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爛番茄96%的新劇,再度揭了傷疤
作者?鯨魚
編輯?ROOT 鳳鳴
毫無疑問,他是當之無愧的美男子,人群之中,他就像漆黑中的螢火蟲一樣,那麼鮮明出眾。
坦蕩的額頭,濃密的平眉,深陷的大眼睛忽閃長睫毛,透出某種不符合年齡的天真。
「奧薩馬謝赫。」
一個年輕的崇拜者輕聲叫他,語氣里不僅有尊敬。那感覺,就像把眼睛裡的愛慕之情轉化成了聲音。(謝赫 Sheikh,阿拉伯語常見尊稱,有「酋長」「長老」之意)
相比「謝赫」,人們其實更願意叫他「奧斯曼」。似乎這樣,那位歷史上最富盛名的君王就能轉世投胎,令穆斯林的帝國再延續個幾千年。
然而,「奧斯曼」/「謝赫」一開口,山洞裡的氣氛就變了。
奧斯曼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了
他不是「奧斯曼」,而是奧薩馬·本·拉登,奧巴馬口中的「這名恐怖分子」。
ABC電視台的鏡頭記錄下他語氣平靜的威脅。
那是在1998年,全美國知道他是誰的觀眾不超過100個人。
嚼著薯片,吮著奶昔,本·拉登發誓剷除的敵人,多半選擇了換台。
他們笑了。山洞裡那個野蠻人能有多大本事呢?
答案在3年後到來。
2001年9月11日,已經被世人遺忘的恐怖分子,對聖戰者依次豎起了四根手指。
幾千公里之外,四架飛機為之牽動,駛進了末日般的死亡。
於是,爆炸聲取代了他的聲線,一遍又一遍地吼叫:「美國人你聽見了嗎?這就是我的答案。」
巨 塔 殺 機
The Looming Tower
2018
主演:傑夫·丹尼爾斯/塔哈·拉希姆/彼得·薩斯加德/邁克爾·斯圖巴
豆 瓣:8.2/ 10
IMDb:7.7/ 10
爛番茄:96%
Hulu今年一舉訂下的10集新劇《巨塔殺機》,讓人無比期待:它改編自普利策獲獎圖書《末日巨塔》。這本掛著「非虛構」名義的書,功夫紮實,極其好看。
但「葫蘆」的劇集出來後,評價相當兩極:
爛番茄上,來自影評人的好評有43個新鮮,新鮮度96%,而觀眾的喜愛度則只有59%。
是出了什麼問題?
這本書很好看!作者也參與了本片的編劇
原作者勞倫斯·賴特花費數年時間交叉訪問恐怖分子、情報人員和當事人家屬,好不容易整理出一幅貼近事實的群像,本應被改編成不輸《毒梟》的情節劇。
然而,編劇們毫無新意的流水作,卻整出了一部《新聞編輯室》+《國土安全》的田園雜交體。
電視里的恐怖分子,電視外的反恐英雄
人都是健忘的,而且只願意看自己想看的,相信自己想信的。
已死的本·拉登,也不再是恐怖的象徵,而是一個用硬碟存儲二次元動畫和搞笑貓咪視頻的死宅男。
可是,「巨塔」之下還有很多迷思沒有得到解決呢。
恐怖組織從何開始,因何而起?是一個無聊卻重要的問題。
01
現在提起「恐怖主義」,本·拉登就自動划上等號。
其實不然。扎瓦西里才是幕後主使。本·拉登之於他,只是一塊肥肉。
大概也沒有人比扎瓦西里更早認清本·拉登了。
他在醫院裡聽過幾次本·拉登「出道前」的講演,一眼看破這個富二代的幼稚本性。
後者年輕、多金,容易聽信他人的說法,並且懷抱著一種自視為救世主的幻覺。簡言之,本·拉登是個極易操縱的人。
對比老本·拉登的22個妻子和54個孩子,小本·拉登只想娶4個妻子,不多不少。
本·拉登有一套著名的「老婆」理論:
「娶一個妻子像在走路,娶兩個像在騎自行車,娶三個是三輪車,雖穩當卻慢,啊,所以娶四個是最理想的。這樣你就能超過所有人了!」
本·拉登和扎瓦西里
當然,4個妻子已經不算少了,養4個老婆也不便宜。但在人均收入幾乎趕上美國的那個沙特,富人們的貪婪、饕餮、腐敗和虛偽遠超凡人想像。
