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後的那七天
【原創】
文：茶小喵 圖：網路
這幾天，我感到我的生命流逝的更快了。
就好像被人為地調快了速度，我知道它每天都在消逝，但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還是一陣無法避免的害怕。
雖然我為那天的到來已經做了很多準備，我甚至開始期待。
如果他知道他將再也得不到原諒，會不會後悔當初沒能對我好一點。
你問我為什麼不現在向他坦誠？
我不想讓他輕易的得到救贖。
這是我生前最後一個心愿。
01
二月十八，今天是我死去的第一天。
除了傭人，沒人發現我已經離開這個世界。
我在死前囑咐過她，如果三天之內裴琰沒能發現我死了，就把我錄好的視頻以匿名的方式發給他。如果他能發現，那麼就告訴他：我走的時候很輕鬆，我原諒了一切曾給我痛苦的人，除了他。
我永遠無法原諒他。
生前，他讓我受盡委屈和不甘。
死後，我要讓他在每一個沒有我的日子心力交瘁，輾轉難眠。
把我的痛苦全都體味一遍。
讓他知道，曾經有個人那樣愛著他，他棄如敝履。
讓他知道，我的死是因為他，我寧願給出我的生命，也要報復他。
因為我恨他。
也因為我愛他。
人死後的七天，靈魂不會消散，但記憶卻會逐漸消失。
當記憶全無，你就能放心的離開這個世界，大約就是人們常說的孟婆湯吧。
趁著我的記憶還完整，我想先回憶一下我那短暫的一生。
我叫林致，是裴琰的童養媳，後來變成了他的情婦。
據說我是很小的時候被裴家撿到的，之後和裴琰一起長大，我一直以為自己長大要和他結婚的，可是後來出現的裴思思改變了這一切。
她奪走了我的小姐身份，奪走了我的包包鞋子，奪走了父母的愛。這些我都可以忍受。
可是她把裴琰也奪走了。
我變成了喪家之犬，可我離不開裴琰。所以他要我成為他的地下情人，我很快就答應了。
不過因為我愛他。
從未婚妻到情婦，從公眾到地下。
於我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同，我一直都只是圍著裴琰在生活的。
只是不能日日見到他，我有點不習慣。
情婦當然不能住到本宅，裴琰為我安置了一座小樓，我就和一個傭人住在那裡。
一開始，生活還是平靜的。
可是裴思思知道我還是裴琰的情婦後，開始不斷找我的茬，即使裴琰警告過我不能傷害到她，可是她總是能勾起我的怒火。
她笑我狸貓換太子，最後人財兩空。
他們都說裴思思是正經的裴家小姐，我是個冒牌貨。可我從來也沒想過要成為小姐，我只想成為夫人，裴琰的夫人。
我好脾氣的想和裴思思說清楚，我並不想和她爭什麼小姐的地位。
她更生氣了，用各種難聽的話罵我。
說除非她死，否則我永遠別想和裴琰在一起。
那一刻，我真的想過她要是死了就好了。
我們激烈的爭吵，甚至動手了。
可是我們誰都沒有討到便宜，她臉上被我抓花了。
可是我的小指被她掰斷了。
我以為這至少能換得本家的息怒，畢竟怎麼看也是我傷的更重。
可是我忘了我現在連一條狗都不如。
裴思思帶著一群人把我的小樓砸了，甚至想讓他們欺侮我。
幸虧裴琰及時趕到，我才幸免於難。
那時的我覺得裴琰就是我的保護神，有他在，我總能轉危為安。
現在想來，他能來的那麼及時，大概是因為他默許了裴思思欺負我，卻沒默許別人欺負我。
我和裴思思，高下立現。
可我陪了他二十四年，裴思思二十四個月還不到。
血濃於水真的比陪伴更重要嗎？
02
二月十九號，我死去的第二天。裴琰還是沒能知道我死去的消息。
我想他也不會這麼快知道的，畢竟我們鬧翻之後，他就很少來看我了。
我生病之後他倒是來過幾次，可都是些我並不想聽的話。
我不想聽，他乾脆不來了。
大概忙著和裴思思培養感情，忙著整理我的那些破事吧。
之前我還是裴家小姐時候，經常對外說我是撿來的，將來要嫁給裴琰。
