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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門關於顏色的神秘生意:從年度流行色到色彩心理學,彩通王國如何運作?

「你們是怎麼銷售顏色的?你可能比我聰明 10 倍。你可能更有才智,更有創造力。但這是彩通,在 Instagram 上有一百萬關注者。如果你躲躲藏藏,即使你的顏色更好,你也贏不了這場爭論。」

顏色的故事

歷史上大部分的時期里,顏料都是從植物、礦物和無脊椎動物等天然材料中提取出來的,因此人們可選擇的顏色範圍很窄。只有富人才能負擔得起那些顏色更加獨特的衣服。19 世紀中期,隨著合成化學工業的興起,這種情況發生了變化。

1856 年春,倫敦一位名叫威廉·亨利·珀金(William Henry Perkin)的大學生用一種從煤焦油中提取的有機化合物苯胺進行試驗,試圖合成在大英帝國赤道領地居民中需求很大的抗瘧疾葯奎寧(quinine)。正如雷吉娜·李·布拉什奇克(Regina Lee Blaszczyk)在她 2012 年出版的《顏色革命》(The Color Revolution)中描述的那樣,這個實驗失敗了,但卻意外產生出了一種深色的粘性物質。它碰巧弄髒了一塊抹布——噹噹噹噹!淡紫色由此誕生!兩年後,英國女王最年長的孩子維多利亞公主身著淡紫色禮服舉行了婚禮,就此點燃了全世界第一次追求同一種合成顏色的時尚熱潮。

很快,就有更多顏色被發現了:洋紅、霍夫曼氏紫(Hofmann』s violet)、藍紫(Lyons blue)、孔雀綠(malachite green)、鹼性棕(Bismarck brown)和苯胺黑。到了 1880 年代,當時作為化學工業中心的德國染料廠和法國紡織廠每季都會發行色卡和包含各種合成色度的緞帶樣品。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中斷了德國染料廠的供應,顏色產業面臨崩潰,於是美國紡織廠和製造商聯合組成了紡織色卡協會(Textile Color Card Association)。僅以當時可以在美國生產的染料為基礎,它開發出了第一個全行業色卡和顏色趨勢預測。戰後,這個組織依然可以對源於歐洲時尚之都的顏色趨勢提供最佳情報。1955 年,它更名為美國色彩協會(Color Association of the United States)。不久後,世界其他國家也開始形成了類似的組織。

現代顏色產業在當時已經形成,只不過還具有一定局限性。它誕生於時尚行業,幾十年來一直紮根於此,不過也對汽車、家居用品等消費經濟中關聯較少的部分產生了很大影響。但是到了世紀之交,顏色產業的重心似乎一夜之間就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個在工業設計領域大爆發的契機,就是 1998 年蘋果公司發布 iMac G3 台式電腦。

這款 iMac 具有從半透明藍(Bondi Blue)到橘紅色的 11 種半透明顏色選擇,它開啟了一個新時代:消費者不再嚴格或者優先考慮實際效用來決定日常購買需求,而是開始把它作為一種表現自我的形式。出版過好幾本美學書籍的作家弗吉尼亞·帕斯楚(Virginia Postrel)對我說:「在那之後幾年裡,那種彩色的塑料片在工業設計中隨處可見。不僅包括消費電子產品,還有熨斗、垃圾桶等各種普通物品。這種既簡單又廉價的方法可以讓物品看上去新鮮有趣。」最終,這股熱情褪去,蘋果公司也把產品色調調整為中性的黑、白和銀色。但是 iMac 所開創的一個理念卻一直在市場上流傳至今——顏色選擇是一門真正的生意,可以決定任何行業中任何產品的成敗。

