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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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意到蘭花盆底那棵田菁草時,它已經有大約五厘米高了。我很是詫異,那顆種子,是如何越過千山萬水,偶然間落到了花盆底端的小洞口,而後,生根發芽,長成一株幼苗。
我沒有去驚動它,卻也沒有刻意地去照料它,甚至每次澆盆里的蘭花時,我都未曾去想過是否會有那麼一滴水,滲到了田菁草的根部。
這株草看起來很大度,「吃飽喝足」時,它就歡快無比,葉子齊刷刷地伸展開,「飢腸轆轆」時,它也不氣餒,雖然葉片會失去光澤,卻仍顯得氣定神閑。
因為得不到足夠的養料,田菁草長得很慢,好幾個月了才長到一根筷子高。一天,先生把花盆搬到陽台去鬆土,他問我是否要把這棵雜草拔了,我說反正也不妨礙蘭花的生長,就讓它繼續留在那吧。
雖然先生在鬆土時很小心地沒有去挖小洞周圍的泥土,可田菁草還是元氣大傷。第二天,對生的葉片只是微微張開了點口子,枝條也懶懶地低垂著,我斷定它難逃此劫。不料,幾天後,那些葉片兒在白天里又欣欣然張開了笑臉。
我仍然不怎麼去關注這株絕處逢生的草,田菁卻在九月後開了花結了果。小小的果子一茬一茬地掉落在客廳的地板上,每次拖地,我都要先用掃把把那些掉落的果子掃乾淨,有時也覺得煩,可也從沒動過要把它拔除的念頭。
雖然我談不上喜歡這株田菁草,卻也習慣了每日里走過去看它兩眼。
我常常想,這株田菁草還是種子時,它只是千千萬萬顆種子中的一粒,卻只有它,也許是隨著風也許是跟著鳥,恰好落到了我家的花盆裡,這難道不是一種緣分嗎?就像人海茫茫中,有緣的人才會跟你相遇相識相交。
我也偶爾會在心煩時,想起這株草,想像著它剛剛發芽時,那抹嫩綠,在黑漆漆的花盆的底部,橫衝直闖,終於發現了洞口的一縷光,便拼足了力氣,向著光,努力地往外生長。
新房剛裝修好時,我買了十幾盆綠蘿放置在房間、廚房、客廳等地。差不多每隔五天,我就要跑去給那些綠蘿澆水,綠蘿原本就是容易養的植物,有我如此「精心」照料,自然越發蔥鬱。
但有一盆例外。那盆放在雜物間的綠蘿,原先我也是把它照料得很好的,可隨著我把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隨手丟在雜物間後, 我就常常會忘記那邊還放著一盆有生命的植物。這盆綠蘿,就那麼可憐地常常「飢一頓飽一頓」,身姿全然沒有別的綠蘿那麼蔓妙。
有段時間,我沒在福州。半個多月後,打開新房的門時,我看到了意料中的一幕,屋裡那些綠蘿,蔫蔫地,幾乎都枯死過去。我連忙開始緊急救援,因為不敢一次性澆太多水,只好用小小的噴壺一盆盆灑過去。
跟往常一樣,我總是最後走進雜物間。我居然看到,那盆常被我遺忘的綠蘿,雖然並不精神抖擻,卻一點也不垂頭喪氣,誠然一副「任憑風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動」的樣子。
我其實很早前就讀過作家林清玄的《桃花心木》。種樹人種下桃花心木樹苗後,常去澆水,可是澆水卻沒有規律,有時三天去,有時五天去,有時澆水多,有時澆水少。作者以為種樹人是個懶漢,後來才知道,他那是有意而為之。
種樹人是在模擬老天下雨,老天下雨是算不準的,所以樹苗自己要學會在土裡找水源,這樣才能深紮根,才能抵擋住自然界的風風雨雨。
我應該早想到,那段時間,我奔波於兩個城市,是不可能有固定的時間去照料那些綠蘿的。我不該每次都五天澆一次水,讓那些綠蘿習慣獲取如此有規律的給養,習慣不作任何努力地活著。
正如作家先生說的:「不只是樹,人也是一樣,在不確定中生活,能比較經得起生活的考驗,會鍛鍊出一顆獨立自主的心。」那段時間,我恰好很迷茫,始終不知道哪個城市會是自己最後的歸宿,是那盆綠蘿,讓我鼓起了先莫問西東,只管一直前行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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