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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樹:我沒那麼好,也沒那麼糟

(祁又一、宋曉輝和朴師傅)

「是這樣嗎?我還以為自己一直很衰

深藍色側白條紋的藍色運動褲成了朴樹的標誌之一。在他經紀人小建的微博里,有一半以上的照片「師傅」都穿著它。因為喜歡這條褲子,他買了一模一樣的好幾條。今天見到的朴樹也不例外,還有他標誌性的玫紅襪子,裹著他細瘦的腳踝,像一顆秋天的樹枝。

為了新專輯《好好地II》的宣傳,朴樹在各地巡演了兩個月,然而他的生活並沒如常所願能「好好地」。愛犬「小象」去世,朴樹已經在這種面對和思考生老病死的情緒里持續了一周時間,用他自己的話來形容,就是「沉溺」和「不斷放大那個情緒「。

「我覺得做唱片已經在遠離那個東西,但是我昨天發現,我還是會放大它……」一種被朴樹放大的情緒被混亂無章斷斷續續地表達出來:「它性格特別像我,不會表達,特別含蓄,它膽兒很小,非常小,我就覺得它……我害怕它不去接受它到來的東西,它還想藏在過去,留在我們身邊,因為那是它熟悉的,而且它很有感情,它跟我還有跟我們家阿姨的感情非常深。我就覺得它可能會執著於那個東西……我就跟它說『你快些走,我們都愛你,你也愛我們,但是你不要再留戀過去了,你一定要有勇氣。這個世界就是滿是痛苦,你必須要有勇氣往前走。』我覺得我也是說給自己聽的,我也應該更有勇氣一點。」

令朴樹一直恐懼的不止關於生死的疑問,時間倒退2年,2015年秋天上一張專輯《好好地I》巡演的時候,他回憶道「除了深圳的那半場還可以,有點演出的狀態,其他都一塌糊塗完全不在狀態。有點兒發虛,不想演了,也賠不起那個錢。」作為歌手,上台卻一直令他恐懼,就像《血戰鋼鋸嶺》里拒絕拿武器上戰場的士兵德斯蒙特多斯。

朴樹經常懷疑自己,自始至終,他都覺得自己不夠好,不夠有才華,覺得自己一塌糊塗。18年前,紅極一時的朴樹上台演出,常常選擇穿一身黑,遮住面頰的頭髮給他前面的安全感,背上的雙肩背書包給他身後的安全感。

他對自我和音樂有極其明顯的完美主義要求,曾說「可能還是有點太刻意了,太刻意想達到一個水準」,這致使他一度「特別不自信」,那些曾經被如潮水般的人群山呼海嘯地喊「我愛你」的場面,他說從來沒有在台上體會過,「我永遠記得我上台衰了吧唧的,唱得也不好,就特衰地走了,我永遠是這個印象。」那些在台下邊哭著聽他唱歌邊嘶喊著「小朴」和「樹」的女大學生們,他都沒有閑心往下看哪怕一眼,他一直活在自己的自卑感里,恐懼自己今天會不會丟人。朴樹說自己「平時聽到的都是太好的音樂」,自己也就「不能一出手太糟糕」,但那個標準又讓他自己很吃力。「

少年成名和浪蕩生涯

張亞東說:「朴樹一直處在學習和練習的過程中,總有天才閃光的那一下,那一下是不可錯過的。」對朴樹來說,這個閃光的時刻,比任何人都要來得早了一些。

如果沒有發行過《我去2000》,宋柯成不了樂壇大哥,麥田音樂也成不了後來的太合麥田;朴樹的第二張唱片《生如夏花》,不算盜版賣了70多萬張,是中國流行音樂實體唱片最後的輝煌。雖然顯得格格不入,但他曾經是流行樂壇的「一哥」。

朴樹一夜爆紅時只有26歲,名利一併而至,回想起來,他說自己雖然「一直沒賺過特大的錢,但是那個數字對於我來說就很大了。」朴樹享受那段日子,在某個時間段甚至異常滿足。掙錢對他來說變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我覺得我能養活我自己,而且你看別人都那麼喜歡我,就是真的發自內心有那個滿足感。」

突然而至的成就感,這是朴樹生活的A面,像一盤磁帶一樣,翻過來聽B面——在一篇叫做《朴樹怎麼能笑呢》的文章中有寫道:「2000年上了春晚過後,採訪更多了,演出更多了,開始有歌迷在演出現場門口堵他,尖叫。這讓朴樹不適應。成名使他的抑鬱症迅速加重,忽然覺得世界充滿黑暗。他開始拖延寫歌,拒絕演出……」那時候朴樹不缺錢也不缺朋友,一大愛好是去工體西路的夜店喝大酒,當然還有彼時名流雲集的三里屯北街88號的「88號」俱樂部。