如果沒有 35 年前的另一場變革,史蒂夫·喬布斯的商業美學革命也不可能出現。顏色產業從最初就一直面臨著一個惱人的問題,那就是如何精確地傳達感知的微妙之處。

包豪斯藝術家、耶魯大學教授約瑟夫·亞伯斯(Josef Albers)在他 1963 年出版的《色彩互動學》(Interaction of Color)一書中寫道:「如果一個人說的『紅色』(指顏色名稱)有 50 個人聽到,這些人腦子裡就會出現 50 種紅色。可以肯定的是,這些紅色各不相同。」他還寫道,顏色有無數種,但命名它們的名稱卻只有 30 幾個。即使可以描述出所有顏色,你能保證自己的感覺和別人一樣嗎?正如英國記者卡西亞·聖克萊爾(Kassia St. Clair)在《色彩的秘密生活》(The Secret Lives of Color)一書中所寫的:「你無法為所有已知顏色找出一個準確的通用定義,就像你無法描繪夢中的坐標。」

曾經,最接近這個坐標的人是勞倫斯·赫伯特(Lawrence Herbert)。1956 年,赫伯特剛剛從紐約長島霍夫斯特拉大學(Hofstra University)畢業,獲得了生物學與化學學位。他在紐約廣告公司 M & J Levine 找到一份印刷和調色師的工作,而這家公司同時還是一家名為彩通出版社(Pantone Press)的小印刷機構的母公司。後來,公司創始人開始轉行其它業務,赫伯特便接手了印刷部門並在短短几年時間開發出一種成本更低、更精確的印刷方法,讓他可以利用 10 種基本顏料印製出全光譜顏色。這之後不久,他買下了公司的印刷部門,包括它的名字,並在 1963 年推出了彩通配色系統(Pantone Matching System,PMS)。

赫伯特的配色系統在當時既有獨創性,又十分簡單。它可以精確測量出製作某個特定顏色需要混合的顏料,每種顏色都有一個指定的參考編號。在那之後,彩通會將這些顏色和數字編輯成書。相比直接提供墨水,它出售的是一種方法,印刷者可以始終如一地再現出彩通色卡中的任何顏色。通過這種方法,赫伯特消除了顏色的神秘特性,把它變成了一種商品,從本質上量化了原本無法量化的東西。

彩通母公司是色彩管理系統和軟體製造商愛色麗(X-Rite),它於 2007 年收購了彩通。如今,二者在世界各地擁有 17 個辦事處及生產設施,為一千萬設計師和製造商提供每天使用的產品。彩通色卡今年也在繼續增加,現在包含大約一萬個獨一無二的顏色。彩通的擴張得益於全球化發展和製造業的離岸外包。可以說,無論是面對歐洲的設計師、美國的營銷商還是中國的工廠,一家公司可以很容易地對供應鏈各個環節傳達顏色選擇。公司所要做的只是讓所有人都參考相同的彩通色卡——它讓亞伯斯的 50 種紅色統一成了一種。

彩通的生意

這些色卡已經成為視覺世界的通用語,每一張都是在新澤西州多砂的卡爾斯塔特(Carlstadt)工業區商業大道(Commerce Boulevard)上一座低矮寬敞的兩層磚式建築里製造出來的。這個工廠擁有 75 名員工,他們的工作時間全都用來製造彩通顏色標準——指適用於棉布、紙張、塑料等材質的顏色。去年 8 月一個下雨的早晨,我前往工廠參觀的時候驚訝地發現,這裡居然如此缺乏色彩——灰色的地毯、塗著被標記為「雪白色」(Snow White,11-0602)油漆的牆壁。我了解到,這座建築的平淡無奇並非偶然:在中性的環境觀察色彩是最好的,更容易體現色彩的本來面貌。

在車間旁一間光線昏暗的房間里,我見到了彩通紡織品顏色與質量標準經理貝弗利·貝爾(Beverly Bell)。不遠處有一名身穿白色實驗室工作服的員工,站在工作台的燈箱前檢查最新批次的棉基顏色標準有沒有瑕疵。燈箱發出的是 D65 標準光源,貝爾介紹說,它模擬了西歐正午的太陽光線——據信,這是是最完美的照明方式和評估顏色的行業標準。

