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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家的小院兒

(插圖非原創,亦非文中小院兒實景,意境相似)

從小到大我媽不知道跟我講過多少遍她生我時的情形,據說是個大雪紛飛的夜裡,我爸外出給人油漆傢具未歸,是我姥姥為我媽接的生,就在我姥姥家那三間土坯草房裡。我能記得起的最早的事兒都在姥姥家那方小院兒和那三間土坯房裡,若能巧手善畫便可以畫筆勾勒出那時小院的生機蓬勃和生活的靜謐安詳,然而我不善丹青,只好以文字來描繪幼時小院兒舊貌。

姥姥家村子名為上王村,村子的最北邊靠著小山坡,小山坡上零星有兩三戶人家,最西邊那家門前偏西邊一塊大而平的山石邊長著一棵黃連樹,世人皆知黃連苦,然而黃連樹並不多見,也因此母親會特意指給我看,所以印象極深。山坡下一條小路從村西大路岔進村子直到村東的小河,黃連樹東南隔著小路的對面便是姥姥家的後牆,東牆外是一條從北邊田地里向南穿過整個村莊的小路,兩條路的交叉路口東北角是一口轆轤井,半片村子的人家都從這口轆轤井裡打水吃,轆轤井旁邊有一架石磨,村裡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們把泡好的黃豆磨碎了加切碎了的蘿蔔葉兒、紅薯葉兒、小白菜葉兒做一種叫「懶豆」的飯吃,或者是花生米加水磨出白白的漿煮麵條,加了綠色的菜葉兒和紅色的辣椒,香噴噴辣乎乎的呼哧呼哧連湯帶面吃下去,又或者是泡過的小豌豆磨成漿之後再用紗布濾掉豆渣兒象花生漿一樣煮麵吃,不過豌豆漿有股特別的說不出來的味道,我們管這種漿煮的麵條叫粉漿麵條,尤其是加了泡發的干芝麻葉的芝麻葉粉漿麵條,在出了遠門的老鄉心裡那就是地地道道心心念念的故鄉的味道。

姥姥家的小院兒四四方方,東西兩邊用村西石河裡撿來的石頭和土坯壘起一人高的圍牆,圍牆頂上種著仙人掌,仙人掌開的花兒有紅的有黃的,花朵嬌艷美麗,是幼時的我看過最美的花朵,一見之下頓時對那渾身是刺的植物刮目相看,然後這還不算完,待果實成熟後那一個個比成人拇指略粗的果實紅紅的很是誘人,小心翼翼摘下剝開,裡面裹著一顆顆黑色的種子的果肉清甜多汁,著實美味,為著那美味的一小口果肉,幼時的我不知道多少次被果實上細細的小刺兒扎到手指卻仍不能罷休。

小院兒的門在院子東南角,兩扇窄窄的木門沒有上漆,經了多年的風雨已經斑駁錯落,出門時便一把鐵鎖鎖上,夜晚則從裡面用木栓插上,門的南邊連著前院二姥爺家的後牆,省了院子南邊的圍牆。進了大門是一條石頭鋪成的一米左右寬的小路直到堂屋門前,下雨天便不至於出得屋門就踩兩腳泥。沿著石路兩邊種著指甲花、萬壽菊、美人蕉、紫蘇等。石路的東側靠圍牆的中間有一棵杏樹,每年麥黃時節便能吃到大大的酸甜的黃杏。杏樹邊的空地兒挖了菜畦,種著三兩畦蔥和長著大大葉子的芋頭,也有一兩株叫做五香的植物,和紫蘇一樣屬於香料,姥姥煮麵條時時常掐幾片葉子放到湯里的。小路的西邊離南牆不遠處是石頭砌成的小小的茅房,茅房邊上長著一棵碗口粗的香椿樹,每年春天姥姥用綁著長長竹竿的鐮刀採下香椿芽炒雞蛋或者切碎拌了做冷盤,再用鹽腌上一些留起來慢慢享用。院子的西南角是一棵稍細的構樹,樹上結著綠色毛絨絨的圓球狀果子,成熟後越發膨大散開,顏色也變成鮮艷的橙紅,誘惑著我的眼睛和味蕾,但大人都說熟了的果子早已被蒼蠅們搶先叮過了,只好忍住口水恨恨地罵討厭的蒼蠅們,終究沒有嘗過構果的味道。

房前三五步遠小路東邊是一口壓井,有了它就不用再出院子去那口轆轤井打水吃了,記得每次要從壓井中取水時是要先從屋裡的水缸用大葫蘆鋸成的瓢舀出半瓢水來倒進壓井直立的筒中,迅速抬起壓桿把另一端底端的橡膠做成的活塞壓下去再壓下壓桿將活塞向上拉起,剛剛倒入的半瓢水把隔絕了空氣,在活塞下面形成真空,抬起的過程中便將地下水從下面相連的水管中吸上來,沿前面的水槽流出來,幼時不懂這其中的物理原理,只覺得倒入的這半瓢「引水」真是神奇。

屋門兩邊各一塊平整的大石,西邊那塊有成人懷抱那麼大,平滑如削,旁邊擺著三四塊小些的石頭,夏天的傍晚這就是全家吃晚飯的餐桌凳,涼爽宜人。大石的西邊不遠處有一篷茁壯的無花果,碩大的葉片厚厚實實的遮著零星的小小的果子,我和大姐每天都會仔仔細細查看幾遍,搜尋即將成熟的無花果,記得有一個雨天,我跟著大我五歲的大姐去村西的小學校里上學,突然想起有一枚無花果該要熟了的我無論如何也坐不下去了,哭著纏著大姐撐著雨傘把我送回家去。