「2001年我混88的時候,他們前一波的人都已經開始疲了,就明顯感覺到他們已經沒有快樂了,只不過是把周末打發掉而已。那時候我們衝進去混,覺得太新鮮、太刺激了,每一個周末都是特別昂揚向上。再混兩年,等到2002年底的時候,我發現不新鮮了,除非你加大量,要不然還是在重複。」作為一個內心渴望墮落的文藝青年,朴樹在這裡連續混跡了兩三年,熟悉到「恨不得連領舞、服務員都認識」的程度。清華荷塘邊上彈吉他的憂鬱少年,憂鬱是憂鬱,但天一黑就紅拂夜奔一般地躲進夜店。這事對外人可能覺得蹊蹺,對朴樹自己來說跳躍性並不大,「90年代末的時候海淀開始有迪廳,我有一段時間天一黑心裡就發毛,就往外跑,那時候沒錢,在迪廳喝廁所的自來水。」海淀第一個夜店是在海淀體育館,在他的回憶里是個「特別破的一個就像大學交誼舞會的那麼一個地兒」,在北大小西門外面。那是他去過的第一個夜店,朴樹在這些地方混了兩年。

「混去唄!只要能忘掉憂愁,怎麼都行。」這是屬於朴樹的無能為力,「我特害怕這事兒,又在乎這事兒。就覺得自己不行了……熱情在消退,包括你的體力,各方面,然後你人變得更分散,你對這個世界開始有很多很多慾望……」

很長一段時間,朴樹都顯得對音樂有種無能為力,好像不願意再為它付出什麼,他沒辦法單純享受A面而忽略掉B面,做一個輕輕鬆鬆的人。「我為什麼不能這樣?為什麼非得苦哈哈的?」混亂和沉淪甚囂塵上,並呈幾何量級增長。

我去2010

朴樹認為2009年是他離群索居的開始。那一年,他厭倦了流行男歌手這個身份,感覺自己「變成了另一個人」。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感覺日子到了,這人突然就變了」,沒有任何事情,也沒有任何徵兆,2009年的朴樹突然能接受很多事兒,比如接受自己在變老,接受自己已經不是大歌星,賺錢不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了,「我忽然覺得,我不能什麼都占著,我得挑挑揀揀,揀我最重要的,然後我發現音樂對我來說可能還是最快樂的事。」

這個挑揀的過程就是對人生選擇的過程,首先被他排除出去的就是「富貴」,因為朴樹說「它不能拯救我」,「物質基礎是很重要,但是如果不能兩全的話,我就覺得我可以把它剔除掉。我所說的那富貴就是……不勞而獲。如果勤勞致富,沒有問題,我可以去勞動,可以辛苦一些。」

「出唱片算是勤勞致富,但是出廣告代言就不太像是這樣嗎?」他說:「出唱片其實跟致富沒關係,就只是滿足自我而已。然後演出是勤勞致富。不勞而獲是,如果我長時間地停在這個狀態,一直靠我前面累積的生命去賺錢。」簡單說,他不願意再靠《白樺林》和《那些花兒》走穴了。

朴樹的物質慾望基本等同於北京東四環上班的一個小白領,因為「那房子太貴了」,於是租住在順義的別墅,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把它買下「,但在日常花銷上,朴樹還是有點得過且過的勁兒,「我花錢很少,演出一場就夠我混了。」他把「能吃飽飯」當作對生活的評測需求,太太也不太需要自己掙錢去養,甚至他說「那幾年她掙錢掙得比我多」。

在基本溫飽的情況下,朴樹跟自己的經紀人小建說了自己的原則:不拒絕商業,但也不被它控制。著名的例子就是當小建說下周六有老師要採訪你,朴樹說下周六我有病。

高曉松對朴樹的評價頗具代表性:「20年人來人往,他還在,不是因為他愛這圈子,是因為這圈子愛他。」朴樹一直和某些快節奏的東西保持距離:不用智能手機,一直用著那台停產了的諾基亞。有微信,加的聯繫人寥寥無幾。沒有玩朋友圈,說「暫時不想吸收那麼多信息」。

