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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古文化?瀘溪下灣遺址,一個被破壞嚴重的古遺址!

原標題:湘西古文化?瀘溪下灣遺址,一個被破壞嚴重的古遺址!



▲ 瀘溪下灣遺址視頻記錄


下灣遺址雖然發現較早,但未引起相關部門足夠重視,遺址區域內基本建設接連不斷,遺址未能得到有效保護


全文約5886字、27圖,閱讀約需15分鐘


下灣遺址



1973年,為配合沅陵五強溪水電站建設,湖南省文物部門曾對庫區淹沒範圍內的地下文物進行了全面調查,下灣遺址就是在這次調查過程中被發現


1980年,湖南省博物館聯合廈門大學等單位對該遺址進行了第一次考古發掘,並首次在沅水流域發掘出新石器時代晚期文化遺存。


2016年,為配合白辰公路(白沙至辰溪,白沙為瀘溪新縣城地名)改擴建工程,湘西自治州、瀘溪縣文物部門對該遺址進行了小規模搶救性考古發掘,並發現了新石器時代中期高廟文化遺存。隨後不久,湘西自治州政府公布該遺址為州級文物保護單位


2017年,為配合瀘溪縣浦市化工總廠一期工程拆遷和徵收工作,經國家文物局批准,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對該遺址進行了首次主動性考古發掘。


2018年2月26日,湖南瀘溪下灣遺址入圍2017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終評名單


2018年4月9至11日,將在北京參加終評會


被破壞嚴重的遺址

下灣遺址雖然發現較早,但未引起相關部門足夠重視,遺址區域內基本建設接連不斷,遺址未能得到有效保護。尤其是上世紀中後期以來,瀘溪縣第二中學(1986年遷走)、浦市磷廠(1969年始建,後更名為浦市化工總廠,2005年停產改制)、沅水防護堤(1997年建成)等一批基建項目的建設以後,遺址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嚴重破壞。


其中,尤以位於遺址中心區的浦市磷廠對遺址破壞最甚,許多建築基槽直接建在生土以下,可以說,廠區內的文化堆積幾乎被破壞殆盡(圖一)。



圖一 遺址原貌(上為北)


2015年,化工總廠被政府徵收擬作商業開發地塊,在拆遷和建築垃圾清理過程中,遺址再次遭受重創。此外,白辰公路及浦市遊客中心的修建也對遺址造成了較大破壞。如今,遺址原生地貌已是蕩然無存(圖二)。



圖二 遺址現狀(上為北)


下灣遺址是一處貝丘遺址。根據周邊環境分析,遺址所處台地依山傍水,地勢由西北向東南傾斜。遺址西北部被白辰公路及「菊花女神」廣場佔用,再往西即為陡峭的山坡;遺址東部被高大的防護堤覆蓋,堤內側可見很厚的文化層及螺殼堆積,堤外側斷坎目前只見厚達十餘米的明清時期冶煉鐵渣堆積,因屬河堤護坡不能發掘,其下是否還有更早的文化堆積已無法證實,再往東即為沅水河床;遺址東南部及南部屬於化工廠尚未拆遷的住宅區(即二期工程拆遷範圍)及已經修建好的浦市遊客中心停車場,這片區域已無法勘探。由於這些客觀因素的存在,我們對遺址準確邊界很難把握,因此,遺址實際面積沒法估算。


本次發掘區域位於遺址東北部。考慮到遺址螺殼堆積埋藏的特殊性以及中心區域大量已被破壞並已祼露出來的遺迹現象,我們採取10米×10米探方進行發掘和清理,先後布設了三批探方。其中,實際發掘面積約500平方米,清理面積(遭受破壞已無地層堆積)約1200平方米。發掘工作自2017年8月中旬開始,直止12月中旬才全部結束。本次工作不僅發掘出大量珍貴遺物,而且還揭露出一批重要遺迹(圖三)。


圖三 遺迹全景(上為東)


下灣遺址若能原樣保存下來,該遺址文化堆積還是比較豐富的。根據我們本次勘探及發掘情況,遺址北部和西部區域,由於破壞太甚,只在局部接近生土區域保存有較薄的文化堆積。遺址南部區域,由於地勢較低,地表以下還有數米厚的近現代堆積及淤泥,常規勘探根本無法操作,因此,南部堆積情況尚不清楚。遺址東部區域,由於靠近崗地外坡,文化堆積保存較好,埋藏較深,地層堆積較為複雜,並有幾個明顯特點。一是越往東,堆積越厚,而且一般可見大量人們食剩拋棄的貝類外殼(以螺、蚌類為多)形成的堆積,此類堆積最厚處超過3米;二是堆積多呈陡坡狀,坡度一般在30度以上,本次發掘靠近坡底一側的探方,深度一般都超過5米,個別探方甚至達7米多;三是地層大多不連續,不僅僅是相鄰探方地層難以統一,就是同一探方內的地層往往也是呈塊狀分布,而且,同一地層內不同區域的土質、土色及包含物也有不少差異。


