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敖到臭皮囊

海
千と千尋の神隠し イメージアルバム
久石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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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台灣李敖過世,算得上小小的文化與娛樂兼而有之的熱點話題,俺也趕緊跟著蹭一下熱度哈。
對李敖的認知全是偶爾看看世間繁華熱鬧時東掃一眼西掃一眼得來的,印象很深的是他談及與胡因夢的離婚原因之一,竟然是透過敞開的廁所門看到這當時的第一美人由於便秘而憋得通紅的臉。
說的好像他本人從來不大便,不便秘,不會因為排便不暢而努力得紅光滿面一樣。
不禁一笑。此笑有以下兩重含義:
第一,我們凡夫人都是這樣,喜歡睜大眼睛盯著別人看,自己臉上趴著只氂牛都發現不了,別人臉上有個小虱子也叫喚得滿城風雨,唯恐天下不知。如果能逆其道而行之,對自己挑剔,對別人寬容,知道「你我皆凡人,活在人世間,終日奔波苦,一日不得閑」而時常莞爾,笑人,更笑自己,這樣,豈不彼此開心?
第二,不要說台灣第一美人,就算全世界第一美人,說白了也不過臭皮囊一個。光鮮亮麗的衣服之下包裹的無不是皮肉筋骨、大腸小腸、屎尿不凈。為什麼我們對色相的執著是這麼深,以至於它的本質怎麼都看不透呢?
昨天法師講因明,舉了很有趣的一個例子,說的是英雄救美。若英雄玉樹臨風、儀錶堂堂,美人一般會說:「小女子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了」,若英雄不過空有些本領,一張臉卻不討喜的話,美人則會說:「小女子無以為報,只有來世當牛做馬來還了」。我們是如此地喜歡美麗,以至於不惜許下讓自己墮入畜生道的心愿。
下面就臭皮囊問題書寫一下。
「首當以意觀,析出表皮層,次以智慧見,剔肉離身骨。
復解諸骨骼,審觀至於髓,當自如是究,何處見精妙。」
想像一下如庖丁解牛一般將自己層層肢解、一點點細觀,仔仔細細尋找,有哪一處堪稱生命的精華,美妙香甜,值得如我們現在所做的一般百般養護的嗎?
想像一下已經死掉的自己這副身體,以及一頭死掉的牛,對於商家來說,它們哪個更有價值呢?那麼,對於至親的人來說又如何?不過是存放幾天,痛哭幾天,瞻仰幾天,隨後便用火焚燒、埋於地下或交給天上的老鷹和地上的野狐來處理了。
為了滿足口腹之慾不惜來往幾個小時,為了服飾裝扮不惜一擲千金,結果只是養得肥美,供禿鷲或地上的小蟲來吞食嗎?
我們的所作所為其實大多經不得細觀,細觀之下,實在是令人哭笑不得啊。
《莊子》中借仲尼之口講一個小寓言,一群小豬不知母豬已死,趴在它身上吃奶,吃了幾口之後便紛紛嚇得跑開了?為什麼呢?小豬們也知道這個不再「哼哼」著有任何回應的東西不再是它們的母親,那個使它成為一頭慈愛的母豬的東西已經離開了。
如今,使我們成為人,使我們能夠閱讀書寫、行住坐卧的東西還在,所以我們得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有一天,它不再了呢?它會去哪裡呢?留下來的又是什麼?
心歸心,臭皮囊歸臭皮囊,它們暫時混搭在一起,混搭出色彩各異的人生,就像我們在一家旅店暫時住留,然後會繼續上路,尋找新的歇宿點。對於凡夫來講,這種不斷地尋找歇宿地,寄居於此,然後離開的旅程是無有止盡的,所以佛經里講,僅僅把我們做過螻蟻后留下的屍體堆積起來,也會有須彌山那麼高。須彌山有多高呢?這麼說吧,那是一個我們根本無法想像的高度。
所以說,我真的早就煩不勝煩,太久了,這樣地被困在不同的身體里,反反覆復打轉的日子。你怎麼還能如此樂在其中呢?
你說,那又當如何?難道自虐不成?自殺不成?
「雖見身如怨,然應保護身,具戒久存活,能作大福德」,這是《中觀四百論》中的一個偈頌。保護這具身體的唯一因是利用它守持清凈戒律,行持善法的話,它可以為我們的漫漫來路累積巨大的福德,而那正是我們極度匱乏的。
茫茫無際的生死大海,無數的浪花翻滾、熄滅,形成新的浪花。浪花凋謝,浪花開放,周而復始。它起于海,歸於海,屬於海,從來不曾離開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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