他經常被問到的問題是:這十二年,你去幹嘛了?「一邊賺錢一邊沮喪,覺得不是自己想做的,在走下坡路。」這是常規的回答。如同當初有人責備,怎麼能讓朴樹笑呢?那是2007年,人們在一檔綜藝節目上看到扮成海盜的朴樹。那時大家看到的是他格格不入配合的肢體和笑臉,卻看不到他隱痛的掙扎:他想要改變,卻力不從心。做唱片,寫歌就是有話要說,然而那段時間他無話可說。他形容是」老天爺收走了賦予我的所有的才華和熱情。」為了等到這個熱情,他花費了十二年。「是老天爺讓我等了12年才等到可以做唱片的狀態。它真不短,它很殘酷。」

他的朋友曾經寫過:你可能無法想像,一個成名十幾年的歌手,不久前還在為他的房租發著愁。他甚至可以一周不出門,就在家待著,根本花不到錢。出了門,自己騎著小破電驢車,一路晃晃悠悠怡然自得。

我有一個發現:我需要愛」

有些時候朴樹敏感多思,有時候你卻發覺他冷淡木訥。比如面對親情、友情甚至愛情的時候,你發現朴樹「怎麼會那麼冷漠」?朴樹說自己不會去表達愛,但是我覺得我心裡有」,他相信自己心裡是一個挺重情的人。

朴樹和父母的關係一直為外人驚詫,之前有媒體問他多年抑鬱的根源是什麼?他自己覺得是沒考上北大附中,他的父母則認為,是他上初中以後,班長一職被老師撤了。他母親劉萍曾對記者說,「班主任跟我講,其實就是想懲罰他一下,以後還讓他當。他怎麼能領著八個同學逃課呢?」朴樹從此開始嚴重不合群,話少,失眠。

朴樹說自己「到快四十歲的時候才知道,我是需要愛的。」他打坐、做瑜伽,去上了一些心理學的課,他慢慢從自己急於擺脫的負面情緒里看到和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我得到的結論就是,我在找真正的我自己。每個人真正的自己都是被蒙蔽的狀態。安寧對我來說就是找到真正的自己。宗教信仰肯定是獲得安寧的一個方式,但它是一個緩慢的過程,有的時候你不能確定你背後的意識是什麼,是因為它可能還不夠透徹。我就覺得找到真正自己的那個需求,哪怕你可能是一個傻X,你也需要找到它,因為它可能會讓你安寧……」

在沒有意識到這件事之前的歲月里,朴樹一直保持著和父母的距離,因為「他們好像沒有主動抱過我」,甚至他會問記者「你爸媽有嗎?」在很長一段人生里,從青春期叛逆的日子到也許40歲,朴樹都不知道自己是需要被他們擁抱的。所以有時候當他擁抱別人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有點抗拒,身體呈現著一種不自覺的不自然。他說「人最大的問題就是當你被壓抑慣了之後,你不知道你有這個需求了,這個是更可怕的事」。一個擁抱滿滿蔓延成為別人對自己的愛和關心,這是朴樹將自己變成一座孤島的過程。

「我不知道幸福是什麼。作為宗教那個角度上講能說出來,但是作為人的維度,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說傻點,我覺得過好每時每刻,我人是清醒的,我不是被情緒驅使的,我能感受到我周圍的東西,我就覺得這是一個很大的幸福。」

「怎麼能不被情緒驅使我不知道,可能就是需要練習吧?多經歷事情。可能一切都是經歷痛苦,你經歷了很多很多痛苦,你發現,原來這樣不行,我要找辦法,最後你可能出於本能找到了一個方法。」

「那個時間點我忘了,但我一直覺得……我有那種強烈的直覺,我在變得更開放,即使我現在可能變得更收縮了。但我一直覺得我會變得更開放。我有那種強烈的感覺。感覺那個能量越來越強,越來越強。你看我原來寫歌是這樣縮著、窩著、背對著人,然後慢慢我就覺得,為什麼我不能打開一點?」

我沒那麼好,也沒那麼糟

當年張亞東勸朴樹「出專輯吧,你還能賺錢」的時候,朴樹反問他:「為什麼要賺錢?」這被媒體津津樂道了好多年。人們樂於將他塑造成另一種人,通過把他的安貧樂道誇大其詞的方式。

在前一陣接受魯豫採訪的時候,他特別鄭重地談到這個事兒,他說:「我特別不希望他們給我說成一當代雷鋒你知道嗎?」

去年8月,因為在某一檔綜藝節目中回答主持人「為什麼要來參加節目」時說了一句「自己這段時間真的需要錢」,朴樹再次成為大眾焦點,一時間「朴樹缺錢」的話題引爆各大社交平台。「朴樹怎麼能笑呢」一下子又變成了「朴樹怎麼會缺錢呢」?

