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和橘子之外的水果，是你們和我

最新 03-23

Dream It Possible

Delac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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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特·溫特森，被稱為英國當代最好也最有爭議的作家之一。男權、基督教、通俗文化、人民大眾、現代化社會，這些都是她反抗的對象。將它們驅逐在外，剩下的空間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孤島，除了她以及她的天賦，多一個人也容不下。她的生活也是如此，工作室在英國鄉下的樹林里，距離她的房子百步之遙。沒有網路，只有一張大桌子和一個火爐——她常常把自己寫出的不滿意的文字扔進去燒掉，在這裡寫作很安靜。「不然，我會時刻與世界上巨大的屎堆聯結在一起」。

有著同等「怪癖」的西方現代主義文學大師卡夫卡，在給未婚妻的心中曾有過這樣的自白：「我最理想的生活方式是帶著紙筆和一盞燈待在一個寬敞的、關著門的地窖最裡面的一間。飯由人送來，放在離我這間最遠的地窖的第一道門後。穿著睡衣穿過地窖所有的房間去取飯將是我唯一的散步。然後我回到我的書桌旁，一邊深思一邊細嚼慢咽，緊接著又馬上開始寫作。」遠離人世卻致力剖析人世，大概是這類作家共同的生活與創作方式。

1985年溫特森出版處女作《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一部帶有強烈自傳色彩的女性成長小說。無疑確定了她與世界對話的方式，定格了她的身份與處境，橘子和橘子之外的水果，是你們和我，她用排除和否定的方式來確立和表達自己。

小說的主人公珍妮特是一個棄兒，在信奉福音派新教家庭長大。養母是極其偏執的教徒，她把生活嚴格劃分兩類：魔鬼、鄰居、性和鼻涕蟲是敵人，而上帝、家裡的狗、馬奇阿姨、夏洛蒂·勃朗特的小說和鼻涕蟲藥丸則是好友。「我被她拖入了一場抵抗『我們以外的世界』的拉力賽」。在進入學校之前，母親告訴她，學校是養殖場，「他們會引你走上歧途」，珍妮特只能在家和母親學習《聖經》、《申命記》，學習詮釋徵兆和奇蹟，這些母親認為「進入傳道行業的必備條件」。

收到警告信後，母親被迫接受送她去上學。在學校里，珍妮特開始認識到自己和別人不一樣，「我以為大家都不和我說話，而大家以為是我不和他們說話」。短暫性失聰時，她認識到「自我出生以來，總以為世界是以簡單明了的規則運行的，像一個放大版的我們鎮的教堂，現在我卻發現教堂本身也挺讓人困惑的」。住院期間母親每次都會捎來一封信和幾隻橘子，「唯一的水果」她總是這麼說。「來，吃個橘子！」這是書中反覆出現的一句話，「橘子」成為了一種命令，一種搪塞，一種規避，一種對治癒的自欺。

行為詭異、想法獨特的珍妮特被老師和同學認為是異類。動物作業，不同於其他同學的兔子、貓狗，她畫的是戴勝鳥、岩獾還有蝦；刺繡課，送給艾爾西的綉品，是綉著經文「夏日終結，我們被救贖」的黑線對立浮雕綉。熱衷參加各種競賽活動，復活節彩蛋繪畫比賽，和艾爾西做了瓦格里的奧丁大神。珍妮特的構思奇特和堅持自我，一直到她長大發現自己愛上了女友，徹底衝垮了母親和教會的桎梏。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倔頭倔腦的小孩，正是我們對抗不公、壓制與威脅的力量源泉。我們按部就班地接受教導，接受知識，接受正確與錯誤、真實與虛構的界限。有一天，我們會發現：圍牆坍塌，原來外面還有世界。就像《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的迅哥兒，三味書屋並不像他最初設想地那般嚴厲而無趣，後面也有一個園子。「雖然小，但在那裡也可以爬上花壇去折蠟梅花，在地上或桂花樹上尋蟬蛻。最好的工作是捉了蒼蠅喂螞蟻，靜悄悄地沒有聲音。」生活中總有各種意外之喜，命運，也還有別的可能。而橘子，從來都不是唯一的水果。

「每次你做出一項重大決定，你就會分離出一部分自己，去過另一種可能過的生活。有些人的氣場很強，有些人能在自身之外創造出另一個迥然不同的自己。這不是痴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