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光曲》無聲飄然而去

最新 03-23

漁光曲

百年經典

王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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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3月21日，中央人民廣播電台、中央電視台、中國國際廣播電台召開中層幹部大會，宣布中央關於組建中央廣播電視總台和領導班子任職的決定。慎海雄同志任中央廣播電視總台台長、黨組書記。撤銷中央電視台（中國國際電視台）、中央人民廣播電台、中國國際廣播電台建制，組建中央廣播電視總台，作為國務院直屬事業單位，歸口中央宣傳部領導。對內保留原呼號，對外統一呼號為「中國之聲」。

好歌印記——

《漁光曲》無聲飄然而去

文/趙樂

昨天的身影在眼前/昨天的歡笑響耳邊/無聲的歲月飄然去/心中的溫情永不減/跟著你走到天邊/挽著手直到永遠/沿著歲月留下的路/相會在如煙的昨天。

時間退回到2014年5月16日，張藝謀導演拍攝的劇情文藝電影《歸來》在全國院線上映，該影片改編自嚴歌苓的小說《陸犯焉識》，故事發生在20世紀70年代初期。而其中備受矚目的莫過於以《漁光曲》曲譜為藍本填詞創作的主題歌《跟著你到天邊》，插曲多次在片中關鍵情節處響起，一環扣一環地推動著劇情的發展，令觀眾印象極其深刻。

時隔80年後，《漁光曲》藉助《歸來》再度復活，並不是純粹的一個偶然，而是其旋律具有非同凡響的魅力，悄然震撼了在物質和信息中一路狂奔的現代人。

有聲故事片《漁光曲》的來蹤去跡

1934年6月14日，對於硝煙尚未散盡的中國電影界來說，是一個值得銘記的日子。這一天由上海聯華影業製片有限公司出品，蔡楚生導演的電影《漁光曲》在上海金城大戲院(今黃浦劇場)首映，之後竟連續放映了84天，創下當時影片賣座超高紀錄。上海《申報》這樣記載：「在盛暑中能如此持久挺拔，的確空前未見，堪稱奇談。」

這個《漁光曲》，不僅是上世紀30年代中國有聲電影的經典作品之一，也是第一部在國際電影節上獲獎的中國故事影片。以該影片為代表的中國早期左翼電影，關注社會底層，用藝術寫實的手法將老百姓凄慘的生活處境展現給大眾視野。

恰到好處地運用電影音樂是這部影片值得稱道的地方。與影片同名的主題歌《漁光曲》以越劇特有的抒情韻味和凄婉悲涼的曲調，描繪了漁民沉重的勞作和貧困的生活，通過音樂渲染烘託了劇情以及人物心理。「魚兒難捕租稅重，捕魚人兒世世窮」的旋律在「十里洋場」大上海的大街小巷回蕩，一如時下異常火爆網路的神曲《小蘋果》。

後人大多稱讚影片真實記錄了漁民的生活，卻往往忽視了攝製組背後的辛勤勞動。「在泥濘中作戰，在荊棘里潛行。」為了拍攝《漁光曲》的真實場景，1933年9月，導演蔡楚生親自率領攝製組去浙江象山縣一個石浦漁村體驗生活、拍攝外景。當時的石浦，環境十分惡劣，生活條件極差，海盜時常出沒，水土不服，許多演職員都病倒了。蔡楚生知難而進，帶病堅持拍攝，直至拍完全部拍攝內容。

那時，因《漁光曲》採取外景實拍，利用國產設備錄音，使得拍攝周期長達一年半之久，這在當時電影界實屬罕見，其精工細作的程度在當時絕對算得上一部「大片」。

影片上映後，不僅在上海引起轟動，也受到歐美人士關注，法國作家聯合會副會長德瓦勒氏重金購買了全歐洲播放權。1935年2月20日，蘇聯電影工作者俱樂部在莫斯科舉行「國際電影展覽會」，《漁光曲》因其「大膽地描寫現實，高尚的情調」獲得了「榮譽獎」，導演蔡楚生本人雖然未能到場領獎，但這份殊榮使他成為第一位享譽世界的中國電影導演。

王人美，有著傳奇人生的知性紅顏

也許聽眾無法想像，在上世紀30年代，王人美在電影《漁光曲》中塑造的那個普通漁家女的形象,怎麼就那麼受大家喜愛，以至於現在一提到王人美，部分老影迷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演唱的《漁光曲》和她的外號「野貓」。