每一個生產階段的控制都是這麼嚴格。比如,棉布樣本染成後還要在一台機械中晾曬一整晚,條件為 D65 光源、溫度為 21 攝氏度,濕度 50%。晾曬後,還要用分光光度計對它們進行測量,這種工具可以把顏色與彩通標準色卡進行精準對比。如果樣本經鑒定合格,就會被密封進一個塑料的抗紫外線信封里,以防褪色。紙張和塑料樣本也要經過類似測試。

最後的質量保障由人眼完成。彩通每一位員工都要求通過每年一次的「法恩斯沃斯孟塞爾 100 色相測試」(Farnsworth-Munsell 100 Hue Color Vision Test,即 FM100 色相測試)。被試者需要將 4 排共 85 種顏色按色度降序排列。貝爾表示:「任何跟顏色打交道的人都應該在測試中得到『優秀』,也就是說錯誤不能超過三個。」那天早上,我試著排列藍/紫色碰碰運氣,結果只錯了一個。我本來想祝賀自己一下,結果貝爾告訴我,彩通現在的色相測試冠軍是在紡織品部門工作的瑪德琳·塔德洛斯(Madlin Tadros),她已經連續 21 年沒有錯過一次了。

彩通辦公室毫不起眼的外觀掩蓋了它在全世界引起的騷動。無論哪個行業的設計師,似乎總是會把彩通色卡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就像是某個神秘社團的宗教文本一樣。一位室內設計師對我說:「它看起來很棒,我無法想像工作時沒有它的存在。」彩通標準色卡也常常被用於一些在標註範圍外、但對顏色要求嚴格的情況。比如,一家魚肉公司最近開始用彩通色卡協助進行壽司生魚片新鮮度指南。據莉薩·馬什(Lisa Marsh)2004 年出版的《克萊恩的家》(The House of Klein)一書中所寫,卡爾文·克萊恩(Calvin Klein)曾把一個彩通色卡貼在辦公室咖啡機旁邊的牆上,「保證他每次都可以調出正確的咖啡和牛奶比例」。

過去十年間,彩通已經發展為一個獨立的消費品牌:現在,它為服裝、鞋、化妝品、廚房用具、傢具、行動電話、拼圖玩具、兒童圖書、滑板、鑰匙扣、U 盤等產品提供彩通顏色和使用其商標的授權。彩通為私有公司,沒有財務信息披露,不過美國《快公司》(Fast Company)雜誌 2015 年曾撰文寫道:目前,在彩通每年數百萬美元的年收入中,有 15% 出自商業授權所得。

除此之外,彩通熱潮也延伸到了公司自身的商品之外。例如,洛杉磯道奇隊一個線上粉絲俱樂部的名字就出自道奇隊官方顏色藍色的色號:彩通 294。在布魯塞爾一家獲得授權的彩通主題精品酒店,從床罩到咖啡杯都可以讓客人沉浸在萬花筒般的絢麗色彩中。幾個擁有千萬粉絲的 Instagram 用戶則會定期把自己的照片與對應的彩通色卡對比,還有一位名叫安吉莉卡·達斯(Angélica Dass)的巴西攝影師給 13 個國家超過 3000 人拍攝了肖像照片,所有照片都依據彩通配色系統按膚色進行分類。

這種讓色卡獲得文化聲望的點金手段大部分是勞瑞·普雷斯曼(Laurie Pressman)的功勞。她是小型內部諮詢公司彩通色彩研究所(Pantone Color Institute)副理事,這家公司創立於 1986 年。普雷斯曼是一位土生土長的紐約人,留著齊肩棕色長發,約 20 年前加入彩通——就在 iMac 引發顏色產業大爆發不久之後——從那時起,她就努力把彩通變成一個家喻戶曉的名字。

