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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未賭的青春

有些時候,青春的另一個代名詞就叫做「遺憾」,現實哪有那麼多的完美?

經年回眸

那一縷縷青春

已成為過往

踩著記憶的腳印

第一次看見她是在他人生最低落的時期,那時候他高考失利,成為復讀生。

重新回到那個讓他窒息的教室里,他遇見她。

她個子很小,背著一個大書包,眼鏡後面藏著一雙怯怯的眼睛,像一隻受驚的兔子。

他坐在離她三排遠的左後邊,她坐在一個靠窗的位子上,從這個角度他剛好能看見她左側的臉,柔和的線條,平和得似一筆畫成。

補習班的日子暗無天日,教室里到處充斥著書本發霉的氣味。

他厭惡這種氣味。

他應該是一隻鷹,飛在天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束縛在牢籠里。

考差的時候他也會氣急敗壞,可每當他抬起頭,他總能看見她左邊安靜的臉龐,好像無論什麼時候發生什麼事情,那臉上的表情都是那麼從容而淡定,真的沒有什麼能打擾到她嗎?

他很好奇。

那天晚上下自習的時候,他們在走廊上相遇。

「回去了嗎?」他問她。

她抬起頭,有點驚訝的樣子:

「恩」。

沒什麼下文。他厚著臉皮和她一起走,快到女生宿舍樓下的時候,她終於問:

「你要上去么?」

他看著她的眼睛,像是遙遠的夜空里透出點點的星光,他大膽地注視著她:「你不相信我敢上去嗎?」

女生宿舍門前赫然寫著「男生勿進」幾個大字,而忠於職守的寢室管理員一刻不停地巡邏著。

他從口袋裡掏出8枚硬幣:「那我們打個賭,怎樣?」

她有點心虛,似乎害怕面前這個大男孩會帶給她麻煩似的匆匆低下頭,不復回答。

他把那八枚硬幣揣進褲兜,在夏夜的蟬鳴中,在周圍穿梭的人流中留給她三個字:

「下次見。」然後,像一隻雄鷹勝利地張開翅膀,趾高氣揚地離開了。

而那個低著頭不說話的女孩卻濃縮成夜色中一株芳香的含羞草在他的心間撒下了種子。

是的,像是一隻鷹,追尋著神秘的不可知的森林,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他開始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她沒到教室他便看不進去書,下課時眼睛也會被她的身影牽動,聽她在朗讀課上輕聲頌著那首席慕容的《戲子》:

「請別把我的悲哀當真/

也別隨著我的表演心碎/

今生今世我都是一個戲子/

在別人的故事裡流著自己的眼淚。」

他覺得他能從她的聲音里體會她的感受,他覺得他是懂她的,甚至他覺得她是讀給他聽的。像是蠱惑一般,他沒有辦法不去猜她,去猜那平靜而安好的臉龐裡面隱藏著什麼樣的故事。

用所有男生都熟捻的伎倆,他認她作妹妹。

時間一長,他似乎也真的承擔起哥哥的角色,心甘情願為她去食堂打飯。每當他從食堂搶飯回來,然後把飯盒驕傲地放在她手裡,他都覺得自己像一個獲勝的將軍,而她是需要他保護的小兵。有時候他會把自己碗里的紅燒肉夾到她的碗里, 一個勁地說:「多吃點,多吃點。」

哥,只要聽她這樣叫他,竟變成了他困獸般生活里最大的慰籍。

期盼每天上午第三節課,10點鐘的陽光會準時從靠她座位的那扇窗戶灑下來,她左邊的那塊臉在陽光的映照下變成柔和的粉色或是橘黃色,她總是微微側著頭,抿著嘴,好像努力思考的樣子。

他喜歡在不是上午也不是中午的10點鐘欣賞那靠窗的一副畫,畫中的女孩,微皺眉頭,變成課堂上最美麗的風景線。

最開心的時候莫過於周末,他會用節約下來的生活費帶她去吃好的。

不變的10路公車,不變的路線,不變的風景。這一切對他來說早已再熟悉不過了,可是卻好象沒有厭倦的一天。

他喜歡看她搖晃著雙腿,扭頭望著窗外的樣子,像是初破於殼的小鳥充滿著驚奇和新鮮,她渴望飛翔,從她的眼神里他看得到,可她卻又是那麼的弱小,只要他張開手臂就能整個兒把她攬在懷中。

他心裡總是被這樣的場景刺激著,外面的世界充滿著荊棘,人生像浮萍一樣起伏在高高低低之間,像是那年的高考,那年的噩夢,他閉上眼睛,腦海里突然浮現出母親的模樣,然後是父親,再然後便是她。

他睜開有些潮濕的眼,看見她依舊默默地望著窗外,一種溫暖的感覺漸漸瀰漫進他的心臟,濃郁得幾乎化不開來。

像是命中注定要帶領他飛向那塊夢想里神秘的森林,他暗暗下定決心,他會跟隨她的影子,無論到哪裡。

高考結束,世界上所有考生最狂放的一夜,他帶她去看了電影。

電影放到一半的時候她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這樣集訓的日子,掙扎在體力和耐力崩潰的邊緣,他想她終究是累了,才會肆無忌憚地在他身邊熟睡。