諷刺的是，這話只成真了前半句。
我在小樓里飄蕩著，看到我的身體躺在潔白的被單上，姿容安靜，彷彿在做一個安逸的夢。
床頭放著我和裴琰的合照，看他笑得那樣開心，你很難想像他如今是一個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人。
我們有過令人羨慕的曾經。
他從來不讓我叫他哥，我以為像書里說的那樣我們終成一對，哪想不過是因為他有真正的妹妹。
找回了真正的大小姐後，我只是被簡單告知從今往後不再與裴家有任何關係。
二十多年的親情說沒就可以沒的嗎？
裴琰用行動告訴我：
沒錯。
曾經是我每天跟在他的身後，他的笑，他的溫暖，他的懷抱曾經全屬於我。
轉眼就歸裴思思了。
我如何能甘心。
不論我如何吵鬧，他只要不來我這裡，我毫無辦法。
可他偶爾來一次，我能開心好一陣。
我愛他，所以我對這樣近似施捨的看望還是甘之若飴。
裴琰什麼時候會知道我已經徹底離開他了呢？
他無數次說過希望我遠離他，曾經的我覺得他是氣話，害怕離開後他就只剩孤單。
可是我現在真的離開，他身邊卻還有一個裴思思。
他會為我感到難過的吧，畢竟參與了他的前半生。
沒關係，即使他不難過，我也會有辦法讓他痛苦。
反正讓他不得安生就是我的最終目的。
裴琰，我用死來換你下半生的心安，虧嗎？
至少我覺得是很值的。
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你的表現了，裴琰，別讓我失望。
03
二月二十號，我死去的第三天。
要是裴琰今天還沒來，那麼等明天裴家對外宣布裴思思的身份時，那條視頻會出現在他的電腦里。
整個裴家會成為社會上的笑話。
我有點無聊，做鬼的時間和當人的時間是一樣的，除了惡意的想想裴琰的將來，我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我不想回憶那段幸福的時光，因為是假的，更因為我怕自己心軟，無法心安理得的看著裴琰痛苦。
我不敢回憶那段心酸的日子，因為太難熬太痛苦，我怕自己做鬼也無法安生。
還有，我的記憶慢慢在消退，很多之前的事我都忘記了。
只有恨，還是那樣濃烈，鮮活。
「叮——」是郵件發送的聲音。
傭人提前把郵件發出去了，她看起來神思恍惚，看來是獨自忍受我離世的消息幾近崩潰了。
從我搬來這裡她就一直照顧著我，對我多少有點不值吧。
年紀輕輕就當了人家的情婦。
她不懂我為了裴琰能低到塵埃里，甚至開出花來。
我不怪她打亂了我的計劃，我已經死了，沒什麼不能原諒的。
除了裴琰。
裴琰剛召開完股東大會，聽到裴琰要將大部分股權轉讓給裴思思，股東們紛紛表示不滿，鬧的裴琰很是頭疼。
散會後他一個人坐在諾大的會議室，輕按著太陽穴。
和林致鬧翻之後，這是他最常做的動作。
「董建。」裴琰叫來特助，「林致那邊怎麼樣？」
董建是他工作的左膀右臂，還負責傳達林致那棟小樓的消息。可是自從上次裴琰大發脾氣後，就讓不再讓他關注小樓的動態。
況且裴思思回來之後也曾多次阻礙董建傳達消息，既然上次裴琰都說了，那就順水推舟，所以此時的董建並不了解情況。
裴琰大約也是知道的，他揉了揉眉心，怎麼就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呢？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很快，很快他就能結束這一切。
「總裁，有您的郵件。」董建及時傳遞著訊息。
匿名？裴琰隨手點了進去。
「裴琰，你是個王八蛋！」視頻剛開始，就是林致的痛罵。
董建站在一旁略顯尷尬，即使這是他常見的場面。
「對不起。」她又很快道歉，「我的一生好像就是在罵你和道歉。」她笑著說。
什麼一生，還早著呢。裴琰有點無語。