她領導的部門負責製作數份季節顏色預測,還有一份名叫《Viewpoint Colour》的雜誌,主要預測三年後的顏色趨勢。該部門還幫助一些品牌——從蒂凡尼到維多利亞的秘密再到芭比娃娃、怡泉(Schweppes)和英國皇家郵政(Royal Mail)——開發專屬顏色。在我到訪的那天,普雷斯曼為我展示了一份尚未切割的即將發行的彩通「Love Symbol No.2」專屬色卡。這種顏色取自歌手 Prince 生前最愛的一架鋼琴上的紫色油漆,是 Prince 去世後由其遺產管理公司委託彩通打造的。

作為一家製造無形事物——對大部分消費者來說,也是無用之物——的公司,它的顏色標準可以在遠離目標客戶的人群中發展出廣泛而忠誠的追隨者,體現出了一種更大規模的文化現象:人們對獨立的、不受形式或功能限制的顏色本身所抱有的熱情越來越高。

顏色解放在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網路的興起,特別是在社交媒體上分享照片的爆炸式增長。隨著這場數字革命的形成,彩通發現自己完美利用了這一趨勢。紐約時裝區消費趨勢調查公司 ESP TrendLab 創始人兼 CEO 埃倫·西德里(Ellen Sideri)表示:「彩通沒有製造人們對顏色的渴望,而是通過創建一種通用的數字顏色語言,促進了顏色的全球化使用。」結果就是:「我們的文化變得超視覺化,程度也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重。顏色已經成為很多事物的定義者。」

近 20 年來,彩通色彩研究所在每年 12 月都會捕捉「年度顏色」產出的一刻,並將其描述成「這是為我們的全球文化表達情感和情緒的色彩快照。」今年勝出的是「紫外光」(Ultra Violet,18-3838),彩通公司稱,這種藍紫色能夠映射出反文化、不認同主流思想、內省和前瞻等元素,並且「表現出宇宙的奧秘,激發勇於向前和探索未知。」

今年的「年度顏色」引發了媒體的狂轟濫炸,之後又是一連串的後續新聞:在確定「年度顏色」的幾個月後,Google Alerts 不斷向我的郵箱發送文章,建議採用「紫外光」重新置辦行頭,重新裝修客廳,妝點花束或給圍巾鉤針配色。一名瑞典美術編輯還創造了一個「紫外光」冰沙配方。

有時,彩通的顏色選擇恰恰能夠驗證主流趨勢。比如 2016 年的「粉晶」(Rose Quartz ,13-1520),以「千禧粉」(Millennial Pink)之名廣受追捧,而彩通對這種趨勢把握的風險之小,與 NBA 將勒布朗·詹姆斯(LeBron James)評為「最有價值球員」沒什麼兩樣。至於像「紫外光」這種情況,彩通公司已更接近時尚的前沿,在展示才智之餘,或許更想強調它的統治力。全球時尚趨勢跟蹤機構 WGSN 的倫敦色彩總監簡?蒙寧頓?博迪(Jane Monnington Boddy)告訴我說,「我不喜歡實際色調本身。」但她又表示,總體而言,「它們背後的理念以及如何捕捉生活中的各個瞬間」更讓人印象深刻。

與其名稱不同的是,彩通色彩研究所其實不大像是一家研究機構,更像是普雷斯曼組織的一個鬆散的專家網路。他們散佈於 20 個國家,並在世界各地不斷旅行。她告訴我,無論是在經典的歐洲時尚之都,還是在其他「引領風尚」的城市,比如上海、布宜諾斯艾利斯、墨爾本和開普敦,這些專家都在搜尋展露曙光的新興色彩趨勢,行業包括時裝、科技、家居、裝飾和汽車等。「我對人員的挑選非常謹慎,」普雷斯曼說道。「他們必須具備某種才幹。」

色彩專家

普雷斯曼所信任的才俊大多在一個塗成了土紅檀木色(earthy red shade of Rosewood,19-1532)、重新修復過的農居中起居和工作,它位於普吉特灣(Puget Sound)班布里奇島(Bainbridge Island)一條愜意舒適的小街上,周圍是高聳的針葉林。從西雅圖市中心乘坐渡輪到這裡大約需要 35 分鐘。

