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錕鋙刀落 陸子岡逝 一代治玉聖手的不羈一生

陸子岡,明代嘉靖、萬曆間雕刻家、琢玉工藝家。他製作的玉器精美絕倫,刀工細膩。

陸子岡對藝術的追求極其嚴謹,「凡刻一新月,必上弦而偏右;刻一曉月,必下弦而偏左。」新月的弦一定是朝左上方,殘月的弦一定朝右下方,這和現代科學道理完全一致。

《太倉州志》曾有記載:「雕玉器,凡玉器類砂碾,五十年前州人陸子岡者,用刀雕刻,遂擅絕今。所遺的玉簪,玲瓏奇巧,花莖細如毫髮,一枚價值五六十金。」

據說,他親手製作的「子岡牌」流傳到現世的,不超過5枚,保留何處仍然成謎。

陸子岡制玉牌非常講究,有所謂「玉色不美不治,玉質不佳不治,玉性不好不治」之說。他將時下文人鍾愛的詩詞歌賦、書法繪畫巧妙的融入運用到玉牌篆刻中,在各路玉雕高手雲集之地大放異彩,從此盛名遠播。其玉雕技藝被稱為「吳中絕技」。

起源於愛情的治玉之路

陸子岡是太倉人,出身名門,家境殷實。自幼熟讀詩書,滿腹經論,為人忠厚,是個有正義感的年輕人,年少時的他不喜歡與有權勢人家的孩子玩耍,卻與窮人家孩子成為要好的朋友。

後來,陸子岡與窮人家女孩兒婉如心生愛慕之情。不過,事與願違,他和婉如的感情卻遭到父母的極力反對,他甚至約定和對方私奔,但消息走漏後,他被關在家裡,在此期間,婉如竟然由其父母安排嫁給了他人。得知這個消息後,陸子岡異常難過,並對未來充滿迷茫。恰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一個玉雕技藝十分高超的白鬍子老者。

老者不但玉雕的技藝高超,而且還具有淵博的知識,這讓陸子岡充滿敬意,並因此喜歡上了這一技藝,且從中受益匪淺,甚至因此頓悟了人生的真諦,由此開啟了他治玉聖手的不羈之路。

屌絲的逆襲

明代的手工業管理非常嚴格,有著森嚴的等級劃分。這個時候正是程朱理學發展極致時期,像陸子岡這樣的琢玉工匠奈何有天大的本事,也是身份卑微,屌絲一枚。例如,明朝文人評剛創新燒造成功的青花五彩瓷曰:"甚俗!"他們更加推崇傲骨清風,清新淡雅,簡單為美的藝術作品。

陸子岡將當時文人墨客鍾愛的詩詞歌賦、書法繪畫巧妙的融入運用到玉牌篆刻中,在各路玉雕高手雲集之地大放異彩,從此盛名遠播,眾多文人雅士不得不放下恃才傲物的姿態將其視為上賓,許多詩詞雜錄對「子岡玉」不遺餘力讚美。

徐渭《詠水仙簪》:「略有風情陳妙常,絕無煙火杜蘭香,昆吾鋒盡終難似,愁煞蘇州陸子剛。」稱作品纖秀玲瓏,脫盡人間煙火而不凡,對陸子岡治玉高度讚揚,可見陸子岡聲名之盛,其高超絕倫、巧奪天工的琢玉技藝可見一斑。

與唐伯虎的一段莫逆之交

文人雅士之間常以玉會友,相傳陸子岡與唐伯虎交情甚密。唐伯虎有一個扇墜是陸子岡所贈,墜子上刻著一隻五彩斑斕的小老虎,這是陸子岡一生中唯一沒有署名的玉雕。

在蘇州民間還流傳著兩人聯手救人的故事。傳說在蘇州城內,一副即將要上交給皇帝的名畫遭到嚴重破損,負責運送名畫的人趕忙求助唐伯虎,希望可以修復此畫,但唐伯虎看後,心中不禁暗暗叫苦,修復此畫,簡直是不可能的。

