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西北，1萬3就能買個老婆
「書房即故鄉」
我想有一間書房
不負光陰，靜享慢樂
只因他們生來貧賤。這是生活最讓人慾哭無淚的地方，也是現實最大的悲劇。
—— 書房書話
文/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書單」
（ID：BookSelection）
如果你是個大齡單身男青年，你會怎麼解決婚戀問題？
積極擴展社交圈，或者請親戚朋友多介紹相親對象？沒毛病。但有些人，他們連這樣的條件也沒有，只能依靠其他辦法。
比如，「招妻」。也就是花錢買個老婆。
他叫「老三」，是洛陽郊區的農民，因從小患小兒麻痹症，左手左腿都留下了殘疾，所以一直娶不上媳婦。家裡為了他，多次嘗試「招妻」，前後花掉了十幾萬。
由於和老三家有一點親緣關係，攝影師馬宏傑得以近距離地拍攝老三長達數年，為那一次次坎坷離奇的相親、「招妻」留下了影像記錄，並結集為《西部招妻》一書。
這本書里的照片與文字，有著極為粗糲的真實，故事裡的人，都過著我們難以想像的人生……
壹 | 「一個大男人居然睡不了媳婦」
曾經，老三是有老婆的。
1998年，有人給他介紹了鄰村一個從小得過腦膜炎、留有後遺症的「憨姑娘」。老三本來不願意，但家人和媒人反覆勸說，他還是把她娶進了門。
然而麻煩的是，這個有智力障礙的媳婦怎麼也不願意和老三同床。對性事也不甚了解的老三，過了一個月才吞吞吐吐地告訴了家裡。
這可把一家人急壞了。大嫂子又是找「憨媳婦」做工作，又是找性知識書籍給老三「補習」，可「憨媳婦」還是一到晚上就和衣睡在外面的沙發上。
有人讓老三去買安眠藥，放到湯碗里給媳婦吃，「把生米煮成熟飯」。結果，老三下了十幾片安眠藥，甚至試了土法的「三步倒」蒙汗藥，媳婦吃了依然清醒得很，完全不見效。
村裡的閑言碎語很難聽，說老三是個性無能，「一個大男人，連媳婦都睡不了」。甚至有人出主意說，把這媳婦捆起來，再把她給睡了。
但老三的母親不同意，她不願意這樣的場面發生在自己家裡。
最終的結果，只能是離婚。
後來，一個嫁到同村的寧夏媳婦告訴老三母親，只要肯花錢，到寧夏去，保證能給老三找上媳婦。
就連她自己，也是母親在她17歲時，以12000元彩禮為條件，嫁給一個快50歲的男人做媳婦的。
貳 | 坎坷「招妻」路
坐了16個小時火車後，老三和母親到了那個傳說中花錢就可以娶到媳婦的地方——國家級貧困縣寧夏固原。
固原縣有多窮呢？
《西部招妻》的作者馬宏傑說，當地村子四周都是光禿禿的山，幾乎沒有綠色，村民主要種土豆，主食和菜也是土豆，切成絲，切成塊，切成片，蒸著吃，炒著吃，煮著吃，烤著吃……
由於收入微薄，每一塊錢都很寶貴，老三他們住在老媒婆家裡，發現被褥都是黑的，老媒婆說，把買洗衣粉的錢省下來，可以買油鹽醬醋。
給老三介紹的第一個姑娘，名叫二妞。
老媒婆一張嘴，把老三說得跟沒毛病似的，說老三家在蔬菜種植區，不缺水，還經常有肉吃，住三層紅磚樓房，二妞嫁過去肯定不會吃苦受罪……
簡單交流一下，二妞的父母就同意了。老媒婆很開心，因為只要說成這門親事，給介紹人的報酬是1200元。
老三家上門相親也比較順利，雖然在彩禮價格上雙方一度討價還價，但最後還是都接受了13000元的數字。
可不出兩天，老媒婆就告訴他們，二妞家想再加600元請客錢。老三他們不願意了：如果出了這600元，會不會再要別的錢？
但老媒婆和女方家人很堅決：如果不給錢，姑娘就不嫁了！
雙方僵持不下，次日托老媒婆再去談，得到的答覆是：可以再減200，給400元，大後天就可以把媳婦娶回家。
這回應該說定了吧？並沒有！
二妞家轉天又傳過話來：結婚可以，得先付10000元現金。
老三家很生氣：如此反覆無常，一點基本誠信都沒有，這婚事乾脆不談了！
結果，一聽說老三家放棄了，二妞的母親一臉怒氣地找上門來，上手就抽老媒婆，大罵她不要臉：
「本來已經答應人家了，你卻非要暗地加600塊給自個兒，現在全村人都知道人家不要我女兒了，讓我女兒以後怎麼嫁人！」
老三的第一次「招妻」，因為貪得無厭的老媒婆從中作梗而失敗。
從2000年到2005年，老三又有至少5次「招妻」經歷——
有一次，本來都已經談好了彩禮價錢，結果實誠的老三告訴女方父親，家裡房子還沒蓋好，菜地也被徵用，還給對方看了殘疾的胳膊和腿。第二天，女方就反悔了。
還有一次，老三本已經「招妻」成功，可沒想到媳婦嫁過來後好吃懶做，到處賒賬，還打老三，和老三母親鬧分家，使得這段婚姻也只維持了七個月。
