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盤味純真食之多情嘆——漫談童年的薑絲

最新 03-23

成都

無法長大

趙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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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盤味純真食之多情嘆

臘月二十左右的時候，正是新年開始的預熱階段。不知怎的忽然懷念起家裡過年常炸的一道零食。一條一條的，黃澄澄的色澤，帶著糖的甜滋味，咬在嘴裡嘎嘣脆。在魯西南地區，它的名字叫做薑絲。做這個食物通常在年末的「過油」中捎帶著做的，平時並不會經常見到。「過油」的重要之項是炸丸子，炸大魚，炸藕合。這些有油有肉的硬菜才是過年自吃待客的必備。在過油之前，主婦們已蒸好了兩大簸箕的大饅頭，一小筐的豆沙包。主食早已預備齊全。而過油則是半加工，把過年的菜品先炸熟，待客來之後，下鍋燉或大火煎炒都是冒著香的。

一個家庭最顯體面的體現當屬烹飪食物，民以食為天嘛，而推動年味首當直衝的便是預備新年飯。往往在這時，主婦們更是運籌帷幄，趕集或是去市場或是超市，極儘可能的挖掘出一家人舌尖上的味道。尋找一把水靈靈的芹菜包餃子，挑幾根白蘿蔔擦絲做丸子。這都是必不可少的。這裡的味道是祖輩傳承的傳統之味，也是年要來臨的美味。依我看來，在山東，一個主婦的基本修養須是蒸饅頭和包水餃。不僅是要可以操作，更要擅長才算合格可上崗。所幸有了女兒之後我得以有了閑暇，照料她的同時玩性大發，藉此有趣竟也學會。捧著自己蒸的饅頭甚是激動，除了拔通百里之遙母親的電話急切相告，喜悅卻是溢於言表，更是按捺不住顯擺的情緒逢人便自誇起來。趕上愛人下班歸來，還未等他放下鑰匙，笑意盈盈的拉起手奔向廚房，看他驚訝的表情內心得到莫大滿足。

婚後我們過著兩個人的小世界，開心時出去吃，忙碌時將就吃，趕著去工作時囫圇吃。處在婚姻里幾年，竟然發現認真的去做一道菜有滋有味的吃卻少之又少。所以很遺憾許多在家時常吃的菜肴從沒有嘗試。每次放假回到家，看著母親把鍋里的一道道樸實且厚重的菜擺在餐桌，等到筷子夾起來送到口中；大快朵頤之時才覺出這就是家的味道，簡單直接不繞彎。往往吃到肚兒撐圓之時，才意猶未盡的踏上返還自己小家的路。那時作為一個朝八晚五單休的上班族，著實是沒有興緻下廚，時常為了晨起放棄正經做早餐的時間，匆匆去便利店買塊麵包搪塞過去。又總是在下班的路途上被堵車擾了心緒。難得周末時候頗有情致，偏偏買回食材覺得要洗要切無從下手，終因繁瑣不了了之。雖說已是人妻人母，對於廚藝上卻是一片空白。自從孩子出生後，我辭去工作做起全職媽媽，全心全意帶女兒的全天候中，終於有一點自己的時間，不會因為某個設計方案要改而心慌意亂，也沒有急切要趕著做的事項，在這樣心無旁騖的時機中，我漸漸得刷新了廚房的各項技能。從最簡單的煮麵到今時我自己揣摩做出了傳統的零食—炸薑絲。如今在廚娘的這條道路上，我樂此不疲的創造探索，就像一個小孩子發現了最為神奇的玩具。當我把花了幾個鐘頭捯絺出的飯菜擺到愛人和女兒面前，就像一個渴望誇讚的小朋友。而美好的食物被愉快的吃掉，便是對我最好的回饋。這也是我做炸薑絲最快樂的體驗。

當一個食物在記憶里被喚醒的時候，就如拔動心中的那根弦。揮之不去，清晰分明。穿過歲月的迴廊，它就在那裡。炸薑絲就這麼悄悄的撩動了心緒。在年末這樣的午後，我在回憶里把在汶上的鄉村年俗一點點的攤開來，把最讓我心結湧現的薑絲挑取出來。於是當即就決定做。不僅是想要體驗一番少年的童趣，也是向我家鄉最樸實無華的主婦們致敬。