一個在當時以「野貓」之名享譽影壇、歌壇的女子，主演的電影《漁光曲》堪稱百年中國電影的經典；她演唱的《漁光曲》《鐵蹄下的歌女》等歌曲長久傳唱不息。與此同時，她和舊上海紅極一時的影帝金焰的婚戀至今還撲朔迷離，理不清頭緒。

這個王人美，可謂大名鼎鼎，曾為舊上海演藝界明月「四大天王」之首。她本名王庶熙，小名細細，1914年11月初8出生於湖南長沙一個書香門第，父親王正樞是湖南第一師範學校的數學教員，曾是毛澤東年輕時的老師。王正樞共有7個兒女，王人美最小，因此是家裡的寵兒。

1934年，對王人美來說，甚為重要。由她主演並演唱主題曲的《漁光曲》讓其達到了演藝事業的頂峰。據聞，王人美拍攝《漁光曲》時，也就20來歲。1933年初影片開拍，也正是她與金焰熱戀的當兒，電影還未殺青，王人美就和金焰舉行了一個樸素且有趣的婚禮。

「東方現出微明，星兒藏入天空；早晨漁船兒返回程，迎面吹過來送潮風……爺爺留下的破魚網，小心再靠它過一冬。」王人美錄製的主題歌《漁光曲》演繹出凄婉、悲憤的情調。

電影史料披露，錄製歌曲時王人美正懷著孕，臉和腳都有點腫。王人美後來回憶當時拍最後那段演唱鏡頭時說：「記得當時戲拍到尾聲，我如泣如訴地唱起《漁光曲》的時候，那海洋上的惡浪，學櫓時的辛勞，漁民們的痛苦，一齊涌到心頭，我的眼淚忍不住簌簌地流下來。」直到晚年，她仍念念不忘：「那是我第一次深入生活，導演經常帶我們到漁民家中嘮家常。一到夜晚，我們就在油燈下和漁民們聊天。幾個月的漁港生活，使我親眼看到漁民們在風雨中行船，在浪濤里捕魚的辛苦。我當時還跟一位漁家姑娘學習過搖櫓撐船呢。學搖櫓可費勁了，在她的指點下，我右手扶櫓，左手抓繩，一下一下不停地搖著，一天又一天努力地學著，胳膊都練腫了。到後來，那船總算聽我的話了。」

回顧往昔，當年由王人美主唱灌制的十幾萬張《漁光曲》唱片被搶購一空，風靡一時。

就是現在，觀眾依然可以在上海原金城大戲院的大廳內，看到懸掛著王人美主演的電影海報——《漁光曲》。

1956年毛澤東接見電影家協會成員時，還問王人美：「細妹兒(湖南話，最小的妹妹)，你還記得我嗎？我在你家避過難呢。」1957年7月，在上海，一次有趙丹、羅稷南等文藝界著名人士參加的座談會上,毛澤東饒有興趣地問到演《漁光曲》的王人美來了沒有？並說王人美的父親是他的老師。

她的婚姻比較坎坷，一開始嫁給了有著「電影皇帝」美稱的金焰，後來兩人離婚。1955年，離婚10年後，又嫁給了47歲的畫家葉淺予，當時王人美41歲。

王人美於1979年加入中共產黨，曾經當選為第五、六屆全國政協委員、中國電影家協會名譽理事。1987年4月12日，王人美在北京病逝，享年73歲。

任光，璀璨生輝的音樂之星

追蹤主題歌《漁光曲》的譜寫始末，就必然會談到這首歌的曲作者任光。

可如今，究竟還有多少人知道在「皖南事變」中犧牲的著名音樂家任光？又有幾個人知道譜寫《漁光曲》時任光和安娥曾經是並肩戰鬥的夫妻？

任光（1900—1941）筆名前發，近代作曲家，1900年11月9日出生於浙江省嵊縣(今嵊州市)城關鎮東前街(現屬白蓮堂社區)的一個石匠家裡。1919年赴法勤工儉學，1928年回到上海，進入百代唱片公司（法國的跨國公司）擔任音樂部主任，負責音樂節目的造型和錄製工作。

盡人皆知的是，《義勇軍進行曲》的詞作者是田漢，譜曲是聶耳，但是鮮為人知的是，第一個將這首歌灌製成唱片的卻是任光。當時的任光與田漢、聶耳、呂驥等人，發起成立了「左翼劇聯音樂小組」、「蘇聯之友社音樂小組」等進步團體，推動新音樂的創作與發展。任光利用在百代公司職務之便，為許多進步歌曲灌制唱片，比如《畢業歌》《開路先鋒》《救亡進行曲》等，《義勇軍進行曲》便是其中的一首。