最慘的一回，娶妻心切的老三被騙子「放鷹」，不僅媳婦沒娶到，家裡這兩年賣菜的收入和征地補償款20000多元都被騙走，老父親氣病身亡……
叄 | 被命運捉弄的窮人
跟拍老三「招妻」十幾年，馬宏傑對西部貧困地區的人與事，也有了別樣的感觸。
他在幫老三「招妻」的老媒婆家裡，看到了一個一歲的男孩和一個12歲的丫頭，小姑娘還管70多歲的老媒婆叫「媽」。
這麼大歲數的老太太還能生孩子？原來，兩個孩子都是剛出生不久就死了母親，他們的父親又都有三個以上的孩子，實在不好帶，老媒婆便花兩三百元把他們買來「收養」。將來等孩子長大，有人領養的話，可以拿一筆不少的撫養費。
儘管生活很艱難，但老媒婆先後收養過7個這樣的孩子。而那個12歲的小丫頭，過幾年找個婆家，就能賺上一筆萬元以上的彩禮。
馬宏傑感慨：在這樣極其貧困的地區，善良的心與金錢的誘惑，竟能這麼自然而平靜地結合在人們的生活里。
還有一回，因為女方家屢屢對彩禮錢加碼，並要求一次付清，馬宏傑和老三家人遂打算放棄親事。剛要起身離開，女方家人卻馬上將屋門院門都關了起來：「你們看了我的姑娘，不要了就想走？統統扣下！要麼把人娶走，要麼付1500塊精神損失費！」
錢，錢，錢。媒人作梗，女方刁難，騙子橫行，都離不開這個字。
而在「招妻」市場上，一個姑娘能拿到比別家多3000元的彩禮，可能僅僅因為她讀過初中……
老三最後怎麼樣了？
2005年12月，他終於以13000元彩禮錢外加600元首飾費，把一個名叫「紅梅」的姑娘娶回了家。
次年，老三告訴馬宏傑，紅梅懷孕了，他和母親都希望懷的是個男孩，因為兩個哥哥已經生了4個女孩，他得給家裡傳宗接代。
然而，紅梅生下的，也是女孩。
現在，老三和紅梅的日子過得相對平靜了。兩人一個在街上掃地，月薪800元，一個在餐館當洗碗工，一天工作12小時，月薪600元。
吃著國家低保的老三和母親，也想給紅梅辦個低保，可誰知道紅梅父親在嫁女兒時留了一手，把結婚證上的名字寫成了紅梅姐姐的名字。他本來的打算是，紅梅要是過不好，和老三分手，還可以把她再嫁給別人。
因為結婚證上的名字不對，低保、村裡的福利、拆遷補助，都和這夫妻倆沒關係了。
這就是生活不動聲色的惡作劇：你越是想掙扎地擺脫貧賤的泥潭，命運越是會冷不丁踩上你一腳，把你捉弄到再無反抗的心氣兒……
一個男人，為了娶媳婦傳宗接代，就花錢去買老婆。這樣的故事，聽起來不僅讓人憤慨，而且會天然地想從「違反道德和法律」、「把女人當商品買賣」、「生殖婚」、「直男癌」等等角度大加批判。
《西部招妻》中老三的故事，讓書單君久久不能平靜，然而，卻沒有那種憤而批判的衝動。
馬宏傑說：「人的一生有時像一粒種子，隨風飄落到什麼地方，都得生根、發芽、成長，哪怕這種生長有時是扭曲的。環境不是自己能選擇的，要想改變惡劣的生存條件，唯一的條件就是遷移到自然條件好的地方去，如果自由遷徙不能實現，就要藉助某種外部力量。」
來寧夏等西部貧困地區相親、招妻的現象，十幾年前甚至更早就有。來招妻的人，大多來自自然條件較好的地區，他們有的身有殘疾，有的年老或貌丑，在當地很難找到媳婦。
對於那些一年到頭天天吃土豆、用梳子蘸水梳梳頭髮就算打扮的姑娘，嫁到好的環境里去，可能是唯一改變命運的出路；
而對於那些自身條件不佳的男人來說，他們想找個老婆的婚育需求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雖然，這其中沒有談情說愛，也沒有共同理想，更像一場你情我願的人口買賣。
但無論是賣閨女的，還是買老婆的，我都不忍心對其中任何一方進行批判。
「有錢真好！」這甚至是我讀完《西部招妻》後的第一感受。
有錢的好，不是說可以窮奢極欲，而是當沒有錢時，人就會不顧基本的禮義廉恥，連對道德的拋棄都那麼自然而然。
不是因為他們本性不善，只因他們生來貧賤。這是生活最讓人慾哭無淚的地方，也是現實最大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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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電視台拍過一部紀錄片
《 光棍兒：中國結不了婚的男人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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