會有其他的鋒利兵器
砍向自詡銅鑄鐵打的江山
杜甫的《潼關吏》，於是
找到了最合適寫作的素材
他甚至不必去實地採風
從「朱門酒肉臭」到「百萬化為魚」
只有一步的距離
潼關從此不朽，並非
由於它本身建造的堅固
而是因為幸運擁有一首
以它身世命名的史詩
讓千秋後代走過城關的人
仰視，並前仆後繼
陽 關
絲綢之路上的昔日商旅
曾蜂擁而來，並非是
被王維《陽關曲》詩中描繪的
大漠孤煙和長河落日感召
到了陽關，讓他們發財的中土也就不遠了
唐代的取經人玄奘偏偏
反其道而行，難道他不了解
西出陽關後再也不見故人
縱有送別的酒，請在分手之前務必飲盡
別讓空杯里裝滿惆悵黃沙黃昏
如今已經荒廢的城樓
還能辨識走過的商賈、僧侶、使臣、遊客嗎
還敢指認激情吟詠過它的文人墨客嗎
或者，乾脆裝聾作啞
畢竟今天的大道已與陽關無關
安瀾視界
TAG:安瀾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