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中海其人其詩:追尋一個詩人的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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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水夜談
張中海其人其詩:
追尋一個詩人的足跡(之四)
王延慶
在同代文人中,張中海算是下海最遲的一個。
他下海的優勢仍是一枝筆,投身的只能是文化產業——當時被稱之為新興黃金產業。
一段時間的「地方游擊隊」後,被借調到《大眾日報》社,從此找到了大顯身手的用武之地,很快便以「拚命三郎」的實幹精神,開創了報社文化產業的新格局,為報業集團經營創收蹚出了一條新路子,受到上下讚譽。
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因為統領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局面,欲罷不能,直到年滿60退休才得以「蛻皮」,徹底爬出商海,回頭「上岸」。
這時候,再回想所謂下海前後的經歷,他也許才明白「鍋是鐵打的」,才知道什麼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的確掙了一些錢,但張中海卻沒有成功人士的欣悅,總覺得若有所失——如果這二十多年一直埋頭潛心於文學創作,人生該是什麼氣象?魚與熊掌,畢竟不可兼得;徒生感慨,不如奮力補救。
從鬧哄哄的大市場走出來,他迫不及待地又拿起了詩筆,在一個壓抑了二十年方開始的關於黃河母親河的大夢之中,作為散步和情緒調節,也許更是因為初戀初衷,一口氣寫出了兩本詩集《混跡與自白》、《本鄉本土》。
同時,2016年9月號的《詩刊》上,又出現了這位老詩人的名字和他的新詩。
都說「甘蔗沒有兩頭甜」,就張中海作為詩人意義上的「甘蔗」來講,這無異於自討苦吃,既然如此,何必當初啊!是苦是甜,盡由他自己體味好了。幸與不幸?現實常常讓人無言以對,遙想青春年少時,他拚命想逃離那個愛之深、恨之切的家鄉,叛逃成功,棲身於都市樓廈叢林,而魂魄卻一直在鄉間遊盪。
「掉頭一去是風吹黑髮,回首再來已雪滿白頭。」(余光中詩句)。
白髮蒼蒼的花甲詩人,心中依然纏繞著風華少年時對一方土地的情結,那田畝莊稼,那柴垛炊煙,那險些燒大了的潑皮小子點燃的一片《坡火》,那《紅薯窨子》蘊藏的溫熱......
大人們放心重又上炕
孩子卻趴上窗欞,尋找上一次
發山水時的動靜
有點失望,又有點希望
全然不知,檐水砸在石階上的小窩,就叫
歲月
——《屋檐水》
歲月滄桑,不忘初心;紅塵萬丈,本色依然。
這是張中海「歸來」後詩歌的基調,大量題材仍是鄉村記憶或想像,是的,正如他在1986年九宮山全國鄉土詩研討會上所唱的反調,「只有拋離鄉土才能產生鄉土概念,只有對浪子才能喚其回頭」,「你走得越遠,回來的也越快」。
是的,他又怎能離得開他生身立命的根本。從他《本鄉本土》詩集第一次的命名《鄉村至上主義詩抄》,足見其心意情思的表白。
另一本詩集《混跡與自白》,題材比較蕪雜,除了鄉土的,還有遠離鄉土的種種「混跡」以及淪落紅塵中的「自白」,這些「自白」於自我嘲諷自我調侃甚至自我貶損中充滿了人生況味,是站在鄉村立場上的自責自省,幽默於字裡行間當為知音知心之見。
著名詩人柯平對中海的新作這樣說:「在看似隨意、輕鬆的敘述筆調下,生活的某些本質被有力地揭示了出來。」稱這本詩集是「一份提交給時代檢驗的個人心靈史或精神史。」信哉斯言。一個人的心路歷程,也是一代人精神軌跡的見證;在時代前進的震蕩與挫動中,中海的詩留下了耐人尋味的歷史氣息。
新生代詩人邰筐在評論這本詩集中寫到:「是鄉土?它沒有鄉土的純粹與平和;是現代?又處處殘留著上一世紀的陳跡和鏽蝕。」「起於鄉土本色,淪於混跡混世,這樣說來,就多少讓我們同類出身的後輩作者多一警醒,而他這種切膚之痛,正是造就他這集詩作的心理根源。」
這位喝著沂河水長大的年輕詩人,與喝著彌河水長大的上一世紀的詩人張中海,詩脈同源,靈犀相通,故能隔著年齡閱歷的代溝對詩集有著更為理性和複雜的認知。
而我個人以為,中海的詩更適宜於他的同代人品匝,箇中滋味不是吃慣了漢堡麥當勞的新新人類所能體味的。
「為同代人而歌」,中海很欣賞奧地利作家茨威格的這一創作偏好,同甘苦共命運的人的心聲,才易於共鳴。
能夠在第一時間讀到張中海的詩,是我平庸生活中的一件賞心樂事。
個人認為,他的詩作與精英文化有著本質的區別,這種區別主要表現在野性十足和率性而為,也就是柯平所說的「隨意」,這一特質是「精英文化」所沒有的,故而令人談他的詩時一驚一乍,怎麼可以這麼寫?這還是詩嗎?嚴重的不規範!甚至對某些詩人或讀者是一種冒犯!
的確,他的詩如果從微觀上——每一行每一句看,不是詩,然而就整體而言,你又不能說這不是詩,而且是獨一無二的好詩——在真實中讓詩意自然降臨。尤其是他近期的詩作,總會從一些人們熟知的事物中掘出新意和妙趣,新意中有哲學形而上,妙趣中含人生隱痛,讓人於哭笑不得中唏噓感慨。如他寫的那一群南飛雁,在孩子們惡作劇般的吆喝聲中「糊迷」了頭,令人忍俊不禁。
然而細想,我們不也是那群傻雁中的一隻嗎?那在胡吆亂喊之聲中的失序、迷茫的慘痛,至今還讓我們忽有夢中驚坐,眼睜睜看著天下大白自己卻再也無能為力的宿命!
讀中海的詩,有種趕鄉野大集的感覺;而讀精英知識分子的詩,則如入新型超市。
前者鮮活生動,生活原生態氣息、民間情味撲面而來,入口入鼻入心肺,地域性特徵與精神給人一種藝術審美愉悅。後者則美崙美奐,無可挑剔,體現著藝術的高精尖,令人目亂神迷但不易產生親切感,總有些許隔膜與敬而遠之。個人認為,兩者之間並無高低貴賤之分,在藝術殿堂均不可或缺。有人喜歡逛超市,有人喜歡趕大集,如此而已。
無論過去時還是現在時,中海的詩大多取材於鄉村,青崖頭、煙塚鋪是他生命的源泉也是他創作的源泉。
從這原來地圖上沒有標記,現在也幾近從新行政區劃中消失的小村一隅看開去,展現在眼前的竟是我遼闊的鄉土中國!
那註定消逝、已經消逝,卻又永遠也不會消逝的無盡的鄉愁啊!
中海其人,土生泥塑;中海其詩,大地跫音。
2016.12——2017.1
連載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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