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後詩選（三十九）：鄧溪瑤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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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溪瑤
鄧溪瑤，1992年生於北京，北大政治、經濟與哲學本科，北大中文系創意寫作碩士，曾獲王默人小說獎，目前從事編劇工作。日常愛好寫小說、旅遊、ACG，愛以寫詩抒發心中感悟。
生命的數字生命是個骰子。
人是畫上紋路的畫師。
最初畫個「1」，
那是生命柔緩的新生，
早春修長的枝條，
直挺挺的向天穹衝去。
最終畫個「4」，
那是生命最終的消弭。
轉彎又轉彎，
最終與起點交合而去。
餘下還有幾面留白，
那是看起來有無限可能的未來。
有很多想描繪的畫面，
似乎能揮灑不同的極限。
但並非如此！
我們知道的，用科學、數學或者常識，
還剩下二三五六，四個數字，
喜歡或者不，命運都為它們留著位置。
旋轉中取得某種生存的可能性，
墜入已經框定的軌跡成型。
我們總是等待概率的安排，安然入眠，
不管是否甘心這樣的界限。
醒來都會看到第二天清朗的天空，
和上天賜予的答案。
但不要沉眠。
抬頭，看幻夜的天空。
那裡，還存在游弋的神靈
與古典的眷戀。
我看到：他們畫出了8，
那些天資聰慧的超人們，
在四維的世界。
我問：「為什麼？」
有人回答，
沒有聽到聲音。
「因為——」
在無盡的旋轉與可能中，
搖晃夢境的某個瞬間。
「換一個角度，孩子
自由不會失落。
把它傾倒過來。
便是你能抓住的無限。」
（參考：數字8 無限 ∞）
尋找我的心中一片荒蕪，
天穹蓋上了漆黑的帷幕。
分開黑白的晨光消失，
滋潤萬物的河流乾枯。
紛擾的都市早已不在，
遙遠的晚霞終究臣服。
雙目所及之處，
那一束火焰，
緩緩卻又爆裂的點燃。
進入了霧的夢鄉啊！
遠離了清明的視界啊！
我不曾遺忘這句話「逐客無家」，
也不曾停止奔向遠方的步伐。
但是，
沒有保證回報的「努力」，
只有保證了沒有回報的「不努力」。
祈禱之時不知是否會有回復，
背離之時卻明晰絕無返回之路。
因為——
理性所及的規則，就是這樣不對稱的東西。
即使，在遙遠鄉里不止有絕望，
當希望仍在遠方，
我能找到嗎？
或者不能……
即使，烏托邦的肩膀的確能承載夢想，
時間之盡頭也不是滅亡，
能找到嗎？
或者不能。
僅是，想像的共同體這是最後一次。
湖水延伸到山的盡頭，
碧藍波浪上帆船浮動，
紅色磚片的房子組成遙遠的村落。
這是最後一次。
午後日光在墨鏡上打出暈影。
棕發碧眼的水手開著遊船，
水霧濺散於面龐。
這是最後一次看到——
行人算不得稀疏的道路旁的百貨商場
上面紅色比基尼的廣告。
冷氣開得讓人哆嗦的鐘錶店
躺在黃色絲布里緩緩行走的懷錶。
街旁白色狹小陰暗的店鋪
掛在中央的藍灰布塊相間的圍巾。
每一次旅行，
遙遠的異國，不同的共同體的想像，
幾乎微不足道的再次經過的可能。
每一次回望，
都是最後一次的景色。
但我沒有想到那會是最後一次——
在每日都跑著八百米經過的操場上，
附近工地上戴著黃色安全帽的工人抹去汗水，
另一隻手抓住有些生鏽的黃色鐵杆，
樓宇的骨頭。
在每天都坐著的座位上，
敲打著黑色邊框的電腦的鍵盤，
塵埃積攢在久久未用的鉛筆盒的鐵蓋上，
無風能吹動。
在樓梯口偶遇不太熟悉的同級生，
笑談著將來想找什麼工作，
剛才午飯吃的是食堂還是外賣，
在教學樓門口揮手而別。
窗口的玉蘭花在春天又一次綻放，
仰頭和太陽問好然後急速的凋謝，
潔白和枯黃年年如此，
但這朵花卻不會再次盛開。
每一次日常，
平凡的此方，同一個共同體的想像，
以為還會螺旋式的循環和前行。
其實不會了。
每一次生命與時間，
都無法被共同體延續下去。
That is why這是一封漂流的信，
在時光的長河中，筆跡漸漸模糊。
合上信封，走出箱子，
只不過是確認自己在這個世上留下痕迹的儀式。
為什麼要戰鬥？
我之所以要戰鬥，是因為活著。
並沒有隻看著那蔚藍的天空，
而是向著那寂遠的最深處、最暗處、最熾熱處奔跑著啊！
去往遙遠的深海之弧，注視著那些注視我的生物，
踏入黑與白的間隙處，渺小之物所可能窺見的偉大。
我知道我做了選擇，
投給溫暖的光輝的靈魂一票，
惜別太陽，只聽著時光的樂曲，
方向慢慢明晰，也漸漸迷離。
也許從中我獲得了戰鬥的資格，
拔出劍，離開箱子。
也許沒有。那也是個很好的答案。
我聽見歲月的歌唱，猶如時間成為流沙，
我踏破散碎的色彩，光與影化作一場清夢。
醒了。我才看見，
我真正的心弦。
對理智無法觸及的真理的愛戀，
殘存於筆下模糊的光點。
再見還記得一段迷茫青澀的時光，
你緩緩說：
「不能與你相伴」
散落透明的遺憾。
我低下頭，未來的某天，
拾起一張日記的書籤。
你好像站在我的身後，
卻沒有拍我的肩。
誰都不與當年相同。
談論起過去，在不存在的銀杏樹前，
就像被剪輯的、搖晃的記錄片段，
泛黃的舊照片。
那些曾經有過的心悸，
在緩慢的沉眠。
追逐的意義已被忘記，
走向不能到達的界限。
現在我轉過身看你，
只看見一道模糊的光線。
它劃開了青春里朦朧的愛戀，
也點燃了羽翼上未熄滅的火焰。
往期90後詩選：
（選自《我聽見了時間：崛起的中國90後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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