他好像有大半年沒去看過她了，她那樣愛鬧的一個人，肯定恨死他了吧。在事情沒有結束之前，他不能讓她成為眾矢之的，他只能靠著忽視來迷惑眾人的眼光。
「這是我最後一次和你道歉了。」她的聲音聽起來竟有些高興。
「我快死了。裴琰。」她平靜的說。
「在一年前，我就被告知只有時日無多了。我還在想要怎麼告訴你你才不會傷心。」可是先傷心的人卻是我。
「不管你信不信，裴思思被人強姦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可是你卻讓我用同樣的方式來取得裴思思的原諒。」
「你對我有過哪怕一點點的愛嗎？」她哭了起來，聽得人那樣心碎。
「哪怕一絲，我也會努力的想要活下去，想要陪在你身邊。」
「可是那樣殘忍的方式不是愛的人能做的出來的。」
「所以，我走了。」
「在你收到這封郵件的時候，我已經死去三天了吧。」
「你永遠也得不到我的原諒了，裴琰。」
「我恨你。」
視頻到此戛然而止，從始至終林致都沒有露面。
裴琰一聽就知道那是林致的聲音，不會有錯。
可他還是懷疑這視頻的真假，她的音容笑貌還在腦中，怎麼就突然不在了。
「你去小樓，馬上。」他冷靜的說。
當董建把車開到公司樓下，卻看到一輛邁巴赫疾馳而去，引起其他遵守交規的車發出一陣不滿的喇叭聲。
那是裴琰的車。
有車的聲音，看來是裴琰來了。
大門被粗暴的拍打，外面的人在喊林致。
你不知道密碼嗎，幹嘛拍門。我有點無語。
傭人把門打開後，裴琰雙目赤紅，像一頭困獸。
「林致呢？」
傭人哭了起來。
「我問你林致呢？！」
「小姐她走了……她死之前吩咐我不告訴您……」傭人還在想著要怎樣解釋，卻感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壓力消失了。
卻看見裴琰緊閉著雙眼，倒在了地上，竟是暈過去了。
我有點想笑，又笑不出來。
我本來還很期待看到裴琰的反應呢。
想不到直接暈過去了。真是……
他是難過的嗎？
他是難過的吧。
他的昏迷的確是因為我的死訊，對嗎？
我居然有點不確定了。
裴琰在小樓的客房裡醒來，身邊站著董建，和照顧自己的傭人。
「林致呢？」他醒來的第一句話。
「林小姐……在卧室。」董建面色擔憂的說。
我從沒看到過裴琰那樣著急忙慌的樣子，他往日里的從容都不見了。
他站在我身邊，一臉不可置信。
他甚至去搖晃我的身體，不，是屍體。
當然是死氣沉沉的。
他腳步趔趄了一下，說出口的話都帶著顫音：
「她……」
「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當然有。我惡意的想。
「小姐她……她說……永遠不會原諒您……」
裴琰終於支撐不住的倒地不起。
04
二月二十二號，我死去的第五天。
裴琰昏迷了三天了，醫生說是他自己不願意醒來。
他大概是不願意接受我的不告而別吧。
我一直盯著他看，想把那段見不到他的日子補回來。
報復的快意是一時的，思念的溫柔卻是纏綿的。
我本想讓他難過，他卻可以反過來繼續讓我難過。
因愛生恨，並不會二者抵消，只會愛得更濃烈，恨得更痛苦。
床上有輕輕地響動，是裴琰醒過來了。
他神色怔然的拿起一旁的電腦，反覆看我錄製的視頻。
只會越看越痛苦。
因為我到死也沒能原諒他。
他大聲喊董建，問他視頻里我的話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不都是你乾的好事嗎。
想到裴思思把她被強姦的事情栽贓給我，而後帶著一群人說是裴琰要我贖罪而以牙還牙的時候，我恨到心在滴血。
我不是沒有懷疑過裴琰是否真能做到這一步，但是當場撥過去的內線電話，裡面傳來的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容不得我不信。
裴琰，你竟真能做到這一步。