《漁光曲》是任光創作的第一首電影歌曲。為了寫好反映漁民生活的旋律，他不辭辛苦地到崇明島等地和漁民一起生活。可以說，《漁光曲》的成功奠定了任光在電影音樂史上的地位。此後，任光還為中國第一部以流浪兒童為題材的左翼影片《大路》和《迷途的羔羊》等影片配樂作曲。

1940年7月，新四軍葉挺軍長到達重慶，熱情地邀請任光去皖南。同年10月，任光和一些文化界人士從重慶到達安徽省涇縣雲嶺新四軍軍部，他被分配在戰地文化服務處，負責音樂工作。

1941年1月，國民黨頑固派製造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任光和他新婚才3個月的妻子徐瑞芳隨軍部一起轉移，在戰鬥突圍時犧牲。當年重慶《新華日報》發表悼念文章，譽其為「民族的號手」。葉挺將軍稱他是「中國的音樂之星」；聶耳稱他是「我們的導師」。

任光犧牲時，年僅40歲，他的新婚妻子徐瑞芳被俘後亦慘遭殺害。新中國成立後，人們繼續懷念著這位傑出的革命烈士。2011年浙江電視劇製作中心特為任光專攝了電視劇《彩雲追月》以作紀念；中共中央黨史辦公室還將任光定為烈士載入《中共黨史人物傳》史冊。

任光一生創作歌曲上百首，現存的有40多首。除《漁光曲》和《打回老家去》《新四軍東進曲》外，流傳較廣的還有《月光光》《新鳳陽歌》《彩雲追月》《大地進行曲》《王老五》等。

任光一生結過三次婚。第一位妻子是他法國的同學，美麗多情的法蘭西姑娘葛萊泰，與他一見鍾情而結婚，後因不願隨他回到貧窮落後且又逢戰亂的中國而分離；第二位妻子是《漁光曲》的詞作者安娥，又因特殊的戰亂環境而分手；第三位妻子則是永垂史冊的革命烈士徐瑞芳。

也許細微之處更見《漁光曲》的影響力。1941年1月，曲作者任光在皖南事變中不幸中彈，奄奄一息時，一群國民黨軍人圍住了他，問他是誰。他當時已經說不出話來，他的妻子，新四軍女兵徐瑞芳告訴對方，他是《漁光曲》的作者。有位國民黨軍官一聽站直身子，給已經停止呼吸的任光恭恭敬敬行了一個軍禮。一首歌曲超越了戰爭，超越了政治，引起有著相同或者不同經歷的人們的共鳴。

無獨有偶，詞作者安娥到解放區採訪時，要通過敵占區，無論她怎麼解釋，甚至拿出記者證，都無法通行，然而，當守衛軍官看到記者證上的照片，知道她是《漁光曲》的作者時，卻立刻對她放行。《漁光曲》成了她的特別通行證。

安娥，紅色才女演繹紅色浪漫曲

「雲兒飄在海空，魚兒藏在水中，早晨太陽里曬漁網，鋪面吹過來大海風。」一首凄婉哀怨而又清新的《漁光曲》讓聽眾記憶起一個名字——安娥。多數人只知道她是《漁光曲》的詞作者，極少數人也許還知道她寫的《賣報歌》，知道她為《紅樓春深》《大路》《空谷蘭》《迷途的羔羊》《狼山喋血記》《凱旋》等影片寫過歌詞。除此之外，人們對她可就知之寥寥了。

安娥不僅僅是劇作家、詞作家，她還是一位中國共產黨早期地下工作者、紅色才女。

安娥(1905年—1976年)，原名張試沅，曾用名何平、張菊生，河北獲鹿人。1925年肄業於北京美術專科學校，同年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不久就加入中國共產黨。

大家怎麼也不會想到，擁有一個如同古典詩詞一樣溫婉名字的女子卻是一位豪情爽朗的俠女。在戰火紛飛的1927年1月，安娥被黨組織派往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1929年12月，安娥回國後，被中共特科派往國民黨組織部調查科（「中統」前身）駐上海「中央特派員」楊登瀛處任秘書，接受陳賡的直接領導。

1929年底，她與「素有東方莎士比亞」之稱的田漢結識。如果說最初與田漢交往是工作的緣故，那麼接觸後不久，兩人就雙雙墜入了愛河,演繹了一場充滿悲歡恩怨的愛情浪漫曲，給後世留下說不完的話題。