他脫下外套給她披上,一個人望著屏幕發獃。

此刻他不能思考,也回憶不起今天答題的情況,對於前程,他突然從沒有過的迷茫。如果說曾經的他只是為了母親眼裡的期望,父親背影里的希翼,如今便又多了一層含義。

他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渴望她能一直這樣熟睡,他能一直這樣守在她身邊,不管明天答案公布的情況,不管 錄取學校的分數,不管今後他們何去何從。

她輕輕扭動了一下身子,衣服滑落。

他低下身子去揀,目光卻撞擊在她左側的臉上。

電影屏幕里奇異的光線正不斷映射出來,那細微的金色的絨毛,像嬰兒一樣,散發出誘人的光彩。他第一次如此接近地觀察她,細細地看她。陽光下那副神秘而美好的畫面此刻觸手可及,他的心臟開始嘭嘭亂跳不停,似乎要從胸膛里蹦出來。

他悄悄握了她的手,緊張得手心裡出了汗,不敢太用力又忍鬆開的,在電影快要結束的時候他終於像一個賊一樣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了一個輕輕的吻。

那一個吻,是他在留下在她身上虔誠的印記。

他還是沒考上,他崩潰了。

像是一隻被逼上絕路的鷹,還沒到達目的地就一次次折斷翅膀。

他的驕傲已經被徹底打敗在這個無情的事實里,他的人生也被錄取線乾脆利落地排斥在她的世界之外。

他沒有辦法向她述說他的痛苦和絕望,只是默默祝福她,接受她勝利的喜悅,他的心整個兒哭泣了,那一刻,他突然覺得她離他是那麼的遙遠,遙遠成另一個夢,觸手變滅。

又是困獸的日子。

那間熟悉的教室,她的位子仍在,可卻換成一個胖胖的女孩。

他常常望著那扇窗戶想,這是上帝給他的懲罰,還是考驗?

那扇窗戶的外面,會不會就是她?

300多個日日夜夜,在完全隔絕的空間和時間裡,他沒有和任何一個朋友聯繫,像是潛入海底的鯨,無聲無息。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他掩藏著內心巨大的傷口,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開始咬噬著自己的靈魂。他無數次地想起她,卻又無數次地把她鎖在記憶里,好像多拿出來看一次,她就會消失一點一樣。在一年的困頓生涯里,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那個坐在角落不願多說一句話的他,甚至到了畢業,很多人都叫不出他的名字。

解脫的日子終於還是來臨了,上帝像是給他開了一個玩笑,在他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讓他被鎖進了鐵籠。

如今他總算是自由了,他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然後不再離開。

坐上列車,一路上他的心情難以言說。往事在他心裡涌動浪潮,那個窗戶下的身影一天也沒有模糊。

他突然有點慌了,現在的她是什麼樣子呢?她是不是像他懷念她一樣懷念著自己?她會不會怪他當初不辭而別呢?

站在那所屬於她的大學門口,他似乎聞到了她身上的氣息。他的心在死寂之後開始被這樣的氣息激活,然後瘋狂地跳動,緊張和不安使他像一個等待被判決的犯人一樣不停地用腳在地上劃著。

然後,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她朝他走過來了,他緩緩地抬起頭,內心的潮湧在他看見她的那一刻破口而出,他看見了她,他一眼便看見了她。

無論她穿了一件他沒見過的咖啡色的尼衫,還是留了長發,他都能在人群中一眼看見她,那個在他腦袋裡刻畫了不知上千遍的模樣怎麼可能陌生?

但是,他說不出話來,準確地說是不知道該如何開頭,這個他想了千萬次的場景如今真的擺在他的面前他卻回不過神來,他的腦海里突然出現那個微微皺著眉側著臉的小女孩,他甚至以為自己仍在錯覺里,直到她微笑著看他,從精緻的小包里捻出一把小梳子遞過來,嗔怪道:「你瞧,你頭髮都亂了。」她說。

他回過神來,卻沒有去接她手裡的東西。

他開始莫名其妙地生氣。

他把與她的相見當著困獸生活的曙光,把她給他講的第一句話當作他孤獨生涯唯一的慰藉,他以為她會說她很想念他,可是,她卻對他說,

你頭髮亂了,你頭髮亂了,你頭髮亂了……

接下來的時間他都不怎麼說話,看她熟練地點菜,遞給他紙巾,一舉一動似乎都是刻意安排過的一樣,他心裡堵得難受,他多希望能像以前一樣帶著她到大排擋,兩個人邊吃邊大聲地聊天說笑,可現在,他壓抑地慌。他很都想告訴她在這一年中他是如何一個人捱過來的,但她心情很好,她不斷在講她的新生活,新朋友,而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卻太陌生,他只能靜靜地聽。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壓抑著,他害怕他一沒控制好,就會抓住她的肩膀把他想說的話一古腦兒全部說出來,不管後果怎樣。

