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封海明威寫給每個時代每種人文精神的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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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你有幸年輕時在巴黎生活過，那麼你此後一生中不論去到哪裡，她都與你同在。因為巴黎是一席流動的盛宴。

——歐內斯特·海明威 《流動的盛宴》

上世紀20年代，也是巴黎的黃金時代。大批英美作家、藝術家流亡歐洲駐足在巴黎，豪傑並出、群英薈萃。

當年，20歲出頭的海明威（Ernest Miller Hemingway），帶著帶著夢想和未曾破碎的酒杯，和大他8歲的新婚妻子哈德莉來到了巴黎。憑藉給《多倫多星報》寫稿的微薄收入，海明威在巴黎的吃、喝、住、甚至讀書，樣樣都捉襟見肘，然而，正是這段被他稱為「十分貧窮但也十分幸福」的巴黎時光，讓文壇新手海明威結識了龐德、菲茨傑拉德、斯泰因、喬伊斯等一大批上世紀20年代流亡巴黎的英美作家。

斯泰因家的文學沙龍、龐德的工作室、莎士比亞書店，以及巴黎的街道、咖啡館和餐廳處處都有海明威流連過的痕迹，所有這些組成了至今仍令人嚮往的流動的盛宴。

由海明威寫成並親自修改校對的最後一部作品《流動的盛宴》，記錄了他對自己年輕時在巴黎生活的回憶。這個給過他靈感的地方，一直陪伴他走完了整個人生，永遠流轉。

| 1920 年代的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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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巴黎

1921-1926年，海明威以駐歐記者的身在巴黎生活了五年。海明威最初是在小說家舍伍德·安德森（Sherwood Anderson）的建議下移居巴黎的，當時他正準備和新婚妻子哈德莉（Hadley Richardson）去羅馬旅行。按照海明威的傳記作者卡洛斯·貝克（Carlos Baker）的說法，安德森提出這個建議，是因為「匯率的優勢」——為加拿大《多倫多星報》工作的海明威，在巴黎可以生活得相對寬裕一些。

而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世界上最有趣的那些人」都住在巴黎。

| 1924年，海明威在巴黎田園聖母路的公寓里

「如果在下午我走不同的路線到盧森堡公園去，我可以穿過這座公園，然後到盧森堡博物館去，那裡的許多名畫，現在大部分已轉移到盧浮宮和網球場展覽館了。

我幾乎每天都上那裡去看塞尚，去看馬奈和莫奈以及其他印象派大師的畫，他們是我在芝加哥美術學院最初開始熟悉的畫家。我正向塞尚學習一些技巧，這使我明白，寫簡單而真實的句子遠遠不足以使小說具有深度，而我正試圖使我的小說具有深度。」

| 法國盧森堡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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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咖啡館

海明威去咖啡館是為了寫作，他對咖啡並不挑剔。去最愛的丁香園咖啡館（La Closerie des Lilas ）叫上一杯牛奶咖啡，一天的工作由此開始。

「丁香園是我們住在鄉村聖母院路1113號鋸木廠樓上那個套間時，離我們最近的一家上好的咖啡館，也是巴黎最好的咖啡館之一。冬天咖啡館裡很溫暖，在春天和秋天，一張張桌子放在人行道的樹陰下，就在內伊元帥（拿破崙手下最著名的元帥）雕像的那一邊，而在廣場上，那些固定的方桌沿著林陰大道放在大遮篷下，坐在外面是非常愜意的。

……

我沿街走去，眼望著櫥窗，春天的黃昏和身邊走過的人群使我感到欣快。在三家主要的咖啡館裡有些我面熟的人和其他我可以與之交談的熟人。但是那裡總是有很多相貌風度更出色的人我不認得，他們在這傍晚華燈初上之際匆匆趕到什麼地方去一塊兒喝酒、一塊兒吃飯然後去做愛。在這些主要咖啡館裡的人們可能幹同樣的事，或者就那樣坐著，喝喝酒，談情說愛，做給別人看。我喜歡的那些人我沒有遇到，他們去了大咖啡館，因為他們可以消失在那些大咖啡館裡，沒有人注意他們，他們可以單獨在那裡，和自己人在一起。當時這些大咖啡館收費也很便宜，都備有上好的啤酒，開胃酒價錢也公道，價目清楚地標在和酒一起端上來的小碟子上。」

| 現在的丁香園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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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亞書店

