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理群師八十誕辰祝辭
錢理群師八十誕辰祝辭
今天是老師八十華誕,我們20多位追隨老師多年的同門,千里迢迢從各地趕來,為老師祝壽!
四十年來,錢先生詩成驚風雨,文章泣鬼神,久為海內仰望。值此之際,我輩雖自深情,亦不能無辭。
我從2000年秋天進入北大中文系讀博算起,在錢先生門下已近18年。在錢先生指導的弟子中,我是最晚畢業的一位,所知最為有限,所寫下的也一定最為短淺。但以我的觀察,錢先生對個體生命完整性的思考,不僅有高度的自覺,錢先生本人更是追求個體完整性的"詩之英雄",所以,我相信,即使以我短淺的師門經驗,也一定可以窺見錢先生思想學術的不至於完全失真的圖像。
如前所述,18年間,個人最為銘感的,是先生對個體生命完整性的垂顧。但我絲毫不是要說,先生的關注是私人性的。漫長的二十世紀是一個殘酷的世紀,但最殘酷的環節,卻是在一切個體隱私都不得不因種種「現代性」之名被審核、管理的同時,個人的公共生活的自由,也不被允許存在了:人,只成為被中心控制的「集體機器」的零件或零餘。面對這一切,人們常感喟於惡的酷烈。錢先生卻指出,這只是惡的果實;惡的種子,還在於對良知、童真、天性、審美、個人意志、道德判斷、個人選擇……的零割、扭曲與剝奪。雖在入門之初,我即有幸聆聽先生剛剛開始的「文革地下思潮研究」……但直到後來我也開始為先生的研究略盡收集之責時,方始領悟先生使命的重大與深弘:沒有對那已麻痹、僵死的個體生命的哀弔與喚醒,像機器一樣不知不覺、精緻、平庸的作惡,將永續不絕地上演。
但,即使是先生喚醒個體意識的方案,也絕不僅僅是美學的或文學的;或毋寧說,先生拯救個體完整性的方案,一直就有其「人類精神史」的視野和構圖。在那由錢先生撐開的「哈姆雷特與堂吉訶德的東移」的精神天空之下,照見了一百七十年間包括二周兄弟及其同類在內的多少人,所狂飲的「豐富的痛苦」?!事實上,哈姆雷特、堂吉訶德——加上《神曲》中的但丁,也就是現代西方精神疆域的全幅了。一百七十年來,中國思想的風光,確未有過那極頂的明亮、高寒,足資令人徜徉,但先生這樣的瞭望,卻在三十年間,使多少人心馳神往,一路跋涉,迴向啟蒙思想源頭?!我們素知,錢先生決意為今世之馬遷,但著成的卻無異於人類的「心史」。
但錢先生是謙卑的。先生常自批評自己的種種不足,對自己驚人的創穫沒有絲毫的誇耀。先生更不願意自樹門牆,一再表示:「錢門無門」。但在一個連平庸也成了偉大的時代,我們卻不能再聽任精神坐標的淆亂與喪失。故在這裡,我還是要冒昧引用莊子《讓王》中對松柏的讚美:
「天寒既至,霜露既降,是以知松柏之茂也。」
是的,當深淵中的黑暗上升,夜之偷與賊似將成為永遠的時節,唯有執著於對天空的仰望者,可如松柏,永有其蒼翠與繁茂的「本質」!
祝福先生!願先生在這第八十個誕辰里,一如既往地感到快樂!願在先生的百年華誕里,再為先生獻上我們的祝福!
趙尋 執筆
2018年3月15日


TAG:四書學堂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