據傳,沙特人會在私人飛機里架設噴泉,在全世界範圍內狂買奢侈品。他們每天一睜眼,就只有一個問題,「錢太多了,不知道該怎麼花」。
可以想像,只(重音)娶了4個妻子的本·拉登,以謙遜、清苦、禁慾的做派,迅速吸引了一大批沙特追隨者。
這些人也多半和他一樣,經歷了物質的快速飽和與內心的極度空虛。在家族的賓士轎車上,他們做著同一個戰死沙漠的美夢。
「幸運」亦或「不幸」,這樣的美夢很快就有了實現機會。
蘇聯「異教徒」在阿富汗耀武揚威
1979年,蘇聯入侵阿富汗。
尚且沒有聽說過這個國家的本·拉登,立馬為當地聖戰者慷慨解囊,甚至不顧母親大人反對,親自帶領一小撮阿拉伯人跑去阿富汗戰地。
然而,這伙不知人間疾苦為何物的富家子弟幾乎沒有任何戰鬥能力。
本·拉登的隊伍,雖然手無縛雞之力,卻看不上阿富汗人打了就跑的游擊戰策略。他們的目標是駐守營地,步步為營。
基地組織的雛形在那時或許已經形成。
沉浸在英雄美夢中,本·拉登根本沒注意到,與自己並肩備戰的扎瓦西里聖戰者,已經開始操縱自己了。後者總是陪伴在文弱的沙特少爺身邊,看似是保護,實際上是為了隔離他原有的兄弟,達到洗腦目的。
幾個月過去,阿拉伯人一槍未開,到了第六個月,本·拉登的手下人終於坐不住了。
他們蠢蠢欲動,終於向阿富汗政府軍的一個駐地發起騷擾。不成想自己動靜太大,被對方一名士兵率先發現。
後者只拎一把機槍出去應戰,三下兩下就把本·拉登一夥120人的隊伍嚇退了……
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無奈啊
除了不會打仗,每周都要齋戒兩天的本·拉登身體也很差。據說,他每次作戰前都會生病。在和蘇聯軍隊最後一次交火前,只分到了三個檸檬的本·拉登還未出動,就暈在了壕坑裡。但他對此有另一番解讀——
「雖然身處炮火轟擊之下,我心裡卻極為平靜——後來我睡著了。」
本·拉登最大的優勢,就是太能吹牛逼了,口才極好,和讓人無法不信的無辜美顏。
他能把低血壓說成不怕死的奇蹟;也能把蘇聯戰術撤退過程中一次無足輕重的小仗,說成以一敵十的重大勝利。
聖戰者一貫活在夢想里。即使本·拉登不說,他們也願意相信,自己憑9人火力,擊退了多達100人的蘇聯特種部隊。
蘇軍離開後,一位戰友還撿來一把卡拉什尼科夫AKS-74U突擊步槍,送給本·拉登。那胡桃木的槍托,鐵鏽色的紅彈夾,相當好看,本·拉登愛不釋手。
未來,他每次出現在基地組織錄像里都會帶著這把槍,如同貴婦挎著精緻的包包。
沒人知道,本·拉登並沒有親手奪下這把槍,更沒有用它殺過哪怕一個人。
03
進入20世紀,本·拉登一行的幻想癌已經發展到晚期。
1991年聖誕,蘇聯解體。基地組織成員一致認為,恰恰是他們當年在阿富汗擊敗了蘇軍,才嚴重挫傷了共產主義異教徒的精氣。
一時間,沙特人花不完的錢,變成了新的煩惱——殺不完的人。而在苦於不知該殺誰的十字路口,本·拉登相中了剛剛攪入伊拉克戰爭的美國。
伊戰中,50萬美國大兵湧入沙特王國。儘管他們承諾會在戰後撤離,但由基督教徒、猶太教徒來守衛伊斯蘭聖地的事實,對沙特人來說不啻是巨大的侮辱。
此外,沙特民族極其看重隱私。
美軍的「侵入」和「窺探」,讓沙特人恥辱、恐外的情緒點火就著。
基地組織的敵意已經很顯見了,有趣的是,即便在情報界,當年也沒有幾個美國人知道伊斯蘭激進分子的毒手已經深入到何種程度。
這倒不是因為本·拉登或扎瓦西里之流的密謀。相反,他們三天兩頭用阿拉伯語說著嚇人的宣言。只是這些宣言幾乎沒有人能聽懂,更沒人有興趣聽。
不知為何,威脅之下的美國人,仍有一種根深蒂固的寬慰。他們認為,「任何生活在美國的人都不會與美國為敵」。
這麼萌的宣傳漫畫,看上去實在沒有殺傷力?