1921年7月，在巴黎奧德翁街12號，莎士比亞書店開張。書店門外牆上寫著：路過的陌生人，你不知道我是如何熱切地望著你。

也許是這句話吸引了初到巴黎、鬱郁不得志的海明威，走進了這家書店。

在那些日子裡，他沒有錢買書，就從莎士比亞書店借書看，書店的女主人畢奇是海明威見過的最好的人，她為他找公寓，介紹斯坦因和龐德，借書給他，不在意押金。

他如饑似渴地閱讀陀思妥耶夫斯基、托爾斯泰、屠格涅夫……那些作品「寫得那麼真實，你讀著讀著就會改變你」，在那裡，他「發現了文學作品的新世界」。

| 莎士比亞書店舊照

「在那些日子裡，我沒有錢買書。我從莎士比亞圖書公司出借書籍的圖書館借書看。

莎士比亞圖書公司是西爾維婭·畢奇開設在奧德翁劇院路12號的一家圖書館和書店。在一條刮著寒風的街上，這是個溫暖而愜意的去處，冬天生著一隻大火爐，桌子上和書架上都擺滿了書，櫥窗里擺的是新書，牆上掛的是去世的和當今健在的著名作家的照片。那些照片看起來全像是快照，連那些故世的作家看上去也像還活著似的。西爾維婭有一張充滿生氣、輪廓分明的臉，褐色的眼睛像小動物的那樣靈活，像年輕姑娘的那樣歡快，波浪式的褐色頭髮從她漂亮的額角往後梳，很濃密，一直修剪到她的耳朵下面和她穿的褐色天鵝絨外套的領子相齊。她的腿很美，她和氣、愉快、關心人，喜歡說笑話，也愛閑聊。我認識的人中間沒有一個比她待我更好……

我第一次走進這家書店的時候心裡很膽怯，因為身上沒有足夠的錢。她告訴我可以等我有了錢再付押金，就讓我填了一張卡，說我可以想借多少本就借多少。」

| 海明威與畢奇（書店所有者）在莎士比亞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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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泰因、龐德、菲茨傑拉德

除了喬伊斯，海明威在巴黎還認識了不少朋友，斯泰因、龐德、埃茲拉、查普林……海明威把僑居巴黎的美國女作家斯泰因對他說的「你們都是迷惘的一代」這句話作為《太陽照常升起》的題詞，「迷惘的一代」從此成為這批雖無共同綱領但有相同創作傾向的作家的稱謂。

| 海明威與哈德莉

「我的妻子和我曾拜訪過斯泰因小姐，她跟她住在一起的朋友對我們非常親切友好，我們喜愛那掛著名畫的工作室。它正像最優良的博物館中的一間最好的展覽室，可就是沒有她們那兒的暖和而舒適的大壁爐，她們招待你吃好東西，喝茶和用紫李、黃李或野覆盆子經過自然蒸餾的甜酒。

埃茲拉·龐德始終是個好朋友，他總是給別人辦事。他和他的妻子多羅西住在鄉村聖母院路的工作室，這間工作室之窮和葛特魯德·斯泰因的工作室之富達到同樣的程度。但是那裡光線很好，生了一隻爐子取暖，有許多埃茲拉熟識的日本藝術家的畫作。他們都是貴族出身，蓄著長發。他們的頭髮黑黑的，閃爍發亮，俯身鞠躬時頭髮就會甩到前面，這給我很深的印象，但是我不喜歡他們的畫。

菲茨傑拉德當時看起來像個孩子，一張臉介於英俊和漂亮之間。他長著金色的波浪形捲髮，高高的額角，一雙興奮而友好的眼睛，一張嘴唇很長、帶著愛爾蘭人風度的纖巧的嘴，如果長在姑娘臉上，會是一張美人的嘴。他的下巴造型很好，耳朵長得很好看，一隻漂亮的鼻子，幾乎可以說很美，沒有什麼疤痕。這一切加起來原不會成為一張漂亮的臉，但是那漂亮卻來自色調，來自那非常悅目的金髮和那張嘴。那張嘴在你熟識他以前總使你煩惱，等你熟識了就更使你煩惱了。

