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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毛家灣:林彪出事是因為老宅的風水不好?

來源=人民網 原載於《歷史學家茶座》第三輯

作者=宋德金

原標題為《風雨毛家灣》

北京毛家灣一號院是林彪舊居的代名詞。位於北京西城區平安里東南,中南海西北,皇城根附近的兩條小巷,南巷稱前毛家灣,北巷稱後毛家灣。這裡是明代大學士毛紀的故居,衚衕也因此得名「毛家灣」。

老北京有句俗話說:「大衚衕三千六,小衚衕賽牛毛。」或曰:「有名衚衕三千六,無名衚衕賽牛毛。」用來形容北京坊巷衚衕之多。許多衚衕都有不少瑣聞軼事,可供談資。毛家灣也是如此。

毛家灣是北京西城的衚衕名,為前毛家灣、中毛家灣、後毛家灣的統稱。20世紀70年代以前,那裡的交通方便而不喧囂,行人、車輛很少,是個鬧中取靜的好地方。當時北京人知道毛家灣的大概不會很多。然而,在一場震驚中外的政治事件之後,不僅北京,而且海內外知道毛家灣的人驟然多了起來,人們開始知道那裡曾是林彪的住地。幾十年過去了,對於許多人來說,毛家灣仍然是個神秘的地方。說起它的歷史來,恐怕知道的就更少了。

毛家灣位於西四北大街之東,西皇城根北大街之西,大小紅羅廠迤北,太平倉迤南。在前毛家灣和中毛家灣之間,那高高的灰色圍牆中的院落便是當年林彪住地。其舊址至今已有四五百年的歷史了。它歷經風雨,幾易其主,見證了歷史變遷和世道滄桑。

大約在明朝中葉,那裡就已建起府第、庭院和花園。據1949年北平解放前夕這處宅院主人的女婿、一位叫大衛·季德的美國人說:「這所宅第是400多年前修建的。」他還在描述其宅第、園林時說,「我不禁想到400多年前那位藝術家在設計花園時一定要表現出一大片空間和遙遠的山脈……」 他在回憶中幾次談到400年這一時間概念,顯然,這是源於主人對祖宅的了解。倘若此說不誤的話,據以推算,這處宅院當始建於明朝中葉嘉靖年間。這所宅院最初的主人為誰?因資料有限,一時尚無法確指。有人說,那裡原為明朝末期(應為中期)毛紀住宅,毛家灣之名也由此而來。 其根據不得而知,或許可備一說。

那麼,毛紀為何許人?

據《明史》卷一百九十本傳載:毛紀,字維之,山東掖縣(今萊州)人。明憲宗成化末年,舉鄉試第一,登進士,選庶吉士。庶吉士,明初始設。選新科進士中之優異者歷練辦事,是一種見習官員。後來,專設於翰林院。毛紀於孝宗、武宗兩朝曾任經筵講官、東宮講讀、侍講學士、禮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等職。世宗即位後,宰相楊廷和、蔣冕因與皇帝政見相左,先後辭官或被削職。毛紀繼任宰相,執政一如楊、蔣,世宗指責他「要結朋黨,背君報私」。毛紀步前任後塵,請辭官職。世宗因他性格亢直,也不予挽留。毛紀在明朝中葉弘治(孝宗)、正德(武宗)、嘉靖(孝宗)間歷任要職,其身份與後來毛家灣主人對宅院建築規模的描述和始建時間的估計是大體相符的。

《明史》本傳還說,毛紀「有學識,居官廉靜簡重」,「為縉紳所依賴」。看來他是一位很受時人尊重的清官。這還可以從毛紀的身後事得到一些印證。毛紀死後,歸葬山東老家,如今萊州還有毛紀墓。據說當初規模相當宏大,現仍保存有石獸、石馬、皇帝諭祭碑等,已成當地重要旅遊景點。毛紀家鄉還流傳一些有關於他的傳說。如呂劇《姊妹易嫁》的故事就是一例。大意說:姐姐素花自幼許配毛紀,當出嫁之際,因嫌貧愛富,拒絕這樁婚事。而妹妹素梅感念毛紀忠誠,代姐出嫁。上轎後,始知毛紀已中新科狀元,姐姐後悔不已。

話扯遠了,還是回過頭來說毛家灣吧!