經過一番思索後,唐伯虎推薦運送名畫的人去找陸子岡。

陸子岡接過畫軸仔細觀看,足有一盞茶的功夫,陸子岡才緩緩抬起頭,眼睛裡閃過一道光,嘴裡緩緩地吐吐出幾個字:「明天一早來取吧」。望著運送人離去的背影,陸子岡喃喃自語道:「他家十幾條人命呀……」旋即走進了刻玉室。兩天以後,這幅修復後的名畫如期送往京城,沒有一人看出絲毫的破綻。

傳說中的錕鋙刀

要知道,玉質越佳,往往硬度越高,雕刻的難度越大。據陸子岡自己說,他手下絕活皆出於獨創之精工刻刀之「錕鋙kūn wú」。但這「錕鋙刀」,他從來秘不示人,操刀之技也秘不傳人。

說起錕鋙刀,可能要從西周說起了。

傳說此刀乃那時戎人部落為周穆王所獻寶物,此刀切玉如泥,乃流洲產的昆吾石所制,流洲是何處?大海有十洲,流洲為其一仙境之地,該地多山川積石,多產昆吾石,用其鑄劍,光澤四射,美如水精,攻玉如泥。《詩經》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也」。

利用此等寶物,陸子岡製作出來的玉器起凸陽紋、鏤空透雕、陰線刻劃皆盡其妙,能使之表現出類似淺浮雕的藝術效果。

子岡玉牌是一面刻著詩文,另一面刻畫,輕鏤細刻,清新淡雅,詩文與畫面融為一體猶如書寫作畫時的布局,玉雕界無人出其右。他製成的融合文人畫之美的玉牌很快風靡了明清兩代,直到現在還有許多玉雕藝人喜愛這種創作形式。

最後的不羈之路

當一個人在某方面的技藝達到一定高度時,難免會向世人「炫技」,他每件玉器都會落款「子岡」二字,「成也蕭何敗蕭何」陸子岡最終也沒能留下他的「錕鋙刀」。

有次皇帝召見陸子岡,要陸子岡為他雕刻一個馬,並且明說不準落款。陸子岡回去雕刻好了獻給皇帝,皇帝仔細看,並且讓其他大臣鑒定,果然沒有落款,非常高興於是獎賞了陸子岡。後來一個宰相經過仔細查看,還是發現了在馬耳朵里有「子岡制」的微雕字體。

在萬曆年間,明神宗朱翊鈞命陸子岡雕一把玉壺,並再次提出不準落款,陸子岡則運用內刻功夫,巧妙地把名字落在了玉壺嘴裡面。本來陸子岡深得皇帝喜愛,可他屢次違規落款。

最後一次,是他在為皇帝製作一件玉雕後,竟將自己的名字刻在了龍頭上,從而觸怒皇帝被賜死,讓陸子岡的「炫技」成為了「絕技」,由於他沒有後代,一身絕技隨之湮滅,徒使後人望玉興嘆。

如何評價陸子岡這個人?他善良正義,利用自己的巧手幫助無關與他自己的人;他敢於創新,在琢玉匠人不受重視的社會裡,利用精湛技能尋找新出路;他不羈但不浪蕩,出身名門,家境殷實,卻不甘被環境左右,在封建社會,追尋現代人所謂的自由戀愛,但可惜,他的不羈,最後為他招來了殺身之禍。

試想,如果陸子岡出生在時代開明的今天,會因為在玉器上刻寫自己的名字而遭遇不測嗎?我們對一代大師的隕落,感到哀嘆,對他高超技能的失感測到哀嘆,更是對獨門治玉技能變成絕跡哀嘆。

但歷史不會因為我們的哀嘆而改寫,可我們卻可以創造出讓後人稱讚的更美好的歷史。隱藏在子岡牌後的,是他們欲說還休的時代故事,而此刻,屬於我們的這個時代,雖然我們沒有錕鋙刀,但我們和陸子岡一樣,擁有對治玉的熱愛,我們擁有比古人更先進的現代製作技術,也因此,我們責無旁貸,要做更好的玉器,去傳遞中華玉文化的千年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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