到了1930年夏天，就在安娥與田漢如膠似漆的時候，卻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變故。曾贊助過田漢「南國社」藝術事業、並同他保持了5年通訊戀愛關係的未婚妻林維中從南洋來到了上海。儘管田漢也深愛安娥，但最後還是選擇了堅守對林維中的承諾，與之舉行了婚禮。可那時，安娥已經懷上田漢的骨肉。

就在安娥感情嚴重受挫之時，任光走進了她的生活。在任光的引薦下，安娥進入百代唱片公司任歌曲部工作。據著名導演唐槐秋的夫人蘇之卉回憶：「當時，田漢與林維中、安娥發生三角戀愛，吵鬧不休。後來，請陽翰笙、唐槐秋、任光進行調解。陽翰笙、唐槐秋做林維中的工作，任光做安娥的工作，才暫時平息下來。在此過程中，任光與安娥產生了感情，後來兩人結了婚。」

1933年，蔡楚生在上海聯華影業公司編導故事片《漁光曲》，約請安娥創作主題歌歌詞。以前大連的漁民生活和自己的坎坷人生，使安娥有感而發，落筆鑄就經典詞句：

雲兒飄在海空/魚兒藏在水中/早晨太陽里曬魚網/迎面吹過來大海風/潮水升，浪花涌/魚船兒飄飄各西東/輕撒網，緊拉繩/煙霧裡辛苦等魚蹤/魚兒難捕船租重/捕魚人兒世世窮/爺爺留下的破魚網/小心再靠它過一冬。

應該承認，安娥與任光結婚後，在音樂中夫妻琴瑟合鳴，創作了大量旋律悅耳、意境優美的歌曲。其中一些優秀作品更是歷經歲月滌盪,至今仍在傳唱。尤其是同名電影《漁光曲》更讓兩人的名字在當時的「十里洋場」上海灘走紅。

可是，在情感上，兩人卻找不到音樂中的和諧。安娥的心中永遠有一塊屬於田漢的天地，任光走不進去。安娥內心的苦悶和對田漢的思念讓她非常痛苦。終於，在抗日戰爭爆發的1937年，她結束了與任光4年的婚姻，並支助任光去法國，兩人的情感划上句號。

延安新華廣播電台與《漁光曲》

延安新華廣播電台是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前身，1940年12月30日成立於陝西延安市西北19公里的王皮灣村，這一天被確定為中國人民廣播創建紀念日。

至於延安新華廣播電台（即新華社的口播部）選用《漁光曲》為開始曲的往事，還得從國共產黨創建的第一座廣播電台說起。

1940年3月25日，周恩來從蘇聯莫斯科醫治胳膊傷病回到延安，同時帶回了一部廣播發射機。其後，中央軍委三局遂調集30多人，前往延安西川的王皮灣（今屬寶塔區棗園鎮），承建廣播電台。台址選在王皮灣的墩兒山下。在石崖上開鑿出兩個石洞，作為機房，砍伐木料，架設木杆子以代替鐵塔，設置天線。播音室是一孔土窯洞，沒有隔音設備，就掛上羊毛氈代替。而動力設備則是將一個破舊的汽車頭改裝成一個發動機，用木炭燃燒產生蒸汽推動發動機，不過由於動力比較小，周恩來就把蘇聯贈送給自己的專用汽車捐獻出來，又改裝成一台發動機，兩台發動機輪流工作，才能保證播音的正常進行。

萬事開頭難，經過半年多的試驗與調整，1940年12月30日，一道紅色電波划過長空：「延安新華廣播電台，現在開始播音……」延安新華廣播電台首次播音。

1941年初夏，延安新華廣播電台有了一部手搖式電唱機，但是缺少唱片。毛澤東知道了這件事後，把自己保存的20多張音樂、戲曲唱片送給了廣播電台，其中就有《漁光曲》唱片。延安新華廣播電台用過的開始曲——《漁光曲》就來自這批唱片。

因廣播發射機零配件損壞，搞不到電子管維修，1943年3月，延安新華廣播電台暫時停止播音。

抗日戰爭勝利後，1945年9月5日，延安新華廣播電台正式恢復播音，開始曲用的就是電影插曲——《漁光曲》。不久，秧歌劇《兄妹開荒》在上海灌製成唱片，被輾轉帶到了延安。成了延安新華廣播電台的第二支開始曲。新中國成立後，大氣從容的《東方紅》一直是中央人民廣播電台乃至全國廣播電台使用頻次最高的開始曲。20世紀80年代後期，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開始曲改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