明朝嘉靖間,即這處宅院、園林初建之時,那一帶似乎尚無毛家灣之名。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張爵撰《京師五城坊巷衚衕集》載,中城四牌樓東有陳皇親宅、紅羅廠、太平倉……唯不見毛家灣。毛家灣名稱的出現應稍晚一些,約在明朝後期至清朝中期之間。

據乾隆四年(1739年)修成的《欽定八旗通志》卷三十載:「皇城西邊所有之馬狀元衚衕、太平倉衚衕、紅羅廠衚衕、毛家灣衚衕、拐棒衚衕……」由此看來,最晚於乾隆初年已有毛家灣之名了。此後,北京志書大都著錄毛家灣。如清于敏中等編纂《日下舊聞考》卷三十七即錄了上面所引一段文字。光緒年間,朱一新撰《京師坊巷志稿》卷上述及那一帶的街巷,有大小紅羅廠、太平倉、前毛家灣、中毛家灣、後毛家灣等。

毛家灣又稱茅家灣,乾隆十五年(1750年)《京城全圖》即作茅家灣。有人據以推測說,清初稱茅家灣,後來派生出前、中、後茅家灣三條衚衕。清末演繹為前、中、後毛家灣。 如據前引乾隆四年(1739年)修成的《欽定八旗通志》時已有毛家灣衚衕,可知它並非出現於清末。此說不確。此外,刊刻於乾隆五十三年(1788)的吳長元撰《宸垣識略》卷8也記載「庄親王府在西四牌樓北毛家灣」。是乾隆間已有毛家灣之名無疑。因此,毛家灣的名稱當出現於明朝中葉到清朝中葉之間。

明朝時,毛家灣一帶主要是皇朝的倉(藏糧)、庫(儲物)、廠(作坊)等所在地。北有太平倉,南有紅羅廠,東有甲、乙、丙、丁、戊、承運、廣盈、廣惠、廣積、贓罰等十庫。此外,還有陳皇親宅。清朝時,前明的太平倉、紅羅廠等均已廢置,僅留存其名而已。清初,在太平倉遺址上建立王府。先是清太宗(皇太極)五子碩塞承澤親王府,承澤親王死後,其長子博果鐸襲封,改號庄王,為庄王府。有人說毛家灣有一座庄親王小府,住著庄親王的家人。

後來,毛家灣、馬狀元、太平倉、紅羅廠、拐棒衚衕等為三參領之十五佐領居址。參領、佐領,均為清八旗軍中下級官員。參領,滿語稱甲喇額真;佐領,滿語稱牛錄額真。明朝萬曆間,努爾哈赤建立八旗制度,於固山額真下設甲喇額真,每甲喇額真轄五個牛錄額真。清太宗時,又改甲喇額真為甲喇章京。

晚清至1949年北平解放前,毛家灣古宅的主人,據大衛·季德說是前任大理院余院長。 按:大理院為清末開始設置的最高審判機關(相當於後來的最高法院),系由大理寺改稱。北洋政府沿用。1929年,國民政府將大理院改稱最高法院。根據這一線索判斷,此余院長即北洋政府最後一任院長余棨昌,於1923~1927年任職。

余棨昌(1882~1949),字戟門,浙江紹興人,著名法學家。余早年以京師大學堂高材生被選送日本留學,在東京帝國大學法科畢業後回國,曾任朝陽大學、北平大學法學院教授,北京大學兼職講師。著有《民法親屬編》,主草《第二次民律草案》之總則編、《民法要論總則》等。余棨昌官至北洋政府大理院庭長、院長。南京政府成立後,他被當局視為前朝故老,不再被重用。

余棨昌的四女兒名叫靜岩,在北平解放那年,嫁給了前面提到的那位大衛·季德。大衛·季德幼年時,家在美國密西根州底特律市,他從書中對中國古都北京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並開始學習中文。1946年大學畢業前,燕京大學創辦人司徒雷登(1876~1962)校長訪問密西根大學,並決定遴選一名交換學生。大衛·季德被選中來到北平,當時不滿20周歲。北平解放前夕,他於清華大學教英語。在此期間,結識了余靜岩,並從相識到相愛。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迎來了古都的春天。這時的余棨昌已長期卧床不起,危在旦夕。在余靜岩的要求下,與大衛·季德匆忙結婚。因為按著風俗,倘若父親病故,就要等一年以後才能辦婚事。就在草草辦完婚事的第四天,余棨昌一命嗚呼。次年,余家遷出毛家灣。

