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老人，兄弟姊妹要比著如何孝敬

晚上獨處在普洱茶體驗店，到了八點正欲鎖門，突然進來了一個「老者」，推門欲進，看我已經走向茶館門，忙說：「對不起」，並欲退出門外。

也許是礙著年齡的原因，我竟然說：「沒事沒事，歡迎你來喝茶。」

老人在我的對面，坐定，我徵求他喝什麼茶？很快的打量對方，中等偏瘦，白白凈凈，氣質蠻好，知識分子······

「我喜歡生茶，」頓了頓：「以前我走過這兒，路過，但是沒有機會。」

在準備茶具茶葉的功夫，我了解到老人70歲了，在南方的一座大學任教，去年退休。

「果然.。」我在心裡念叨了一句，隨口問他怎麼到這兒來的？

老人說：「我老家就在這兒，大學畢業離開家鄉，如今還有一個老母親，九十多歲了，去年摔斷了腿，經醫院治療，出院後卧床不能自理，必須有人日夜伺候。我弟兄三個，一個姐姐，商量著每人三個月，輪流照看著。」

考慮到他的年齡，我破例拿出一款十年前的生茶，老人手拿著聞香杯子，近前輕嗅，看他很陶醉的樣子，我就問他的生活起居，怎麼料理？

「沒有辦法，輪到我了，我只能盡義務和孝心，再說了，現在大家都在忙，親戚沒有人願意替我，儘管我願意出錢。」他輕輕抿茶，「我長期生活在外地，年紀也大了，一旦離開熟悉的生活環境，飲食起居生活特別不方便，更不方便的是母親，儘管我是她的兒子，但是畢竟我是男兒，我還是感覺不好意思。」

「你有啥不好意思的？」說到這兒，我停止倒茶，看著他。

看我眼光直逼著他，他目光從我眼中游移開，儘管我沒有把該說的話說完，我知道他懂我的意思，他是在迴避我的提問。其實我是尊重他的，唯有這句話讓我詫異，「如果說兒子照顧母親，因為性別原因而不好意思，那麼當初，母親是怎麼把你生下來的？是怎麼把你從襁褓一天天把你拉扯大的？那可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母親當初考慮到性別不同了嗎？虧你還是教授！」我沒有說出口。

說過之後，我自己都感到不合適了，想我這是怎麼了，對於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我何必這麼說話這麼「咄咄逼人」？緩了緩，我重新給他續上茶，我問他對這款普洱茶的感受，這位教授才忙不迭地說：「好啊，咱們北方存茶，轉化的慢，但是香味更深沉。」

借著他評論茶之際，我突然想到我的一位朋友，她父親八十高齡，多年身體肥胖，行動困難，尤其是多年形成的便秘，讓這位朋友的父親「生不如死」，儘管兒女五六個，可是哪個能幫助他，去除他的「心頭之患」，每每「犯病」，醫院也沒有很好的辦法，推薦使用「笨法子」，可是兒子嫌臟，其她女兒說「不方便」，唯有她，按照醫生的指令，用手指頭伸進老人肛門裡，一點一點的摳出大便。「我倒沒有什麼，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看著老人難受，我心何忍？可是丈夫和兒子就看不上了，說『我好意思干這個嗎？他（指老人）有兩個兒子，他們為啥不幹這個！"」

感覺教授有知識，見識廣，不會因為我的直言而」生氣」，我就給他講了最近看的南懷瑾的一篇文章，裡面記述陳毅孝敬母親的一件事。陳毅十分孝敬父母，由於參加革命，就很少回家，1962年的春天，陳毅工作途徑成都，當時他的母親已年過八旬，重病在身，住在成都陳毅的弟弟家中。當天下午，他就與妻子張茜前去看望。陳毅剛到母親的房中，恰遇母親換下一條被尿濡濕的「褲子」，母親擔心讓兒子見到污濁之物，便不停揮手，使眼色，要身邊照顧她的保姆，將尿褲藏起來，保姆慌忙中將褲子扔到床下。陳毅問清情況，眼圈立馬紅了，動情的說：「娘！你久病在身，我沒能在你身邊伺候，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這褲子應該馬上拿去洗了，還藏著幹什麼？」說著，他伸手拿過褲子，並對保姆說：「我母親的病如此沉重，平時不知給你們添了多少麻煩，今天就讓我去洗吧······

我只是「滔滔不絕」的將這個故事講完，卻全然沒有顧及到對方的感受，但是，我看到教授眼睛濕潤了，「我不該講這個故事，是不是刺激到您了？」我略帶有歉意地說：「知道你離開熟悉的環境和溫暖家，生活肯定不方便，尤其你還能堅持照顧老母親的起居。」

「其實也沒有啥，我知道你也是好心，」教授略微放鬆了身體，向茶桌前靠了靠，說：「伺候老人是每個兒女的義務，也是義不容辭的責任，只是習慣了現在的生活，突然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很不適應，尤其是看到兄弟姊妹們為了照顧母親鬧矛盾，多一天少一天都不行，我心裡痛苦的很，」他略微遲疑了一下：「這次回來照顧母親，給我一個很大的啟發，大家應該比著盡孝，而不應該小肚雞腸；還有，盡孝還要尊敬老人，而不能因為出錢出力了，就可以對老人『呵斥"。」

我知道教授說這番話是有所指，但是他不說出來，我也不方便問他。其實關於孝道，我也考慮了很多，南懷瑾先生說「孝以順不如孝之以敬」，按照《說文解字》的解釋，「孝」字具有「善事父母者，從老省，從子，子承老也」的含義。我欣賞《論語》中的一段話：子游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如今說的孝，只是能夠養活父母。說到狗、馬，也都能飼養；如果對父母沒有尊敬，和養動物有什麼區別呢？

我正在沉思間，教授站了起來，說：「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感謝今天遇到你，我不但喝上了這麼好的茶，還聽到了這麼好的故事，更主要的是，我們坦誠地談了孝敬老人這個話題。」

街上，燈火通明。在茶館門口話別，才得知，教授照看母親的三個月期限已經結束了，「大哥因為其它事情，說要等幾天才能過來，所以我就繼續照看母親，在孝順上，兄弟姊妹要比著如何孝敬。」教授回過頭說：「幸好今天大哥回來了，我準備明天回去呢。」

一陣風兒吹過來，路燈下，教授的背影漸漸模糊，好久我才回到茶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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