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非主流界的扛把子

萬事屋的怪力少女

在吃喝玩樂中探索所謂的人生真諦

文 | 怪力少女

萬事屋的怪力少女 | 江山美男 第 7 期

01

遊盪在江湖的「三好」名士

大才子王勃在《滕王閣序》中有這樣一句話：「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這個阮籍是什麼來頭？

說起阮籍，就要說他的父親阮瑀，那可是曹魏時期大名鼎鼎的「建安七子」之一，建安七子又是誰？好吧，曹丕、曹植總是知道的吧，阮籍的老爸就是整天跟曹植曹丕玩耍的人，是那種稱兄道弟的玩耍，不是阿諛奉承的玩耍。

牛氣哄哄的老爸，在40歲那年，GAME OVER了，那時候阮籍才三歲。

好在，阮籍的老爸生前人緣不錯，所以當時曹丕政權非常照顧阮家這對孤兒寡母。阮籍長大了，像他的父親一樣，長得帥帥的不說，還一身才氣。

《晉書》中這樣描寫阮籍：「阮籍容貌瑰傑，志氣宏放，傲然獨得，任性不羈，而喜怒不形於色。博覽群籍，尤好《庄》、《老》。嗜酒能嘯，善彈琴。」

多麼瀟洒的少年！

對於這樣一個少年，當權者當然不能放過。於是每逢佳節，阮籍都能收到朝堂的撫慰金不說，隨著年齡的增長，當權者也在不斷暗示他：「阿籍，你可不能忘了朝廷對你的栽培啊！」

阮籍是矛盾的，他不是不想投身於祖國建設。

可是，曹魏政權從曹丕開始，鬥爭殺戮不斷，他看到的，是政治的黑暗。

阮籍對於這種黑暗的不滿，其表達方式就是敬而遠之。

歷史證明，阮籍是對的。

02

真小人和偽君子的天下

果然，曹魏政權沒過多久，順理成章地垮台了。

政權一下子落到了司馬懿手中，於是，全國上下陷入了一陣白色恐怖之中，司馬懿黨同伐異的手段簡直可怕，好不容易熬到司馬懿死去，他的兒子司馬師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人民群眾在心裡罵娘。

司馬師雖然可怕，但是耐不住他短命啊，四十八歲那年，司馬師掛了。

這個時候，司馬師的弟弟司馬昭閃亮登場了。司馬昭這個人滑稽得有點可愛，他不像他老哥和老爹一樣，他愛惜名聲，所以司馬昭倡導儒家文化，倡導仁政、倡導孝道。

對於一個經歷過白色恐怖的政權，這簡直就是嚴寒過後的春天，天真善良的老百姓感到無比欣慰，他們一度以為盛世王朝要來了。

只有像阮籍這樣的人，一眼看穿了司馬昭披著儒家外衣下的狼子野心。

之前講嵇康的時候說過，司馬昭這個人雖然路子跟他老爹老哥不一樣，但是興趣愛好還蠻一致的，喜歡收集名士。

收集不成功，就殺，比如嵇康。

阮籍不想掛掉，但也不想被收集。

03

阮籍是怎樣走上非主流道路的

司馬昭的腦迴路特別有意思，為了拉攏名士，司馬昭也是下了血本。

在阮籍這裡，司馬昭乾脆要跟阮籍結兒女親家。阮籍沒有辦法直接推辭，就乾脆像好朋友劉伶學習，喝酒，醉成爛泥巴。

媒人來了一趟又一趟，阮籍都醉的不成樣子。

司馬昭說，去，接著去。

媒人去了兩個月，阮籍天天醉成爛泥巴。

司馬昭心想算了算了，別最後喝死了還賴我，於是這事情就不了了之。

過了沒幾天，阮籍自己去找司馬昭了，說想去東平，據說東平民風淳樸，名士眾多，所以阮籍想去。

司馬昭一聽，這阮大名士這是跟我示好了，我求之不得呢。於是立馬給阮籍安排了個活，上路了。

阮籍到了東平，就幹了兩件事，一件是不管大官小官，辦公的隔牆一律拆除，這樣你也不敢上班吃雞了，他也不敢上班看韓劇了，沒想到吧，透明化辦公的創始人就是這位阮大名士。

第二件事就是寫了《東平賦》，表達了對以前東平民風的懷念。是的，東平已經不是原來的東平了，阮籍很失望。

接著，阮籍就回來了。反正有司馬昭這個真愛粉，阮籍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接著作。