這所農居周圍的地勢起伏不平,院內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精心照料的花園,裡邊的繡球花顏色各異,還有一個其他花類構成的花拱。每類花的土壤下都附有名稱標籤,就像一張張彩通形色卡。房屋所有人是彩通色彩研究所執行董事莉雅翠絲?艾斯曼(Leatrice Eiseman),她一直都是衣冠楚楚。1985 年,在創始人拉里?赫伯特(Larry Herbert)的邀請下,她開始為這家公司提供諮詢服務。此後,她就成了公司的代言人,按照她一名歐洲同事的說法則是「美國的顏色女士」。

我在去年 7 月拜訪的艾斯曼,當時她正在班布里奇島藝術博物館(Bainbridge Island Museum of Art)教授年度趨勢預測和色彩心理學課程,她允許我參加旁聽。當我在博物館和她碰面時,她戴著粗框眼鏡和珠寶首飾、留著一頭金色短髮的模樣,酷似《Vogue》主編安娜·溫圖爾(Anna Wintour)。她的長袖襯衫精巧地搭配著花色褲子,橙色、綠色和藍色結合在一起,相當引人注目,就像是把自己的行頭當作一種高級時裝版的名片似的。

教室位於博物館二樓,我坐在後排看著她的學生們魚貫而入。聽課的有 20 多人,大多 20 至 30 幾歲,除一人之外都是女性。Rami Kim 是首爾一家色彩研究所的創辦者,已經是第三次來班布里奇取經了,隨她而來的還有另外 7 名韓國人。我右邊是一位曾做過護士的南非人,現在是一名室內設計師,她說希望了解更多關於色彩搭配的知識。而我左邊是一位在小型家庭用品供應公司工作的年輕女性,她的志向是熟練掌握可食紙張的色彩應用。班級里唯一的男性是個軟體工程師,打算向「更有創造性」的事業轉變。他們都需要支付 1775 美元的學費才能聽課,有些人在談到他們的老師時明顯帶著敬畏。「沒有人能夠像她那樣對顏色知之甚稔,」其中一個人告訴我。

上午 8 點整,艾斯曼關掉電燈並讓一名學生關上百葉窗。她說:「環境越暗,顏色越鮮艷。」在接下來的 6 小時內,她向我們接連展示曾經旅行過的 60 余國的照片,並發表了一連串結論:世界各地的孩子都愛用紅色、黃色和藍色的蠟筆;赤道附近的人往往喜歡亮色;黑白列印的文字最不利於讀者回憶;相較於藍光,賭徒在紅光下投注更高;在橙子於中世紀到達歐洲之前,那裡沒有形容「橙色」的詞;美國西南部的藍色百葉窗是為了避邪;許多消防部門已經開始把消防車塗成黃綠色,因為傳統的紅色在晨昏時往往表現為棕色(不夠醒目)。課程中途,當艾斯曼停下來接受提問時,一個年輕女性舉了手。

她問:「有沒有你教不會運用顏色、怎麼都搞不懂的人?」

艾斯曼想了一會兒,說:「你在工作時會有人出聲反對。他們認為,顏色與其它要素相比並不重要。但你通常可以從他們的背景中找到一些可以談論的話題,多數是童年回憶,然後他們就觸景生情。」

根據多年的專業工作經驗,艾斯曼堅信,顏色對人類的心靈具有強大的、常常是潛意識的力量。正如她在 18 年前撰寫的《彩通顏色傳播指南》(Pantone Guide to Communicating With Color)中指出,「有些專家認為,人類擁有一種『古老的智慧』——自宇宙之始一直進化到現在的億萬年間,伴隨我們記憶的都是空間、形態、圖案和顏色。」 通過細微和幾乎難以察覺的顏色變化充分對這種智慧加以利用,並憑之揭示情感的潛在意義是她畢生奮鬥的事業。