以T20509南壁為例。該探方上部堆積已被破壞,保存下來的堆積還有20層:第1、2層為漢代地層,第3、4層為商時期地層,第5—20層為新石器時代地層。其中,新石器時代地層中,第6—14層和第17—19層為螺殼堆積層,其他地層基本不見螺殼。在這些螺殼堆積層中,雖然土質及顏色區別不大,但各層之間往往有較薄的土層相隔,而且各層內的螺殼密度及結構特徵也是有區別的。譬如,有的地層螺殼密集,有的稀少;有的地層螺殼呈粉末狀或被焚燒過,有的基本為完整形態;有的地層含炭末多,有的甚至還有成片的燒結面。這些不同堆積的形成,顯然不是簡單的自然形成過程,而是與人類行為有關的極其複雜的堆積過程(圖四)。


圖四 T20509南壁剖面(由北往南)


從本次發掘情況看,下灣遺址自新石器時代以來,一直有人類在此連續不斷地繁衍生息。除了新石器時代遺存外,還發現有商時期、戰國至兩漢時期以及宋至明清時期的遺存。其中,新石器時代、商時期及宋代遺存是本次發掘發現最多的遺存。新石器時代遺存以高廟文化為主體,商時期和宋代遺存主要是發掘了一批墓葬。


本次發掘主要收穫有如下幾方面:


1.發掘了一批包括墓葬在內的商時期文化遺存。商時期文化堆積主要分布在發掘區東南部幾個探方內,一般只有一個地層,少數探方有2—3個地層。地層中出土遺物不多,可辨器形有高領罐、大口缸、釜、竹節柄豆等。墓葬主要沿崗地坡頂一線分布,除少數幾座分布有一定規律外,大多為零星分布。墓葬開口層位基本已被破壞,但平面形狀仍然完整,均為長方形豎穴土坑墓,墓壙較狹長。一般不見人骨,個別墓葬可見少量保存極差的肢骨。隨葬器物以陶器為主,多者有十餘件。陶器以泥質陶居多,常見黑陶或灰陶豆、高領罐等,夾砂陶多見紅褐陶釜,有的還隨葬陶紡輪或石器。這批墓葬特徵鮮明:一是墓壙極為狹長,二是隨葬器物常見鋪滿墓底現象,三是隨葬器物具有濃厚的地域特徵(圖五)。



圖五(一) 商時期墓葬(M34)(由南往北)


圖五(二) 商時期墓葬(M41)(由東往西)


2.清理了少量隨葬玉器的新石器時代墓葬。本次新石器時代墓葬發現較少,可能大部分已被破壞。墓葬主要發現於發掘區西北部位置較高的T20913內。墓葬開口層位已被破壞,墓壙為長方形。墓內基本不見人骨,個別墓葬可見人骨朽痕。隨葬器物少,陶器更少,多見石器及少量玉器,個別墓葬還隨葬骨器。石器以石斧為多,另有少量鑿、鏟、刀、璜、玦等。玉器以璜為主,形制有橋形和環形兩種。根據墓葬出土的少量陶器特徵判斷,這批墓葬相對年代與洞庭湖地區湯家崗文化比較接近或略晚(圖六)。



圖六(一) 新石器時代墓葬(M10)(由北往南)



圖六(二) 新石器時代墓葬(M19)(由南往北)