04

儒生最後的反抗

在史書典籍里記載的名士風流，大多崇尚的是老莊哲學，但其實，許多名士骨子裡是一個真儒生，嵇康是，阮籍也是。

在他們心裡有周禮的尊卑長幼，有君君臣臣，有儒生最初的政治抱負。

所以他們不願意與偽君子同流合污，不願意與假仁義為伍。否則，王勃不會寫那一句：「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

是啊，阮籍一個人駕著馬車，任馬兒四處遊走，走到沒有路的地方就放聲大哭，他哭什麼？一個有老莊思想的人，是不會這樣的。

這馬兒多像千千萬萬被司馬氏政權戕害的仁人志士，任是天涯四方，終是走投無路。

所以阮籍的行為越來越讓人覺得荒唐，鄰居家的姑娘死了，他不認識，也要跑到姑娘家大哭一場，把姑娘的爸媽都哭懵了。

姑娘爸媽問：「小夥子，我家姑娘生前認識你？」

阮籍說不認識，但是我見過你家姑娘，死了太可惜了。

這事傳出去，有人說阮籍腦袋可能不太好了，也有人說阮籍這是真性情。對，就是真性情這三個字，成了阮籍所有行為的最好解釋。

比如阮籍不喜歡你，放到現在，我們頂多就是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阮籍不行，阮籍翻白眼，而且是一點黑眼珠都沒有的白眼，讓人看著怪瘮得慌的。只有喜歡的人，阮籍才會露出水汪汪的黑眼球，這就是「青眼相加」的來歷。

可是，阮籍有的不只是真性情那麼簡單。他所表達的是一個名士最無力的反抗。

他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仁義居然變成了一個工具，變成了人人非要蒙在臉上的一張面具。他看不慣的是司馬氏政權的虛偽殘暴，他傷心的是世人的虛偽冷漠。

所以，他不斷挑戰這個世俗的下限。母親去世了，阮籍不按世俗服喪，他酒肉照常，大吃大喝。

不孝，可是司馬氏政權的大罪，嵇康的死，就跟這個罪名有關。

果然，有人去告阮籍的小黑狀。不知道是出於對阮籍的真敬佩，還是懼怕後世的口水，司馬昭這次沒有治阮籍的罪。

他說：算了，你看看阮籍酒肉之下，整個人一天比一天憔悴，他生病吃點好的怎麼了，你怎麼可以說他是不孝？

從這些事情來看，司馬昭真得挺像阮籍的真愛粉一樣。

但是，得到任何東西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更何況是得到司馬昭的東西。

景元四年，阮籍奉命寫《勸進表》。

這是什麼東西呢？記得我們說謝安的時候，桓溫要篡權之前的那篇稿子嗎？對，那就是《勸進表》。

阮籍又在喝酒，可是這次司馬昭沒有放過他，最終《勸進表》還是寫了。

兩個月後，阮籍死了。

05

世上再也沒有了如此正經的人

阮籍的許多行為，就是放在當下，也是十分的非主流。

但是，就是在那個亂世，人們也知道，沒有人比竹林七賢這個非主流團體更正經了。

所以阮籍喝醉了酒跑到酒店老闆娘身邊睡下，酒店老闆根本不生氣，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被打死或者被警察叔叔抓走了。

你看，阮籍的人品得好到什麼程度。

對於阮籍的猖狂，人們感到的不是厭惡和不可思議，而是可憐。

可憐世上還有如此率真之人，可憐他們的窮途末路，也可憐世上萬萬千千羨慕他們卻不能成為他們的人。

如今，非主流已經成為一個貶義詞，殊不知，在那樣一個亂世，阮籍這樣的非主流是多麼令人嚮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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