及至1993年,事態稍微有了點轉變。
一個叫優素福的阿拉伯人,在雙子塔樓下放置了汽車炸彈。按照計劃,一座塔樓將倒下,壓倒另一座,給西方世界提個醒。
炸彈如期引爆,穿透了6個樓層的鋼材水泥,波及至車庫上下的地鐵站和萬豪舞廳。
6人因此喪生,1042人受傷,然而,當FBI紐約主管劉易斯·斯基利羅趕赴現場,說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座建築將永遠屹立不倒。」
這是怎樣的自大/自信??
優素福並不是一個虔誠的穆斯林,他只是對美國政府懷有深深的敵意
彼時距離「9·11」只有不到8年了。本·拉登和他的狂熱夥伴仍然沒有引起西方敵人的注意。
長時間不計後果的軍火投資,已經拖垮了曾經豐厚的錢包。本·拉登終於發現,自己名下的5家公司沒有一家盈利。
「所有的錢都賠光了。」
本·拉登如此承認,不得不調低基地組織工資。一些人感到無利可圖,連基本保障都沒,便抽身離去。其中,本·拉登的私人秘書賈邁勒·法勒德在提了幾次加薪被拒後,直接偷拿了11萬美元,溜之大吉。
法勒德本人通過拉登走向一條致富之路。他先是攜款(11萬)潛逃後回到美國,轉為污點證人,拿了差不多100萬美元。在美國的證人保護計划下,每日過得無憂無慮。閑暇無事買了一張新澤西州的彩票,然後命好到居然中了!獲獎一萬美元。
當本·拉登散盡錢財,連100美元都掏不出的時候,蘇丹人不再招待他,沙特人拒絕接受他。落魄先知又只能回到一窮二白的阿富汗。然而,他要的就是清貧,是復仇的動力。
法勒德,一個奇妙的圓臉秘書
04
1996年,本·拉登在阿富汗儼然是流亡者。
當地一手遮天的塔利班對他有所懷疑,心不在焉地「俘虜著」這個宅在山裡的野人。
然而,原始人只是一種做派罷了。
在本·拉登的山洞裡,配備著電腦和最先進的通訊設施。複雜性和現代程度遠超過FBI或CIA。
幾次交談之後,塔利班創立者奧馬爾馬拉對他從最初的敵對,轉變為最後的欽佩。
他說,「你們誰也不許動奧薩馬謝赫,他是真正的穆斯林。」一句話擔保了本·拉登在阿富汗的安穩。
錢可以在流亡中花完,威信卻被苦難磨得越來越鋒利。後來資助基地組織搞恐怖活動的私人/集團,買單的僅僅是本·拉登的個人魅力。
我們不知道本·拉登是什麼時候被神化為一個神壇上的先知。當CIA釋出解密視頻,拉登的電腦里還有一些搞笑小視頻、幾段手工編織教程和幾部名為「天使是真的嗎?」的視頻。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更酷一點。
甚至在美國人民心中,本·拉登也相當具有迷惑性。2012年他們自製的愛國紀錄片「犯我大美帝國者,雖遠必誅」之《獵殺本·拉登》,坊間流傳最為深遠的段子,當本·拉登藏在房間慢慢走出來,對著樓道的海豹隊員說:excuse me。由於口音太重,說成:execute me。於是M4歡快地響了起來。
事實上本·拉登交流使用的語言是阿拉伯語,他一生沒有講過一句英語。
家用電器一應俱全
相比之下,FBI和CIA正深陷於某種斷裂的合作。
雙方各有各的辦事制度和思考習慣,經常在反恐路上互相使絆子。
《巨塔殺機》第一集,CIA亞力克情報站的長官朔伊爾一看見FBI探員到來,就拉窗帘熄燈,拒不分享任何信息。這讓傑夫·丹尼爾斯扮演的主管特工奧尼爾氣得發抖,又無可奈何。