艾斯曼是土生土長的巴爾的摩人。在十幾歲時,她開始涉足模特業並獲得了皮博迪學院(Peabody Institute)的聲樂獎學金。因為自己已決定不再從事音樂行業,她拒絕了這份獎學金。幾年後,她遇到了未來的丈夫赫布?艾斯曼(Herb Eiseman)。他是個好萊塢星探,後來負責 20 世紀福克斯公司的音樂出版部門。婚後,他們搬到了洛杉磯。艾斯曼在安提阿大學(Antioch University)拿到心理學學士學位,之後獲得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頒發的心理輔導資格證書。他們有兩個孩子,當他們上學時,艾斯曼在聖費爾南多谷(San Fernando Valley)的一家女子職業培訓中心兼職授課。

她正是在那時開始對顏色展開了系統性思考。她說:「我把自己開發的這個概念稱為『彩色時鐘』(color clock),它建立在自然界出現的各種顏色之上:莫奈是怎麼在一天內不同的時間畫乾草垛和其他事物的?顏色又是怎麼因為光線的影響發生變化的?」後來,她將這一概念應用到女性服飾和化妝品中,「把我的學生當成小白鼠來實驗配色平衡。」

1983 年,她出版了《穿出你的魅力色彩》(Alive With Color)。很快,就不斷有電話打來,請她調配包括起居室和醫療設備在內的各種顏色。其中一個電話是彩通公司拉里?赫伯特打來的,邀請她在紐約見面。她說,「我甚至沒聽說過彩通。」原來,看過她著作的赫伯特正在尋找色彩心理學的專業人士,一部分原因是他想找人幫忙提升公司的公眾形象。艾斯曼抓住了這個機會,33 年後,她仍然是彩通的形象大使。

艾斯曼認為,我們對顏色的反應「不僅僅涉及心理,而且關乎生理」。「古老的智慧」說,所有人天生就明白顏色所傳達的內在信息。她不否認記憶和社會因素對色彩感知產生的重要影響,但是她經常說:「我們的反應是無意識的,我們根本無法控制。」作為證據,她提到了自己在彩通多年來負責的字詞聯想測試。我問艾斯曼能不能允許我查看樣本測試和收集到的結果,但她以專有信息為由謝絕了。不過,你可以從她 2015 年接受《鸚鵡螺》(Nautilus)雜誌的專訪中猜到她使用的方法。「你拿出一個彩通色卡,問,『在看到這個顏色時,你的腦海出現的第一個字是什麼』,然後查看反應是積極、消極還是冷漠,」艾斯曼說,「如果你給他們看彩通天空藍(Pantone Sky Blue),90% 或更多的人會回答:是天空的顏色,明亮、淺色,它讓你聯想到開闊。你得到的是一個幾乎一致的回饋。」

關於色彩的讀心術

去年 10 月,艾斯曼出版了她的第十本書,《色彩組合大全:彩通版》(The Complete Color Harmony, Pantone Edition)——這是她迄今為止對色彩心理學做出的最大膽的陳述,而且很有可能被準確地放在自助類書架上。看看以《個人色彩:你是什麼樣的?》(Personal Colors: What Do They Say About You?)為題的一章,它提供了一種色彩的星象——並非通過宇宙,而是通過我們視野中的光譜來尋求真理。以我最喜歡的藍色為例,她是這麼寫的:「喜歡藍色的人渴求和諧、寧靜、耐心、毅力與和平,並能平撫他人。你一般會鎮定自若,心平氣和且忠實可靠,具有團隊精神,是個好同事。」

我一邊讀一邊想:沒錯,說的就是我。但是,那些不喜歡藍色的人又是什麼樣的呢?「也許你想換個工作、換個親戚甚至換一種活法,渴望更多的刺激,」艾斯曼寫道,「你希望自己金銀遍地或是事業輝煌(也可能兩者皆有),因為這樣你就可以擁有一切生活中美好的事物而無需辛苦地工作。」