3.揭露了200餘個具有特殊用途的新石器時代「灰坑」。這批「灰坑」集中分布於遺址東北部,分布相當密集,而且大多是沿崗地頂部靠近外坡一側呈帶狀分布。坑口開口層位均已破壞,坑底絕大多數打破生土。平面形狀以方形、圓角方形為多,有少量圓角長方形、圓形或橢圓形。坑內填土一般為灰黑色土,個別有少量螺殼堆積。有的坑內堆積還可分層,有的中間夾有一層灰黃色土。坑壁光滑,多為直壁,少數坑壁稍微內斜,也有坑壁外斜成袋狀者。坑底極為平整,常見大塊礪石或陶支座,有的坑底有燒烤痕迹,有的坑底墊滿礫石及打制石製品。坑體大小不一,深淺差別較大。坑口長徑一般在1米左右,坑深0.5—1.0米不等。坑內包含物不多,以礫石及打制石製品居多,陶器較少,有少量動物遺骸。這批「灰坑」壁、底均有明顯加工痕迹,形制規整,十分罕見。從空間位置上看,這批坑整體上是連片分布的,很難分辨出明顯的成組或成群分布規律。不過,若仔細分辨,還是可以看出有幾個區域分布要密集得多,而且有不少打破關係。時間上,這批坑的包含物都很接近,年代應當相差不遠。據現場出土遺物觀察,可初步確定其年代大致處於高廟文化晚期階段。從坑體自身特徵(尤其是方形、直壁、平底等特徵)及包含物分析,這批「灰坑」絕非一般意義上的灰坑,也不是類似於窖藏之類的儲存場所,更不像儲水養殖等場所。毫無疑問,這批數量如此眾多、分布如此密集的「灰坑」,應該是下灣人們一種經常性行為形成的,而且是具有某種特定意義的。我們初步推測,這種行為很有可能與當時最常見也是最重要的祭祀活動有關(圖七)。



圖七(一) H76 (由南往北)


圖七(二) H147 (由南往北)



圖七(三) H94(由南往北)



圖七(四) H127等(由南往北)


4.出土了大量新石器時代遺物。這些遺物包括陶器、石器以及少量玉器和骨、蚌器。其中,較早階段的陶器器表多呈炭黑色,以夾砂或夾炭褐陶和黑褐陶為多,泥質紅陶較少,偶見白陶。器表施紋以刻劃為主,戳印居其次。器表裝飾複雜,除繩紋外,以刻劃或戳印各類圖像或幾何形組合紋居多,器物造型以圜底器和圈足器為主,有少量平底器和雙耳器。器類有高領罐、曲領罐、斂口罐、敞口罐、雙耳罐、釜、圜底缽、圈足盤、敞口碗、簋形器、圈足杯、斜方形支座等。較晚階段的陶器多呈紅色,有的器表施紅衣。有少量醬皮陶以及精美的印紋白陶和彩陶。器表施紋以戳印為主,刻劃退居其次。紋飾相對簡單,常見繩紋及各種幾何形紋飾,同時也有少量圖像裝飾。器類較為豐富,包括筒腹釜、寬沿深腹罐、斂口彩陶罐、篦點紋矮圈足盤、印紋白陶盤、篦點紋折腹平底缽以及醬色素麵碗、蘑菇形支座等。圖像化裝飾是下灣遺址陶器一個顯著特徵。這些圖像大多比較抽象,而且圖案具有等分、對稱等特點,常見「太陽」、「神獸」、「神鳥」甚至「神像」等圖像,涉及內容相當廣泛(圖八)。



圖八(一) 陶釜T20509擴(20)層出土



圖八(二) 陶釜T20703(14)層出土


圖八(三) 陶罐T20509(16)層出土



圖八(四) 陶罐T20505(7)層出土



圖八(五) 白陶盤H38:1



圖八(六) 陶缽底部T20503(24)層出土


下灣遺址緊依沅水,石料來源十分便利,因此,遺址出土石器極為豐富,這也是沅水中上游新石器時代遺址一個重要特點。石器以打製為主,磨製較少。石器常見砍砸器、刮削器、盤狀器、錘、砧、斧、錛、礪石、網墜等,另有少量鑿、鏟、刀、璜、玦等。玉器發現較少,多出自墓葬。骨器以骨錐居多。另有少量蚌器(圖九)。


圖九(一) 石鏟M26:3



圖九(二) 石玦M9:1



圖九(三) 玉鉞M10:4



此外,下灣遺址還出土了大量水、陸生動物遺存,尤其是魚類和鹿角類遺骸相當豐富。


對遺址的四個認識


下灣遺址年代較早(尚未測年。年代上限估計在7000年以前),延續時間較長(包含新石器時代及多個歷史時期文化遺存),文化內涵豐富,文化特徵鮮明,是研究沅水中上游地區環境、聚落、社會及文化變遷的一處重要遺址。通過本次發掘,取得如下初步認識:


1.下灣遺址商時期文化遺存是本次發掘重要成果之一。湖南地區商時期遺存以澧水、湘江兩條水系發現最多,文化面貌亦較清楚。相對而言,沅水流域商時期的文化面貌較為模糊,而沅水中上游地區除了1995年發掘的沅陵縣高坪(又稱「董家坪」)遺址外,幾乎沒有做多少工作,下灣遺址正好填補了這一區域商時期的文化空白。從出土的高領罐、大口缸、釜、竹節柄豆等陶器特徵上分析,它與鄰近的高坪遺址、沅水下游常德鼎城區貴家崗遺址以及澧水流域石門縣皂市遺址、澧縣斑竹遺址等商時期遺存比較接近,年代應該不會晚於二里岡文化時期。從整體文化面貌上看,下灣遺址商時期遺存具有濃厚的地域特徵,遺存中的商文化因素相對少見,這與高坪、貴家崗等遺址極為相似。因此,下灣遺址對於了解沅水中上游地區商時期文化面貌尤為關鍵。

2.下灣遺址新石器時代遺迹大多分布在遺址北部地勢較高的區域,除了西北側發現少量墓葬外,最常見的就是這批極具特色的「灰坑」。假設前文對這批「灰坑」用途推測無誤的話,那麼,下灣遺址東北部(臨河一側)很有可能就是長期從事宗教祭祀活動的固定區域,而西北部靠山一側則有可能是專設的墓地。由於本次發掘探方集中在遺址東北部,因而墓葬發現較少,我們相信發掘區西北側應該還有墓葬。另外,還有兩個現象值得注意:一是在發掘區東側幾個探方靠近坡腰位置,坡度相對平緩,不僅陶器分布相當密集,而且發現不少用火遺迹,包括燒烤過的溝狀淺坑、燒結面等,同時還發現一個規模較大的儲泥坑。後者為袋狀坑,坑內填青灰色純凈土,土質極其細膩,近似青膏泥,應該是從遺址區以外搬運過來的,很有可能就是當時的制陶原料。假如該坑所在區域就是制陶場所的話,那麼,在其周邊發現的含有大量灰燼的溝狀淺坑及燒結面,應該就是露天燒制陶器遺留下來的遺迹。還有一個現象,除了少量柱洞外,本次發掘並未發現明顯的居住遺迹。我們推測,比較集中的居住區域可能在遺址中南部區域。以上分析若能證實,那麼,下灣遺址的居住區、制陶區、墓葬區、祭祀區就比較清晰了,而聚落內部有如此穩定的功能劃分,這在沅水中上游同時期遺址中還是首次發現。


3.本次發掘揭露最充分的還是祭祀區。從現有發現看,它應該屬於比較大型的祭祀場所,初步推測其面積至少在2000平方米以上。雖然沒有發現明顯的祭壇,但這些祭祀坑所處位置原本就相對較高,人們因地制宜,長期在此區域舉行祭祀活動,進而形成類似「祭丘」的大型祭祀區。有了固定的祭祀區域,但我們仍然不清楚,在這一祭祀區域內人們祭拜的對象是否一致,參與祭祀的人群是一群還是多群,人們從事祭祀活動的時間周期是多長,是否有統一的祭品和專門的祭器。這些問題都是考古現場很難證實的,僅從目前發現的這些祭祀坑的特徵、分布及眾多打破關係看,我們只能初步判斷,他們的祭拜對象應該是一致的,而且,祭祀活動可能還相當頻繁。


4.從本次發掘出土的新石器時代遺物特徵看,都是沅水中上游地區習見的高廟文化遺物。尤其是陶器形制及其神秘而又繁褥的器表裝飾,基本都與洪江高廟遺址所見如出一轍。此外,下灣遺址文化堆積內包含大量螺蚌殼、石器、骨器以及水、陸生動物遺存也是高廟遺址文化堆積的常見特徵。不過,二者之間由於所處地理位置不同,年代也略有差別。下灣遺址靠北,年代稍晚,因此,接收來自北部洞庭湖地區的文化因素要稍多些。尤其是洞庭湖地區的湯家崗文化因素,在下灣遺址表現得淋漓盡致。毫無疑問,下灣遺址不僅極大地豐富了高廟文化的內涵,而且對於探討沅水中上游地區與洞庭湖地區新石器時代文化關係顯得更為重要。此外,下灣遺址出土的玉器及少量石器,在形制上與長江下游太湖流域同時期遺址(譬如江陰祁頭山、無錫彭祖墩等遺址)比較接近,從而為探討長江中、下游地區新石器時代文化及玉、石工業的交流與傳播提供了實物資料。

本文來源自湖南考古,作者尹檢順,由微湘西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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