「快拉窗帘,FBI的傻子二人組來了」
回想起來,如果FBI和CIA能夠共享信息,美國人大概有一百次機會阻止9·11發生。
比如,2000年,美軍驅逐艦「科爾號」遇襲;
FBI探員訊問攝影師庫索,了解到此人曾經將3.6萬美元交給兩個人。這筆錢大致能購買兩張頭等艙機票,應付兩人在洛杉磯逗留幾天的開銷。很值得懷疑。
只可惜,FBI想不到這麼遠。因為他們不知道,在CIA的檔案上,這兩人正是基地組織成員,還在不久前接受了飛行訓練……
數月後,這堵官僚之牆倒塌了,卻是被恐怖分子活生生炸塌的。
幾千條人命,換一個教訓。
05
不論是《巨塔殺機》還是《末日巨塔》,「懸疑性」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我們知道最後會有怎樣的結局:
首先,第一架、第二架飛機飛過,擊穿雙子塔;
然後,第三架飛機墜落,撞向五角大樓;
最後,第四架飛機向國會大廈逼近,在全機乘客的努力下「及時」墜毀。(後來被保羅·格林格拉斯拍成電影《93航班》)
慘痛的事實,三言兩語就能講清。然而,小說和電視劇里呈現的第二手現場,仍能讓見之者「觸目」驚心。
對很多人來說,這就是末日
第一架。北塔起火,滾滾濃煙;天花板噴出水柱。
樓外廣場上,一批跳樓者已經殞命;午間音樂會的座椅上掛著斷體殘肢;幾十隻鞋子散落一地。
第二架。引擎砸落,一個女人在下面蠕動。
第三架。來救人的警察心臟病發。
人們滿身灰土,白的像雪人,獰笑像鮮血。
紙張、混凝土、石棉、玻璃纖維.…..還有數不清的跳樓者,如雨點般落下,砸落地面。
一下,兩下,三下……他們碎了。
2749個人。一片殘骸。
一片廢墟
這之後,是全方位的清醒,無障礙的合作。
所有信息撲面而來,每一條都很及時,每一條也都太遲。
在審問室,基地組織成員,本·拉登的保鏢——阿布·占達勒,孔武有力,留著一把駭人的大鬍子。
他看著探員遞來的9·11報道和一些現場照片,雙手掩面,竟對曾經的「夢想」無言以對。
「我想謝赫是發瘋了。」說完這句,他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探員。
後者沒有欣喜,只有一種不真實的飄忽。
「這一切真的發生了?」
「這一切還會發生嗎?」
「我們的國家,是在阻止,還是在助長這一切?」
瘋狂且恐怖的種子落地太久了,久到讓人忘了一切開始的時間,和地點。
最後,疑神疑鬼的你甚至在E·B·懷特無辜的散文里讀到了它。那還是1948年的夏天:
「只需一小隊形同人字雁群的飛機,立即就能終結這個島嶼的狂想,讓它的塔樓燃起大火,摧毀橋樑,將地下通道變成毒氣室,將幾百人化為灰燼。」
文字旁,沙特的第一個恐怖分子庫特卜曾經的批示令人不寒而慄——
「在可能發動襲擊的狂人頭腦中,紐約無疑有著持久的、不可抵擋的誘惑力。」
這個「紐約」,埋著過去、現在、未來,所有現代都市的末日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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