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乾盜竊案：誰該為活在垃圾堆里的無辜女孩買單？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同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這句耳熟能詳的至理名言家喻戶曉，讀來也是輕描淡寫。不過，生活遠不是看見的那樣光鮮，有時候，它像一個黑洞，似乎不可觸底，於是，那些生活在春暖花開的世界的人們，也就很難確切地看清掙扎在洞底的人是如何的水深火熱。

這是一個發生在2014年的真實案例。

無錫一小區的地下停車場，昏暗的角落裡堆放著一些生活物品，破爛不堪的鋪蓋，霉變到發臭的泡在碗里的速食麵和垃圾里撿回的饅頭，唯一值錢的東西，是放在破舊桌子上的掉了漆的電風扇。

這是汪先生跟五歲女兒相依為命的家。

女兒倩倩生在老家安徽，出生不久，汪先生夫婦帶著她來到無錫打工謀生。那時，汪先生外出打工，妻子在家照顧孩子，跟普通的打工家庭沒有什麼大不同。在妻子的眼裡，年幼無知的倩倩或許並不重要，至少沒有像寶貝一樣地將其視作掌上明珠照顧的無微不至。她沉迷遊戲，縱情歡樂。倩倩還小，正在學步的年齡，因為不小心碰到電腦的插頭，影響到媽媽打遊戲，媽媽竟然順手將杯子里滾燙的開水潑到女兒的身上，導致胸口、右腿多處嚴重燙傷，留下永難消逝的醜陋傷疤。

後來，媽媽不辭而別，只留下倩倩一個人在家。一個家庭，一個丈夫，一個女兒，在這位狠心媽媽的眼裡，不值得任何留戀和掛牽，決然而去。

從此，汪先生獨自養育女兒。一個男人，要養家，要賺錢，要給女兒看病，縱使天大的本事，也會因分身乏術而屈從於殘酷現實。他不得不選擇一處廢棄的地下停車場安家，靠撿拾垃圾和討飯維持生計。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不去尋求社會救助。他這樣的悲慘處境，看到的人，肯定不會無動於衷，看在那個可憐的女孩的份上，也不忍心。

生活艱難，下頓不接上頓，可年幼的孩子還體味不了身為父親的汪先生的舉步維艱。那是一個酷熱天的凌晨三時許，當人們在空調房間正睡的香甜的時候，好久沒有吃過一頓飽飯的倩倩飢餓難忍，向父親吵著肚子餓。女兒稚嫩的話音，叩問著父親的良心，他憑什麼在朗朗乾坤過的這般狼狽不堪，甚至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養活不起？女兒說餓，他不能充耳不聞，他有責任讓女兒填飽肚子——深更半夜，他像一隻狼，瞪著綠色的眼睛，在寧靜而曠遠的夜裡遊盪，想方設法為嗷嗷待哺的幼崽尋覓食物。

他發現了一輛麵包車，竊得2袋餅乾、9包香煙及11元現金。不幸的是，小區保安發現了他，並報了警。

「我是給女兒出來找吃的。」汪先生的辯解，沒人聽信。為了吃而竊，辦案民警覺得匪夷所思，或者說，他們根本不信。他們決定要去探訪汪先生說的那個家，還有那個正在等待汪先生找來食物充饑的女兒。

惡劣的生活環境，邋遢的年幼女孩，誰能想到，歌舞昇平中還有為了維持起碼生存而去盜竊餅乾的民不聊生。罕見的餅乾盜竊案，讓辦案民警五味雜陳，他們覺得，走投無路的汪先生實施盜竊，完全有被道德赦免的充足理由。

被生活逼上絕路去偷竊，僅僅是為了填飽肚子，或許，本身並不是什麼不可饒恕的罪過，畢竟，與價值寥寥的財物相比，讓人活下來，才是一個社會該有的價值選擇和人文情懷。何況，一個人，帶著自己年幼生病的女兒，淪落到必須要靠偷竊2包餅乾才能規避被餓死的厄運，難道這道貌岸然的人情世道不感到羞恥不應該反省嗎？

這不禁讓人想起美國老太偷竊麵包案。

據說，那是1935年的冬天，在紐約市一個窮人居住區內的法庭上，正在開庭審理一個案子。被告席上是一個年近六旬的老太太。她衣衫襤褸，滿面愁容。她因偷盜麵包房裡的麵包被老闆告上了法庭。

老太太坦承，自己確實偷了麵包，原因是飢餓，他需要麵包來餵養那三個失去父母的孫子，他們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她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餓死而謹奉做個好市民的信仰而不努力去尋找食物。

聽了老太太的申辯，法官說到：「被告，我必須秉公辦事，執行法律。你有兩種選擇，一種是處以10美元的罰金，一種是10天的拘役。」

老太太相當為難，拒不接受。她說：「法官大人，我犯了法，願意接受處罰。如果我有10美元，我就不會去偷麵包。我願意拘役10天，可我那三個小孫子誰來照顧呢?」司法公正的處決，應該不會放任作為無辜者的孩子自生自滅。

旁聽席上的紐約市市長拉瓜地亞站起來，作了一個機智的決定：「請你接受10美元的判決。」說著，他摘下帽子，掏出10美元放進去，並請在場的每個人交50美分的罰金。社會冷漠，每個人都應買單，那50美分，是處罰生活在一個要老祖母去偷麵包來餵養孫子的城市的每一個市民，即使法官也不例外。

汪先生沒有遇見市長。辦案民警倒是作了不少工作。被盜事主表示諒解，不再追究。當地警方考慮到汪先生金額不大情節輕微，遂給予教育處理，免於處罰。

在派出所，辦案民警將女孩倩倩好好打理一番，他們給女孩洗澡，換上乾淨衣服，給她安排地方讓她好好地睡一覺。辦案民警還給汪先生父女找到60平米的房子住，房東承諾過渡期房租水電費用全免。為長久考慮，又給汪先生找了一份工作，可以有固定的收入。而女孩倩倩的燙傷，有醫院表示可以診治，費用全免。關於女孩倩倩沒有戶口的情況，派出所稱會及時辦理，並聯絡幼兒園讓女孩倩倩上學。

與看到汪先生為待在骯髒不堪的地下停車場食不果腹的女兒偷竊餅乾時的心情不同，現在，被社會洶湧如潮的愛衝擊著，感動著，似乎在一夜之間，他們父女從暗無天日的洞底世界穿越到陽光明媚的美好人間。確實，這是一個以不幸開始以幸福結局的故事，令人欣慰世道有愛，令人感嘆人間有情。

至於他們當初的窘境，似乎並沒有尋到醫治病灶的藥方。凡事總不能靠碰到好人的運氣來解決。於是，這難免讓人憂慮，倘若跟汪先生一樣處境的人沒有幸運地犯下餅乾盜竊案，又該如何去點燃生活的希望之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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