還有個百度提問是「朴樹到底有多缺錢?答案是「很缺錢了,所以最近才上綜藝節目,唱電影主題曲」,甚至還幫他分析缺錢的原因。「第一是隱退時間太長,這大概是他缺錢最直接的原因。從2004年前後,朴樹逐漸減少商演並淡出娛樂圈。作為歌手最重要的收入來源之一就是商演,隱退後的他雖然有很多演出商邀請但他都拒絕,自然也就沒有了收入。第二理財觀念差,對金錢沒概念。」但實際上沒有那麼極端,朴樹所謂的缺錢,是因為當時有三首歌曲的MV需要拍攝,他需要自掏腰包承擔這部分費用。

朴樹曾在某訪談中坦言,自己從小對金錢沒有概念,出門從來不帶錢包,需要錢都是助理幫忙付。有一次他開車出停車場,硬是湊不出8塊停車費,實在沒辦法只好把後備箱里的礦泉水給看門大爺。聽朴樹談錢,是件挺讓人難以置信的事兒。但在採訪中,他主動提起「要賺錢了」這件事不下五次。朴樹不願意做那些故事裡那個「與世無爭、不圖名利、對錢完全沒有興趣的人」,他反感自己一直被神化、被誇大。「就是因為我是一個愛端著的人,一說我更端著了,我不想(這樣),而且我也不想將來大家覺得原來你他媽不是這種人。我就覺得真犯不著,我就覺得我沒那麼好,當然也沒那麼糟,我只不過跟大家一樣,經歷一個特別複雜的人生而已。」

你要選擇你過哪種生活,人不可能什麼都擁有,你要真的想做音樂,那你就要放棄很多東西。」朴樹說,他沒法再像小時候那樣稀里糊塗地過了,「代價就是在這兒了,你很清楚你要付出什麼東西,你要放棄什麼東西。」

「NeverKnows Tomorrow」

開始享受舞台,還是這三年的事兒。開始享受生活,也是剛剛開始。對於朴樹來說,對生活的享受就是老頭遛彎兒,在外面散散步,偶爾見到蘇陽就和他一塊散步;變得自律,無論是心理、精神還是體力,在家打坐或者做個瑜伽;最後就是不要停止感受,不在意那些所謂的經驗主義之談。「我現在真的在慢慢形成我自己的觀念。在我的觀念裡面,我覺得那一霎那的感受是重要的,而且超過一切。我討厭那種概念式的東西,我覺得概念是捆綁,它是一個束縛人的過程。」

第三個享受,應該是好好享受自己的作品,以及製作它們的過程。在這次《好好地II》的製作過程中,朴樹雖然會和前兩張專輯一樣抱怨「時間太緊張了」,但在某些方面,他也儘可能地鬆弛了很多。比如他和亞東「大吵了一架,急了,真的,完全翻臉」,然後第二天「就好了,都能理解」。

朴樹對這張專輯的評價是比前兩張更喜歡,第一張如果是青春期荷爾蒙的躁動,第二張是溫柔鄉一般的甜膩空洞,這一張相對而言,就是朴樹最喜歡的一張作品。他有自己的打算,比如「我想的是等唱片做完,把demo直接發在網上,我覺得demo唱的比專輯要好,做的時候我什麼想法都沒有,只是怎麼舒服怎麼來。錄的時候就想著這是要錄唱了。」

《Baby,Досвидания》這首歌「現在聽上去這歌跟我的demo差別特別大,我自己更喜歡我的demo那種感覺,更粗糙,更冷一點。這首歌張亞東有他的意見,實際上我覺得這首歌有點像,又不是亞東又不是我。」

The Fear In My Heart那首歌后來還出了一個張揚的電影單曲,叫《No Fear In My Heart》,「這兩首歌沒區別,那首歌本來就叫做《No fear in my heart》,後來寫歌詞時覺得自己太不誠實了,其實我他媽太多的fear了,所以改成這個。後來等出完上線了,我就覺得,操,這歌名就不是這首歌了。我就覺得哪怕吹個牛逼,這都無所謂。」他就覺得應該是這個名字。

《獵戶星座》聽著挺奇怪的,而朴樹覺得名字不用解釋,就是讓自己舒服。他說,「確定名字和歌的排序都是上線前一天決定的,因為沒時間了」。朴樹說自己在天上就認識獵戶星座,「我喜歡這個名字,就沒別的了。用它做唱片名字是因為排除法,本來我一直想叫它做平凡之路的,平凡是對我這麼些年的一個涵蓋。臨到上線了,小建他們開會,說平凡之路說了太多年,需要一個新名字,大家就一塊排除,選的這個。」