所有這些都根據顏色決定?算命還在繼續。你喜歡綠色?那「你是個好公民,關心父母、幫助鄰里、愛去俱樂部、喜歡參加組織。」不喜歡紅色?你可能「易怒、疲憊或受到許多問題困擾。」黃色?「你積極樂觀,充滿希望,能鼓勵他人做最好的自己。」也許最奇怪的是,是艾斯曼發現,我們當中不喜歡寶石綠或水鴨藍等藍綠色調的人的心理:「你體內的一個小聲音(你的母親、父親或室友?)一直在叫你打掃房間。」

這些帶有調皮語氣的結論,加之除了艾斯曼自己的觀察意見之外缺乏任何嚴謹的科學研究,可能會讓你對色彩心理學完全不屑一顧,將它與骨相學或冷聚變等垃圾學說統統丟入垃圾桶。然而,仍有很多人認為確有其事——事實上,多到目前為止我只發現一個會提出質疑的人。

當我把艾斯曼的理論灌輸給賓夕法尼亞大學設計系高級講師大衛?康姆伯格(David Comberg)時,他嗤之以鼻地說,顏色偏好非常主觀且不可預測。而且,以他的經驗而言,「主要受到文化和情緒影響,不容易量化。」比如,當我們看到紅色時,我們是對顏色本身,還是對也許是埋藏在潛意識裡聯想到的個人經驗產生反應?「那是不是還有關於味道、氣味和聲音的理論?人工智慧和神經科學有一天會回答這一切,但我現在還不知道,」康姆伯格說道,「這一切看起來都非常主觀且荒謬。」

但就艾斯曼這個行當的從業人員而言,相信色彩學說的網上粉絲大有人在。她的觀點非但沒有引起爭議,而且還頗為流行。「我們生來就明白綠色等於平靜,因為它存在於大自然中;紅色代表危險,因為它是血的顏色,」New Balance 鞋具部創意設計經理詹妮?羅斯(Jenny Ross)告訴我。「黃色等於能量,因為它是太陽的顏色。」WGSN(英國在線時尚預測和潮流趨勢分析服務提供商——編注)的簡?蒙寧頓?博迪(Jane Monnington Boddy)也認同類似觀點並補充道,「就像自然界中的生靈,人類有一個預先設定、用來理解顏色的內置。」她反問:否則,該怎麼解釋我們會對紅黑色蛇類產生本能的畏懼,或對黃黑色的飛行昆蟲有發自內心的厭惡呢?

歸根結底,無論藍色是否讓你想起藍精靈爸爸,從目前來看,對於彩通的成功而言,那些不是特別神秘的因素可能比色彩心理學發揮的作用更大。「你們是怎麼銷售顏色的?」我在倫敦見到大衛?沙哈時,他煞有介事地問我,「你可能比我聰明 10 倍。你可能更有才智,更有創造力。但這是彩通,在 Instagram 上有一百萬關注者。如果你躲躲藏藏,即使你的顏色更好,你也贏不了這場爭論。」

從某種程度上來看,彩通的預言正在開始自我應驗。就像投資者是依據穆迪和標準普爾的建議做出財務決策一樣,彩通的客戶應該也明白:無論這家公司在判別顏色趨勢方面耗費了多少時間和精力、背後做了多少研究,最終都要自己做出判斷,這才是最重要的。「因為擁有強大的平台,我們才能藉此進行推廣,」沙哈說,「它是不斷自我延續的——當人們認為你是對的,他們就會買賬。你一定是對的!」

當我提到「年度顏色」時,沙哈表現得小心翼翼:「我不想談我對它的看法,好嗎?」然後又繼續說:「你能會說,『噢,我的上帝!』那是世界上最糟糕的顏色!誰會選它?然後你會想,『我最好小心一點,這可是彩通的年度顏色,每個人都在關注它,如果我不關注,我就落伍了。』當你擁有這樣一個平台,你可以說它就是我腳趾甲的顏色!即使我不信,我能承擔起不信的後果嗎?到處都是假消息。」