終於,她提起了以前的時光。

「還記得那一次嗎,」她說:「我們一起去吃自助餐,18元那種,撐得我路都走不動拉!」她不由地笑出聲來:「回去後害得我吃消食片呢!」

他抬頭看她,此刻她的臉上正掛著純真的笑,似陽光般天然而美好,帶著熟悉的10點鐘的味道,他的熱血一下子衝到頭上:她仍然是那個她,不是嗎?雖然時間在她身上留下了陌生的印記,可卻帶不走那段屬於他們的回憶!她依然惦記著他。

他的心一下開闊起來,手不知不覺摸進褲袋裡,那裡有他沉沉的夢想。

這天晚上在她宿舍下面告別的時候,他看見樓下立著個大牌子,上面寫著「男生勿進」幾個字,他的思緒不由得和一年前的那次場景相撞,那個低著頭不說話的女孩在他心中撒下的那一粒種子,如今已如荒草般蔓延成園,他想是時候了。

他把手伸進褲袋,正要問她,一隻陌生的手卻從她的後面拍了拍她的肩膀,於是他看見了那個從路燈陰影下走出的男人,他看見了她轉過頭,他看見她眼裡的欣喜,那欣喜像一把尖刀狠狠刺進他的心臟。

「這是杉,」她向他介紹的時候,臉上露出害羞的樣子:「我們是在同一輛公車上認識的。」

他用痛苦的眼神看她,手掌在褲袋裡緊握成拳。

那個曾和他一起坐10路公車的女孩對他說: 「那時候我們總是莫名其妙地在那輛公車上相遇,我們總是坐同一輛車。」

他的心被這樣的話深深地刺痛了。

然後她又一下子跳到他的身邊,挽著他的手臂,高興地對那個男人說:「這是海,我哥。」他的手就在她說出那個字的時候輕輕地抽搐了一下,這個字眼在他聽來是如此地尖銳,轟地一聲帶著耳鳴,使他整個人呆在那裡,久久不能反應。

時間,空間,回憶,如快倒的鏡頭在他腦海里翻騰,他聽見她甜甜地喊他哥:

哥,我要吃飯,我要吃紅燒肉……

哥,我胃痛,要吃消食片,消食片……

哥,你說以後你以後有了女朋友,你還會對我好么?……

他的眼淚突然有點控制不住的泛出來。

路燈下,他看見她左側的臉,帶著熟悉的表情陌生的幸福在他的視線里肆意張揚,那些瑣碎而溫暖的話在他的頭頂隱約迴響。

他的心被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對話狠狠地蹂躪著,在撕裂的生痛中,他恍惚意識到,他從來都是她的哥,而她從來不曾知的事以後也不會知,他只不過帶著他的夢,飄蕩,流浪,歷盡艱難然後交到別人手中。

一隻疲鷹飛到天空的盡頭,竟發現那裡沒有可以停息的森林,那裡本來就沒有森林,是它自己弄錯了。

他看著那個有好看笑容的男人,那個有結實手臂的男人,他一定能讓他的那片森林快樂吧,他一定能讓她的眼睛永遠都充滿欣喜吧,他一定能好好對她永遠保護她吧……

那褲袋裡的那八枚硬幣他緊緊揣著,他想問她願不願意和他賭,賭他可以衝上戒備森嚴的女生宿舍為她送早餐,賭他可以翻越圍牆為她買胃藥,賭他可以忍隱著失敗的痛苦隱匿於她的世界,賭他可以穿越時間和空間站在她面前……

可是從一開始她就不跟他賭。

他的賭注,變成了上不了檯面的砝碼,連同他的感情被他最初的玩笑輕描淡寫地戲謔了。

如果要最後要為這個故事寫一首詩,或者作一首詞,我想應該是這樣——

《絮絮》

一張課桌

聽音樂的人

在午後的陽光下

恍惚安睡

10路公交車

載著星期五的夜晚

在熟悉的街道

不知疲憊

公園的草坪

天空數不清的風箏

看見春天

盛開在輕風裡

廣場上的白鴿

在半空中撲騰著翅膀

從一片藍白的色彩里

走出一個

買玫瑰花的小姑娘

操場的那張球台

你一邊滿頭大汗地撿球

一邊喊:

「小樣,看我不收拾你!」

兩瓶啤酒一場世界盃

喧鬧安靜都是

重逢

十九歲的日子

是誰翻越了圍牆

是誰揮著手

是誰站在天橋下

是誰對我說

即使黑暗降臨

我也會第一個找到

他們 都

笑著看你的表情

儘管那句話

你還沒有說出口

......

這只是很多年前的絮絮

不知它們現在

都還在 嗎

你說了很多安慰她的話

最後卻安慰不了自己

沒有人知道你在等她

所以最後,

她還是回不來

上期「人物」側寫答案

《她》:輕微自閉症患者

《午夜》:獨孤的流浪者

《胭脂盒》:誤入歧途的妓女

謝謝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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