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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如何安放?//《三塊廣告牌》

Buckskin Stallion Blues

 Three Billboards Outside Ebbing, Missouri (Original Motion Picture Soundtrack)

Amy Anne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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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是每個人都體驗過的情緒,或輕或重,憤怒的心理機制是什麼?有什麼作用?如何掌控?

美國影片《三塊廣告牌》里的主要人物,都充滿了憤怒。

女主角米爾德里德,她的16歲的女兒在公路上被姦殺,7個月過去了,警方仍未抓到兇手。她憤怒至極,租用三塊廣告牌,分別打出紅底黑字標語式的三條廣告:

強姦致死

沒有抓到兇手

怎麼回事,威洛比局長?

按照慣常思路,小鎮居民應當對這位母親深深同情並援手,但是沒有!小鎮居民,包括她的前夫和兒子,儘管動機不同,都勸她撤掉廣告牌。

小鎮居民認為,被米爾德以廣告形式追問的警察局長威洛比是好人,而且身患胰腺癌不久於人世,不應受到這樣的責難。前夫和兒子,不願時時被提醒,想起自己的親人離世前的悲慘遭遇。威洛比的警察同事,出於對自己局長的愛戴,以狄爾森為首的警員,對米爾德極盡騷擾與逼迫。

這一切,都讓米爾德更加憤怒,她堅韌不屈,執拗的拒絕一切撤掉廣告牌的建議。米爾斯還有更深的無法宣之於口的對自己的憤怒,在女兒出事的當天,她因為怕女兒酒後駕車,所以拒絕女兒借車的要求,母女二人態度都很惡劣,女兒賭氣說希望自己在路上被強姦,米爾德話趕話,說她也希望如此。雖然理性上知道女兒的遭遇,與這句話並無關係,但事發後,這句話成了米爾德不能承受之重,她為此深深自責。當自責過重時,有的人會陷入嚴重的抑鬱狀態;而米爾德是生命力強悍的人,這份自責轉化為深重的憤怒,對兇手的,對警察的,對她自己的。

其實,米爾德對威洛比這個人本身並無惡意,否則看到威洛比突然吐血,她不會那樣張惶無措,一臉關切與焦急。她憤怒的是作為警察的威洛比。女兒慘死,兇手逍遙法外,米爾德的憤怒,合理合法。威洛比對米爾德也無敵意,當他看到米爾德因為自己吐血而焦急時,他並未急著處理自己,而是一再提醒米爾德她臉上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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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小鎮居民的態度,頗有意味。在一個地廣人稀的小鎮上,一個16歲的花季少女慘遭姦殺,按道理來說,小鎮居民會有深深共鳴,擔憂自己的安全。如果警方早日抓到真兇,也會讓小鎮居民重獲安全感。他們卻幾乎一邊倒的支持威洛比,以各種方式勸逼米爾德撤掉廣告牌。

為什麼?

電影通過相關人員給出的答案是:威洛比是一個好人、好警察,身患癌症不久於世。電影中展現的威洛比,確乎當得起人們對他的愛戴。愛威洛比,就不顧緣由的反對確實的受害者米爾德,忽略她的權益,聲討她,孤立她。小鎮居民嚴重的二元對立。

作為觀眾,沒法完全否定小鎮居民的做法,他們也是出於對威洛比的善意。只是這個善意,如果站在米爾德的立場看,就成了實實在在的惡意。不過,小鎮居民認為自己是善良且正義的。他們最初對米爾德,可能也懷有深切的關心,後隨時光流逝,這份關心漸漸淡去,曾經的恐懼逐漸淡忘,生活又回到了日常軌道。而這時米爾德維權的強硬姿態,在平靜生活的背景下,就顯得格外突兀,小鎮居民覺得是米爾德破壞了自己至少表面和諧的生活秩序。這樣,米爾德就成了全鎮居民的另類。

雖然,小鎮居民並不清楚,自己不安的真正源頭,其實是自己心底的恐懼。卻明確的體驗到這種不安帶來的不舒適感,不舒適感又加重恐懼感,這種不適感讓人憤怒,這種憤怒就指向了米爾德。所以,大家以愛戴威洛比、以威洛比不久人世的名義,紛紛規勸米爾德放棄自己的合法權利。人群本能的排斥特立獨行者,不問緣由。在這個過程中,小鎮居民的焦點偏離了緝兇的軌道,人們甚至忘記了真正被追究的應當是真兇,也忘記了米爾德是受害者。

我們能斷言小鎮居民勢利嗎?從觀眾的上帝視角而言,或者能。但從現實視角來說,我們可能就是電影里那個中文名為「沉淪」的Ebbing小鎮的一員。人首先是自我服務的,因此同理心才是稀缺品質。而且,拋開觀眾的上帝視角,如果是在現實中,我們會一直支持、維護性格並不討喜的米爾德嗎?時過境遷,我們會不會也覺得米爾德古怪、執拗、不可理喻?

另一個憤怒之人,是警員狄爾森。因父親早逝,他要照顧控制欲極強、脾氣乖戾的母親,久之自己亦乖戾,是小鎮上人盡皆知的媽寶男;有人因此懷疑他是同性戀。除了他的局長威洛比,他對包括他母親在內的其他人滿懷厭惡與憤怒,是一個讓守法公民感到恐懼的警員。

這些憤怒,怎麼辦?