屋前房檐下,雨水滴落砸出一條淺淺的凹槽,凹槽前面長著一排高高的蜀葵,開起花來是深深淺淺的紅,紅到深紫,在花心兒里濃得化不開似的,沿著花莖一路開到稍兒,間雜在比大人手掌還大的掌狀綠葉中,開過的便結出圓圓的花萼包著的圍成一圈的扁扁的種子。大紅大綠的蜀葵點綴著後面土黃的泥牆,讓寧靜的小院兒透出點兒熱鬧的氣息。

房子是很有些年頭了,地基用村西河裡挑選的平整石頭壘起,上面便是土坯,用摻了粉碎的小麥秸桿兒和成的泥巴糊起來,原木的房梁、椽子、高粱稈兒織成的薄簾兒、一層壓一層整整齊齊地苫著山窪里收割來的淮草,細木條釘成的小窗、厚厚實實吱呀作響的木門歷經多年變成了青灰的顏色,木頭年輪的紋理凹凸有致,門上斑駁的年畫殘跡一層疊著一層,門頭正中的房檐下掛著一個方方正正中間有個圓圓的網,說是廣播,據說早些年集體時候(生產隊時期)吃飯、開會、出工都是在廣播里通知,我自然是從沒有聽到它響過,只偶爾好奇地望望那木色方盒和黑色圓網上落滿的煙塵;匣子邊不遠處是用青色弧形瓦片架起的鏤空的通風小洞,卻有燕子選中建了它們小巧精緻的泥巢。

邁過和木門一樣年輪凹凸有致的門檻,正對著一幅大大的毛主席像,兩邊的對聯不記得是什麼了,只記得橫批是「英明偉大」,畫像和對聯也蒙著一層煙塵,畫像下面是長長的條幾,堂屋靠西牆放著的是一口厚重的壽材,靠東牆則是擀麵條切菜等用的案板桌兒,地面兒是並不平整的踏實了的土地兒,放著一個大大的玉米棒皮兒編成的圓圓的草片兒,姥姥常盤腿坐在上面做針線活兒,夏天的午後也常蜷了身子在草片兒上小睡,門後的角落裡放著鐮刀、鋤頭、钁頭、鐵鍬、木叉等農具。

撩起深藍的門帘兒可以看到西屋靠北牆放著一張木床,床上鋪著小麥秸稈捆成的苫墊,上面再鋪上劈開的高粱稈兒去了芯壓平潤透變軟後編織成的席子,夏天直接睡在席子上涼涼的,冬天才在席子上鋪上被子。西屋靠西牆是一個古色古香的柜子,鎖扣和搭手的生鐵件兒都是穿過一枚銅錢中間的方孔釘進柜子的;靠東牆是一口大大的瓦崗,盛著花生、大豆等,有時大姨或別的親戚來看望姥姥姥爺帶些營養品,姥姥也放在缸里,蓋上高粱穗下面長長的光滑的稈做的圓圓的拍子,再壓上磚頭,時常的拿出來分給我們這幾個小饞貓兒一些,印象最深的是那種叫麥乳精的營養品,裝在玻璃瓶子里,一小粒兒一小粒兒的米黃色,倒一些在我們張著的小手窩裡,我和弟弟就高興地小心翼翼地一點點舔舐著,舔在舌尖,含著,等它慢慢融化,細細品著絲絲香甜……

東屋門口也掛著深藍的門帘兒,但大多時候門帘兒是撩起來的,因為東屋靠南牆是呈L型壘著三口土灶,分別是大鍋、後鍋和小鍋,後鍋和大鍋是連在一起的,小鍋和大鍋並排,人多或者要多炒幾個菜的時候兩眼灶就一起燒起來,火光映得燒火的人臉上紅紅的,鍋里的熱氣不斷冒出來,一屋子的雲霧繚繞。靠著北牆也放著一張木床,床頭是盛糧的大瓦缸,缸上放著裝衣服的木箱,糧缸和灶台間放著一口水缸,水缸邊是兩隻水桶,其中一隻水桶中放著葫蘆瓢。靠西牆有一隻半人高的黑色瓦崗,是放麵粉的,比水缸和糧缸都小很多,那時候家裡吃的麵粉都是拉著自家的小麥去加工來的,我們叫打面。

不記得我爸媽是在我幾歲的時候和姥姥姥爺分家的,分家後我們搬去了四五里遠的一個小村子,隔三差五也會去看望姥姥姥爺,關於小院兒的零星記憶也分不清是在搬走前還是搬走後的探望中留下的,只覺得那院子、那草房、那一花一木、一石一物都那麼清晰,那麼分明的在記憶里保留著那時的樣子。

*干芝麻葉: 以前冬天菜少,老鄉們會在芝麻將近成熟的時候把芝麻棵上較嫩的芝麻葉摘下來洗凈,開水焯過後撈出來一團一團的擠干水,鋪在席子上或大塊兒的山石上晒乾收起來,吃的時候再用溫水泡發,放到花生麵條或粉漿麵條里,有點淡淡的苦味兒,很是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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