據當年前毛家灣路南的一家住戶後來回憶說:20世紀50年代,曾有一個自稱姓金的老太太來家看病(此家世代行醫,主人是老中醫)。她說,對門(指林家大院)過去就是她的家。此人應是《毛家灣遺夢》中提到的金嬸。金嬸是余棨昌的弟媳,據說她的娘家可以追溯到一位滿族皇后。

余家遷出毛家灣之前,這裡的宅第、庭院、花園大體保留著明清以來的建築格局。總共有房子一百多間,還有彎曲的走廊和庭院,方圓幾英畝。冬天,每個房間磚地下面可燒炭取暖。建築物的房梁和柱子都是選用上好的杉木。地上的青磚,其顏色和平滑度可以和皇宮媲美。花園裡有樹叢、假山、石洞、亭子和北方少見的竹林等。其中,假山系模擬泰山山峰和西口要塞城門堆成的。位於花園中央的亭子上有沉重的瓦頂和雕刻精細的檐架。花園裡的石頭,大部分是從幾千里以外運來的,其類型、形狀、大小各異。特別是有一種類似熔岩的灰藍色和綠色的石塊,因經長年風吹雨淋形成許多空洞和各種形狀。這些石頭排列在水池周圍,從遠處望去,恰似一座原始山脈。這處古宅及外圍建築的豪華於此可見一斑。

隨著新中國的成立,這所古宅被國家低價收買。剛剛誕生的共和國,人民意氣風發,舉國百廢待興。在滌盪舊社會遺留下來的污泥濁水的同時,這處已有四五百年歷史的庭院,也像當時北京許多古建築一樣,遭到破壞。大衛·季德說:「余家遷出後,推倒了假山,添平了池塘,砍掉了古樹,美麗的花園成了停車場。」 而據前面提到的那位前毛家灣住戶回憶說:「文革」前,他出家門後,能一眼望見路北高牆裡的假山、亭台,蒼松翠柏掩映其間。可見,那時房舍以外的景觀尚未毀盡。至於房舍,則大體上保留了下來。只是有的已被改造,以適應新的需要。

20世紀50年代初,余家離開毛家灣後,這裡再易主人。

據林彪一位老秘書說,50年代初,毛家灣曾是東北駐京辦事處駐地。而筆者採訪另一位知情者說,高崗曾在那裡住過。我想,他們所說的或許是一事。高崗(1905~1954)於1949年後任東北局書記、東北人民政府主席、東北軍區司令員兼政治委員。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任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1952年11月任中央人民政府計劃委員會主席,兼東北行政委員會主席。同年,調來北京工作。毛家灣是高崗來中央工作前在京的住地,與東北駐京辦事處似不矛盾。高崗正式調到中央後,就離開了毛家灣,住在東交民巷。還有知情者說,李初梨也在毛家灣住過。李初梨原名李楚離,早年留學日本東京帝國大學,1927年畢業回國,是郭沫若為首的創造社重要成員之一。抗戰初期到延安,李曾任陝北公學教授。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李任中共中央聯絡部副部長。

林彪和葉群

新中國成立以來,在毛家灣居住時間最長的是林彪。1949年以後,林彪先後任中共中央中南局第一書記、中南軍政委員會主席、中南軍區司令員、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副主席。1953年林彪住進毛家灣,直至1971年,前後達20年。

林彪住進毛家灣的頭幾年間,那裡的老房舍大體上保持了原貌,改動不大。20世紀50年代後期起,林彪的地位不斷提升。1958年任中共中央副主席、政治局常委。1959年任國務院副總理、國防部部長、中央軍委副主席,主持日常工作。特別是1969年在黨的「九大」上被定為毛澤東的接班人。此後,林彪住地面積不斷擴大。前毛家灣東北口的平安里醫院和西口附近的一些住戶相繼被遷走。這樣,前毛家灣、中毛家灣間的範圍全部劃歸為林彪住地。高高的青磚牆圍繞的林家大院由幾個相通的院落組成,包括:林彪、葉群及其子女住宅,秘書辦公室、圖書室等。毛家灣東邊的西皇城根北大街2號院為工作人員宿舍,據說「文革」前是人大常委會招待所。

「九一三」以後,為配合「批林批孔」運動,一度在林彪、葉群住所舉辦展覽,向參觀者進行批判林彪罪行的教育。「文革」結束後,中共中央的一個研究機構遷到那裡。近來,在這處擁有四五百年歷史的毛家灣舊址上,又進行新一輪的大規模改建工程。老房子大都被拆毀,而林彪住的那座平房則作為文物被保留了下來。