威洛比局長,為了避免在生命的最後時期,連累家人陷入他終將不治與照料他而帶來的雙重精神痛苦中,在與妻女歡度周末,並與自己養的馬兒告別後,套上寫有「不要取下頭套,直接找警察」字樣的頭罩,開槍自殺。這是他經過深思熟慮後的決定。生前,寫好給妻子、米爾德、狄爾森的信件,在他死後,由他太太轉交給另外兩人。

在信中,威洛比對米爾德和狄爾森,表達了深摯的理解與祝福。告訴米爾德,他替她付了廣告牌下個月的租金;他渴望抓住兇手,並為沒有抓住兇手,向米爾德道歉。告訴狄爾森,他「擁有成為一名好警察的資質,因為在內心深處」,狄爾森「是一個正直的人」,可是,「太容易生氣」阻礙他成為一名好警察。威洛比給狄爾森指出一條道路:「成為一名警探,所真正需要的,其實,是愛。因為只有通過愛,才能達到內心的平靜。而通過內心的平靜,才能思考。仇恨絕對幫不上什麼忙,恨永遠解決不了問題,但是冷靜卻不一樣,思考也很有幫助」。

影片開頭,廣告商瑞德,在看一本小說《好人難尋》。現在,好人威洛比死了,但他的信溫暖了米爾德和狄爾森。瑞德也是好人,他頂住壓力,拒絕撤掉廣告牌;被狄爾森重傷後,面對被火燒傷的狄爾森,並未諷刺挖苦,雖然委屈,依然善待狄爾森。

威洛比的信,瑞德的友善,使得從火中逃出的狄爾森,猶如重生,他曾經被蒙蔽的品質:冷靜與愛,以及思考能力,得以破塵而出。

狄爾森以自己被暴打為代價,取得了一個偶然遇到的強姦犯的DNA。檢測結果顯示,此人並非姦殺米爾德女兒的罪犯,而且因其有軍方背景,警方無權追究。但狄爾森與觀眾知道這個人是罪犯,曾經犯下過不可饒恕的罪行。

威洛比初出場時,觀眾以為他是壞人,其實他是好人;接替威洛比的黑人局長初出場時,觀眾以為他是正義人士,但其實不能確定。拂掉心靈塵埃,燒成麻臉的狄爾森,聽完新局長的說辭後,將終於找到的警徽還給了局長,他不想當他曾經執著想當的警察了。

因為獲取DNA這件事,之前勢不兩立的米爾德與狄爾森成為盟友。米爾德真誠感謝狄爾森,她緊繃的神經,又鬆弛了一些。

影片並未明示,但看到這裡,觀眾會知道,這是影射美軍在伊拉克強暴平民的暴行。

影片的編劇兼導演馬丁·麥克多納,在接受訪問時說:「我看過這個世界太多凄涼和黑暗的一面。但是我仍然喜歡對此開些玩笑。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如果你看見這麼多的沒有希望的東西你還能做些什麼——我猜想,除了自我了結。並且所有的這些都在同時發生著——你會看到關於世界、政府、戰爭的許多可笑的東西。這些事物導致了災難,但是它們本身也是可笑的。」

在路上,米爾德向狄爾森坦承,把他燒傷的警局的那場大火,是她放的。狄爾森平靜的回答:「不然還能是誰呢?」由衷的笑意布滿米爾德的臉頰,她如釋重負。

之前,米爾德前夫的小女友——這二人也是米爾德憤怒的對象——無意中說的一句話:「憤怒只能招致更深的憤怒」,對米爾德觸動極大。現在,她縱火的直接受害者,曾經對她敵意深深,恨不得置她於絕路的狄爾森,從自己被燒傷時,就知道縱火者是誰,卻沒有檢舉她,還帶出女兒的卷宗,不顧危險的與她一起緝兇。

米爾德接收到威洛比、狄爾森深深的善意、理解與支持,她的心開始柔化。適度的憤怒,是必須且有益的,一個人如果體驗不到憤怒,或者完全不敢表達憤怒,一旦發作,對己對人都將帶來毀滅性的後果;與過度的憤怒一樣,會引發災難。

米爾德不再是孤軍奮戰,她是有活生生盟友的,而且這個盟友不僅是道義上表示支持,是實打實的帶著獵槍,與她一起行進在緝兇的路上。有人真真實實的看見了她的憤怒,並感同身受,抱持住她的憤怒。至少在這一刻,她的憤怒大大降解了,所以,她問狄爾森:「我們決定了嗎?去殺這個人。」狄爾森坦誠相告:「其實我還沒有決定,你呢?」米爾德說:「我也還沒想好,我們在路上再想吧。」

影片至此,戛然而止,所謂的開放式結尾。

影片如果讓這兩個人扛著獵槍,天涯海角追到真兇,直接把罪犯殺了,會特別符合觀眾憋屈了2個小時的心理預期;觀眾也會看的興高采烈,猶如自己大仇得報。然而,恰恰因為是這樣的結尾,導演將生活的真相亮給了觀眾,生活的真相就是,生活中有太多我們個人無能為力的事情,有的永遠都解決不了。所以,王小波說:「人一切的痛苦,本質上都是對自己的無能的憤怒」。

電影是假的,但好電影引領我們去認識生活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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