那個時候，我就發誓，我要讓裴琰的下半輩子不得安生。
所以我把自己為時不多的命交出去，一定是值得的。
董建以為裴思思會說到做到，做到滴水不漏。他們什麼都算好了，卻唯獨沒想到林致居會用這樣決絕的方式公開這不光彩的事情。
秋後算賬，一個也跑不了的。
當他看見裴琰眼神里的絕望時就預料到了他們都將為林致陪葬。
董建說當時裴思思打電話到內線，是自己接的。而當時的裴琰正在洽談一個很重要的會議，在那個時間點，有項重要的決策需要他的首肯。
所以當董建說那個電話是的時候，他沒有懷疑。
他親口說的：
「是，請儘快。」不帶感情，公事公辦。
卻被有心人拿來回答裴思思的挑釁：
「哥哥，你是說要林致為我贖罪吧？是以牙還牙吧？」
「是，請儘快。」
這句話成了壓垮林致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甚至沒有反抗。
聽董建說完。裴琰的表情陰沉的可怕。
我相信，要是現在裴思思在他面前，也免不了一頓訓斥。
嗯，看來我在他心中還是有那麼一點地位的。
也許是記憶在衰退，我對那些傷害過我的人和事恨意都消散了。
包括裴琰。
知道是裴思思搞的鬼，我還鬆了一口氣。
我不想死後還帶著對他的恨，畢竟他是我愛了那麼久的人。
我最終，還是原諒了他。
05
我感到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從我的腦子裡消失。我什麼也想不起來，我什麼也看不見了。
我真正的死去了。
裴琰已經幾天沒有休息了。他一睡著就能看到林致充滿恨意的說著永遠也不會原諒他，他便會驚醒，冷汗岑岑，如芒在背。
周而復始。
傷害過她的人，他會一個一個的解決。
可是都換不回林致，她知道怎樣的方法能對他一擊必死。
連命都不要了，可見她有多恨他。
林致，如你所願，我這輩子都不會安生了。
裴家原定於二月二十號的新聞發布會取消引起了各界的關注。畢竟之前有消息流出裴家失蹤多年的小姐找回來，且在陸陸續續轉股到她的名下。
這麼大的事情，沒個解釋就不了了之了，外界充滿著懷疑。
本宅。
「哥哥，你放過我……我知道錯了……」裴思思跪在地上，滿臉淚水。
「裴琰，你這是幹什麼！」母親厲聲：「思思是你親妹妹，你要把她送進監獄？」
「裴琰，這事就這麼算了吧。思思也是年輕不曉事。」裴父看上去蒼老了很多，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動起真格沒人能勸住他。
林致在的時候，他還有顧忌。可是他們把她逼走了，沒人能把他們從火坑裡救下來了。
想起把林致接到裴家的時候，他們就決定將來她是被犧牲的那一個。裴思思不是失蹤，而是由於某種原因被他們送往國外。林致只是用來引起公眾注意而打的幌子，是被利用的工具。
「算了？林致的死。」他壓住自己一涌而上的痛苦，「誰能來替她說算了？」
「裴思思是一定要進去的。」他毫無感情的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人證和物證我都交上去了。」
裴思思和母親都是一陣痛哭，絕望而無助。
「另外，公司之前涉嫌的外債逃逸我也將證據交上去了。」
裴父不可置信的抬頭。
「你這個豎子！」他激烈的咳嗽起來，「你這是要六親不認嗎！」
「我早準備好了。」裴琰面無表情。
「在你們犧牲掉林致的那一刻，我就沒想過要放過你們。」
只是，林致沒能等到這一天。
裴家的醜事在社會上被激烈的討論，裴琰仍在坐在那個空曠的會議室里。
彷彿一切與他無關。
窗外，仍是陰雲密布。
- - 茶小喵的第9個原創故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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