說來這道食物我最留心觀察的一次是在堂姐家，她幫大娘做的時候故意饞我，說我們做好吃的了，你想不想吃。我拐到她家廚屋一看，是炸薑絲。就高高興興的坐在那裡看電視，直到薑絲做好，先抓了兩把嘗嘗鮮才回去。所以憑著記憶的碎片信息，我盛了兩碗麵粉倒在不鏽鋼盆中，又買來一包白糖用開水化開冷卻，接著往不鏽鋼盆中打了五個雞蛋，不斷澆入糖開心攪拌。等成了雪花狀時便從盆中揭出來一點點的按在了面板上拍成了麵糰。但這個麵糰並不光滑，我試探著用手和，用拳頭壓。果真一刻鐘後變成一個滑溜溜的麵糰了。我把麵糰放好蓋上籠布醒了一會。把鍋準備好。就開始做起來。

切取一塊麵糰擀成圓皮，儘可能的做薄一點，然後把整個麵皮重疊起來，像切麵條似的，切成一條條的開狀，隨即用麵粉將一根根的條分離開來，另取一玻璃碗放一點糖水，沾上糖水，裹上黑芝麻，小心的拿起，待鍋里的花生油熱起，放入。整個動作我做的很生疏，過程並不順利，一大塊麵糰我做到了傍晚才完成。等油花冒起，薑絲的顏色由白漸黃，全部浮起之時，用漏勺盛起順勢控下油滴，放入盤中。顏色黃瑩瑩，抓起一根吹一吹送進嘴巴，是那個味道。我的內心用自己的味蕾與童年的我擊掌慶祝了下。

多少年之前在汶上的鄉鎮村間，我不過是個瘦瘦小小的孩子，放寒假時我總是把一張紅獎狀開心的拿回家，看著母親樂呵呵的貼在堂屋的牆壁上。逢年之時，母親會領我買一身新衣服，這是過年雷打不動的習俗。有多次通常是到大姨的服裝店裡由她精心挑選後帶回來。我打開新衣先是驚喜的比劃著再套在身上試穿，之後就被細心收著，放在柜子里。等到除夕之夜，待父親喊我起床之時，我會仔細的穿待好新衣裳，頭髮梳起綁上一根新頭繩。站在五更天的院子里，天色黑著快要透出亮來，絲絲冷風中看著母親把過油的精緻食物擺在院中間的桌上，我看到如大吉大利，就有奉雞，年年有餘就有鯉魚...然後虔誠的燒香焚燒以及奶奶手工做的金色元寶。等燒畢再神情嚴肅的跪拜。只待餃子下鍋，父親便拿出鞭炮出來，叮囑我一聲，我心領神會的馬上去抱住「黑子」我知道狗的聽力比人類要敏銳好幾倍。等到噼里啪啦響後，地面一層紅色。這個紅一直持續到初二。之前都不須掃，有紅紅火火之意。餃子出鍋後，父母拿出壓歲錢分給我和弟弟，大家坐下來吃水餃，餃子的餡也是有講究，一般是素的，如胡蘿蔔雞蛋又或者白菜摻一點肉的，意味著新的一年素凈，無雜亂煩憂。總之年的意頭總是吉祥之語。飯畢之後，小孩子是隨處可玩，我喜歡在初一的早晨走在街上看人家貼的對聯。邊走邊看著實有趣。也會跟在大人們的身後挨家挨戶的拜年。誰家娶了新媳婦，頭一年拜年更顯重要，做婆婆的一定要帶出來，一般是三五成群的本家，一行人說說笑笑的就進屋了，開口道過年好，再特意問侯家族老人。之後會坐下來喝口茶，嗑瓜子。小孩子在旁邊抓一把主人家的薑絲放口袋慢慢品嘗......

任由記憶流淌之中，我已把最後一鍋薑絲盛好，閉了火。關上廚房的門，又端來一盤炸薑絲。看著女兒抓起一把薑絲趴在寶寶椅上左右晃著，愛人卧在沙發里嘴巴不停的恬蜜吃相，電視里傳來陳奕迅用情至深的演唱「穩穩的幸福」

有一天開始從平淡日子感受快樂

看到了明明白白的遠方

我要的幸福

我要穩穩的幸福.....

曾經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姑娘，現在捧著親手做的點心，從數年之前只效遠離世俗之外的「妙玉」，到今欣賞起寶釵的溫厚處事，我想是廚房裡的煙火味浸潤了我的性情，這最平實最美的味道便是我如今「穩穩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