《在木星》這首歌跟木星「毛關係都沒有」,朴樹說,「我覺得那樣才好玩呢,這個設想在03年就有了,在非典的時候,我跟高曉松吃飯,我說我下一張唱片的名字都起好了,就叫在木星……我相信有一個世界是沒有生老病死的,每一個人都會有一個歸宿。我就喜歡裡邊的一句歌詞,那是我老早就寫好的,你為什麼笑得像滿月,我特喜歡,我想通篇都寫成像這種民歌似的,但寫不出來。而你可以幻想一個世界,那個世界沒有生老病死。」

還有最後那首歌本來他想做一個hidden track,就是會藏在裡邊的跟聽眾做的一種小遊戲,「網上的版本給我標出來了未知歌曲,氣死我了。太倉促了,好多事情挺遺憾的。」

朴樹在講了一輪新專輯裡的歌之後,總結自己說以後再做唱片可能就沒有那麼強烈的情緒了,「也許像《NeverKnows Tomorrow》那樣的情緒可能會是我以後的狀態吧」,今天有今天要完成的功課,而明天有明天的煩憂,就讓它去,船自然到橋頭。

(挨著聽朴樹說話,你覺得他是生如夏花,自己是生無可戀)

Q:你覺得人得靠哪種意志和希望活著?

A:我在佛經里看到的事情是,人因為軟弱才需要一個幻想,幻想支撐不住的時候,人就垮掉了。實際上人是容易刻舟求劍的,當你實現它的時候,其實就沒有意義了。你應該立刻把它拋掉。我覺得那是人的惰性。原話應該是,這個世界是流動的,人只有一個固定的時候,他才能感覺到安全,才能來勁舒服。但人就是要永遠生活在不安全裡面,沒有東西是能停下來的。人應該勇於變化。

Q:你現在會給自己設定一個目標嗎?現在支撐你的是什麼?

A:我沒目標,我現在就想著這一年我要賺錢,然後休息一下,然後看看底下該怎麼做,還沒想好。

Q:你是把十年前文藝青年的那種認真保留到了現在,可現在很少有人再用這種方式做唱片。

A:亞東說,可能不會再有人用這種方式做唱片了,包括我自己。我的較勁可能一輩子都改不了。但我覺得我前些年感受到的張力,可能以後感覺不到了。可能就在我固定的那個年紀,和那些年,我遭遇到的那種特別激蕩的東西,才能有那樣的張力。

Q:你是怎麼瘦下來的?

A:焦慮吧。我這段工作也熬了人,明年我會胖。而且我覺得如果我的心真的變得很寬了,把我變成一個胖子我也能接受。

Q:安寧這件事兒對你那麼重要啊?

A:我覺得對啊,快樂是主觀的,對吧?就比如說咱們覺得某人特牛逼,可能丫生不如死,咱們誰也不知道。真正的東西只有他自己知道。我覺得我天生可能就不是一個很完具的,就像我的狗小象,他不會表達,因為它沒有尾巴。比如來一個事情,別人很容易承受掉,但對我來說要消化很久。

Q:小象天生沒有尾巴?

A:抱回來就沒有尾巴,尾巴沒有長出來。他是有缺陷的,我們這方面很投緣,我也是個有缺陷的人。

Q:你連互聯網都不上,每天的生活如何安排的?

A:我前些年偶爾演出啊,而且我上網,我真的上網。我每天吃早飯時看體育新聞,看足球新聞。工作或者混之前,我都會看看新聞,看發生了些什麼。

Q:你接商演的時候,喜歡或討厭什麼類型的?

A:我的底線是帶樂隊,這基本就已經平掉百分之六七十了,所以能去就去了,音響差不多就可以。我就覺得生活不太容易。現在好多了,過去人就會覺得你矯情,憑什麼,耍什麼范兒啊?這也算國情問題,在美國走穴你不能唱卡拉ok,有立法的。

Q:你自己對自己情商的評價是怎麼樣的?

A:心裡都明白,但是做不到。這挺可怕的。還不如什麼都不懂,那樣自在。

Q:現在你如何處理你的焦慮和恐懼?

A:我現在有經驗了,怎麼面對它。我也可以出去喝點酒,我也有一些學到的方法,比如說聽聽音樂,類似於跳舞似的呼吸,帶著呼吸跳舞。還有成功率不那麼高,但也有過的,就是坐下來面對自己,對我的慌一樣樣拆解。把每件事情拆開,就發現沒有事情是可怕的。

Q:這一年做完了,你想沒想過接觸點音樂之外的其他東西?

A:沒想過,沒有什麼更感興趣的事兒了。

(全文刊載於Q音樂雜誌國內10月刊,圖片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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