日前,多家媒體報道,在毛家灣1號林彪宅附近施工時發現大型瓷器坑,坑內埋藏大量碎瓷片,多達千餘箱,70萬件。出土數量如此之多的瓷片,在國內尚屬首次。據文物專家鑒定,絕大部分瓷片屬明朝早中期,個別是金元時期的。這些瓷器分別產自景德鎮窯、龍泉窯、鈞窯、磁州窯等,其中以景德鎮燒造的為最多。至於為何有這麼多的瓷片出現在皇城附近並集中於一坑,瓷器從何而來,為何都已毀損等,目前都還是個謎。雖然專家有初步猜測,但是都尚待進一步研究論證。比如有推測說,瓷器坑可能與附近的太平倉有關。竊以為此說就很難成立。古代的倉與庫有別,倉藏糧,庫儲物。與其說同太平倉有關,還不如說和前已述及的西十庫(又作西什庫,即甲、乙、丙、丁、戊、承運、廣盈、廣惠、廣積、贓罰等庫)有關。明朝時十庫分別貯藏金銀、錢鈔、緞匹、銅鐵及沒官贓物等。清高士奇《金鰲退食筆記》卷下說:入清後的三十餘年間,十庫「封錮不開,塵土堆積」,至康熙間,才命內務府「清查立檔案」。震鈞《天咫偶聞》卷一也說:「西十庫,始明代。康熙中,檢查封禁。近倒盡,幾如土阜,而庫藏猶有存者。」既然庫房「倒盡」,倘若儲藏瓷器,必然大量破碎無疑。在清理時將其碎片埋在十庫附近的毛家灣也未可知。不過這一假設也並非無懈可擊,因為《明史·職官志》述及十庫所藏不含瓷器。是瓷器藏於十庫之外,抑或「志」中未能備舉,尚不得而知。這一推測,是為排除毛家灣瓷器坑同太平倉有關說而提出的。

據毛家灣一帶居民說,老宅風水不好,屋主人每每出事。我有一位研究《周易》的朋友說,林彪北戴河住地的風水也有問題,其前方有石堆、土阜云云。我向來不信風水,頗不以這些話為然。不過,毛家灣的幾屆主人倒真都是曾經顯赫一時,卻又命運多舛。早年主人毛紀官至宰輔,因忤逆當朝皇帝旨意,被明世宗指責「要結朋奸,背君報私」,不得不「乞骸骨」,回歸故里,以全始終。余棨昌官至北洋政府大理院院長,被後人譽為近代中國法學的開創人之一。然而,南京政府成立之後,不再被當局重用。至於林彪,眾所周知,這裡就無須多說了。有趣的是,作為這所始建於明世宗嘉靖間的老宅主人林彪曾遭毛澤東申飭說:「你想當明世宗!」明世宗,即朱厚熜,是憲宗孫,孝宗侄。武宗死,因無子嗣,厚熜即位。他登極之初,曾下詔盡除武宗弊政,朝政為之一新。後來則喜好神仙老道之術,久居深宮,不理朝政。毛澤東指責林彪想當明世宗是對他長期託病的嚴厲批評。

毛家灣風風雨雨走過了四百多年,歷經明、清、北洋政府、國民政府及新中國的幾個朝代和歷史時期,而且有緣與當時的權臣、政要聯繫在一起。老宅主人們在世時走運、得志也好,背時、失意也罷,都已成了過去。老宅也隨著歲月的流逝、時代的變遷而逐漸消失,甚至連毛家灣的地名有一天也可能會不復存在。然而,由於它那不尋常的經歷,毛家灣已永久地寫在北京街巷變遷和城市發展的歷史上。這也許是它的主人們未曾想過或來不及想的。

注 釋:

《毛家灣遺夢》,中華工商聯合出版社,1997年版,第152、82頁,第5頁,第6、82、152、153頁,第163、164頁。

?眼日?演多田貞一《北京地名志》,書目文獻出版社,1986年版;翁立《北京的衚衕》,北京燕山出版社,1992年版,第95頁;王彬等編《北京地名典》,中國文聯出版社,2001年版,第167頁。

崔乃夫主編《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名大典》第一卷,商務印書館,1998年版,第2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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