那些著名的流行色

作者:Katy Kelleher

選擇正確的顏色已經成為一個高風險決定。下面是一份時間線,梳理了那些轟動一時的顏色。

1994

香奈兒發布 Rouge Noir(在美國被稱為 Vamp)色指甲油,它經常被形容為干血的顏色。繼卡爾?拉格菲(Karl Lagerfeld)讓模特塗著這款指甲油走上 T 台後,烏瑪·瑟曼(Uma Thurman)在影片《低俗小說》(Pulp Fiction)中也用上了它。

1997

瑪莎·斯圖沃特(Martha Stewart)在 Kmart 推出了 Everyday 系列,讓米色在室內設計界引領了十年風尚。這個偏褐色的系列還包括以雞蛋蛋白為靈感的塗料顏色。

1998

在 Benjamin Moore 工作時,色彩顧問萊斯利?哈靈頓(Leslie Harrington)提出了名為「山葵」的淺綠色作為下一個流行色。這種顏色很快就廣為流傳,出現在汽車、傢具和文具上等等。

1999

彩通發布它的第一個顏色預測,將天藍色命名為千禧色。這個裡程碑的時刻在《穿普拉達的女王》中也有提及,梅麗爾?斯特里普為此發表了著名的天藍色演講。

2001

蒂凡尼公司與彩通聯手打造了標準的知更鳥蛋藍綠色,編號 1837 (蒂芙尼成立之年)。

2004

摩托羅拉發布一個淺粉版的超薄 Razr 手機,銷量立刻超出預期。很快,摩托羅拉還推出了紅色、栗色和金色的版本。

2004

蘭斯?阿姆斯特朗(Lance Armstrong)基金會與 Milkshake Media 和耐克合作設計了一系列黃色橡膠手鏈。阿姆斯特朗本來想選橙色,但耐克設計團隊勸他與其運動衣顏色保持一致。

2004

馬克?扎克伯格推出 Facebook,網站頂部是一個簡約的藍色框標誌。他後來透露,他選擇這個顏色的原因之一是因為自己是紅綠色盲。

2008

Shepard Fairey 為總統候選人巴拉克·奧巴馬創作了「希望」主題畫像。在所採用的四種顏色中,這種天藍色成為設計界所謂的「奧巴馬藍」。

2009

Google 在工具欄測試了 41 種藍色的贊助商鏈接,最終選定了它——公司一位高管聲稱,這一決定為公司增收 2 億美元。

2013

《女子監獄》(Orange Is the New Black)在 Netflix 開播。第二年,密歇根州一家監獄因為擔心囚犯被誤認為是追逐潮流的平民,改變了囚服顏色。

2014

前真人秀明星、美容博主艾米莉?韋斯(Emily Weiss)開辦化妝品公司 Glossier。「Glossier 粉」的靈感來自公司的簡約粉紅色包裝,後來成了 Instagram 上的一個熱門標籤。

2014

英國的研究人員創造了地球上最黑的合成材料。幾個月後,藝術家安尼施?卡普爾(Anish Kapoor)買下了這個名為奈米碳管黑體(Vantablack)材料的藝術領域獨家使用特許權。

2015

唐納德·特朗普在前往美墨邊境的行程中戴著印有「讓美國再次偉大」的白色棒球帽,當他發現自己更喜歡鮮紅色後,便開始向支持者出售這個版本。

2016

克里斯塔?蘇赫(Krista Suh)和詹娜?茨威曼(Jayna Zweiman)想出一個主意,將帶有護耳的粉色針織帽掛在他們當地的毛線店。2017 年 1 月,一股粉色的「貓帽」潮流席捲了華盛頓。

2017

潘通向 Prince 致敬,推出名為 Love Symbol No.2. 的鮮紫色。相似的顏色很快在各種走秀中出現,並受到 Marni、Gucci 和 Alberta Ferretti 等大品牌追捧。

來源:好奇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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