……他要我讀他的新作《了不起的蓋茨比》，一旦他從人家手裡討回了他最後也是僅有的一本，就可以給我看。聽他談起這本書，你絕對無法知道它是多麼出色，只看到他對此感到羞怯，這是所有謙虛的作家寫出來非常優秀的作品時都會流露的表情，因此我希望他很快討回這本書，這樣我就可以閱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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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的私藏餐館

海明威的名言是飢餓的時候應該去博物館看畫，因為「如果你腹內空空餓得發慌，那些名畫就全都顯得更加鮮明更加清晰也更加美了。」

海明威總是很饞，寫作的時候經常透過咖啡廳的玻璃看河裡的鱒魚，被逼到走投無路時，甚至去公園悄悄地捕殺過鴿子，裝在兒子邦比的嬰兒車裡帶回家，以當自己一家的晚餐。

很有《孤獨的美食家》中五郎緊縮眉頭說「叔肚子餓了」的畫面感。那麼作為吃貨的海明威常常流連的餐館是哪幾家呢？

· 米肖餐廳（Le restaurant Michaud）

米肖餐廳現已倒閉，只殘存舊照供人一瞥昔日餘暉。

「我們因為走路肚子又餓了，而米肖對我們來說是一家令人興奮和昂貴的餐廳。當時喬伊斯常和他的家人去那兒吃飯，他和他妻子背靠牆坐著，喬伊斯一隻手舉著菜單，透過厚厚的眼鏡片瞅著菜單；諾拉，一個胃口很大但很嬌氣的食客，坐在他的身邊；喬吉奧顯得清瘦，從後面看去，頭髮賊亮，有點像紈絝子弟；露西亞，長著一頭濃濃的捲髮，是一個還沒有怎麼長大的姑娘；他們全都講義大利語。

……

巴黎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城市，而我們卻很年輕，這裡什麼都不簡單，甚至貧窮、意外所得的錢財、月光、是與非以及那在月光下睡在你身邊的人的呼吸，都不簡單。」

·利普飯店（Brasserie Lipp）

利普飯店的油煎土豆、煙熏香腸配冰啤酒是海明威的最愛。

「飢餓是有益健康的，在你飢餓的時候看畫確實是看得更清晰，然而吃飯也是很美妙的，你可知道此時此刻該上哪兒去吃飯？利普飯店將是你去吃喝的地方，利普飯店很快就能走到，每經過一個供吃喝的地方，我的胃，跟我的眼睛或鼻子一樣很快就注意到了，這使這樣的步行增添了樂趣。」

·圖盧茲黑人餐館（M. Lavigne"s Negre de Toulouse）

什錦砂鍋（cassoulet toulousain），一般用白扁豆和鮮肉煨制，圖盧茲地區則用鵝、鴨代替，加上多種蔬菜而成。

「麵包房內和外面已經開著燈，而外面已是一天的終了。我在初起的暮色中沿著大街走去在圖盧茲黑人餐館外面的平台前停下步來，那裡，餐巾架上擱著用圓，木環套住的我們常用的紅白相間的方格餐巾，在等待我們去就餐。我看著用紫色油墨印出的菜單，看到當天的特色菜式是什錦砂鍋。看到這道菜的名字使我覺得肚子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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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ING

在《流動的盛宴》里，海明威寫到：「如果你有幸在年輕時待過巴黎，那麼以後不管你到哪裡去，它都會跟著你一生一世；因為巴黎是一場流動的盛宴。」但又有多少人會明白，這句話里的「巴黎」是有所指的。儘管將近一百年過去了，巴黎的街道、房子甚至某些酒吧和咖啡館都還在原來的地方，叫著原來的名字，但海明威所留戀的那個巴黎早已隨風逝去，並且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本文采編自《杭州日報》、騰訊文化、十五言，由JIC書局客綜合整理編輯，圖片來自網路。

JIC書籍推薦

《流動的盛宴》

作者: [美] 歐內斯特·海明威

譯者: 湯永寬

出版社: 上海譯文出版社

出版年：2016年4月

1920年代上半葉，海明威以駐歐記者身份旅居巴黎，《流動的盛宴》這本書，記錄的正是作者當日的這段生活。不過這本書的寫作卻是在將近四十年以後，換句話說，盛宴的「現場」早已消失，作者和讀者都只是在記憶中追尋那段過往歲月，而無論是作者或是讀者，這些記憶都已在時光的透鏡里失焦、變形。所有有關巴黎的記憶都雜糅成一種對於巴黎的共同的歷史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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