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館故事：編外丈夫編外妻

最新 03-24

時光追溯到上世紀七十年代。

在巍巍伏牛山東麓，有一座不高不矮的山，名喚鯉魚垛。說它不高，是因為海拔才幾百米，說它不矮，是因為它比周圍的山坡都高，孤傲蒼穹。山上樹木蓊鬱，一年中有半年的時間被霧靄籠罩，顯得高聳雲端，神秘莫測。

說來也怪，山高水高，山中居然有幾畝大的一潭清水，相傳早年一條鯉魚在此修鍊成精，躍了龍門，位列仙班而去，留下這千古傳說。潭邊稍高的地方，地勢平坦，土壤肥沃。有柴有水有地，當然也就適宜人居，早有先民遷棲於此，生生不息。

這裡的人們圍潭而居，依山傍水，環境優美。村子裡有幾十戶人家，七姓八氏雜居在一起，守著古老淳樸的民風，倒也相安無事。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趕集上店下山去買些必需品，其餘的都是自給自足，過著男耕女織的慢生活節奏。

湖東有戶余姓人家，按迷信說法是犯了五女星。一拉清兒生了五個閨女後，中年得子，取名余大海。意即魚入大海，海闊憑魚躍之意。不用說，大海被父母親視為掌上明珠，被姐姐們寵為家中寶貝，從來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養尊處優，長到十來歲，沒受一丁點委屈。出來進去，總有姐姐們跟著護著，生怕磕著碰著、受到別人欺負，很少跟村裡的男娃摻和，生來膽小怕事，看見個老鼠就嚇得渾身發抖。

就這樣，天長日久，大海的脾性變成了縮頭縮尾、唯唯諾諾，遇事無主見的懦弱性格。再加上整天和姐姐們耳鬢廝磨，說話都是嗲聲嗲氣的娘娘腔。因他皮膚又白又細，同齡的男娃都懷疑他是男是女，從未見他下潭洗過澡，當然很難一睹真相。由於父母家人太過溺愛，十歲上才上學，父母說，多多少少識兩個字就中，認得自已名子，別進錯男女廁所就行。

老余家的隔壁鄰居姓李，李家老兩口一輩子就生了一個男娃，到這一輩是三代單傳，為了好養活，取名孬蛋。這孬蛋和大海是同歲，性格卻迥異。整天象個土匪一樣，踢死蛤蟆踩死猴，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打架鬥毆、偷雞摸狗是拿手戲。

十歲上，一次爬上懸崖掏鳥蛋，摔斷了腿，動了一次大手術，養了半年，才又接上骨頭，落了個跛子。一條腿長，一條腿短，走起路來一歪一歪的，因此又多了個「鐵拐李」的美名。

人長樹大，眼看著孬蛋都到了說親提媒的年齡，李老漢卻得了個幺蛾子病，一命鳴呼。李老漢的去世，對李家可是打擊不小，這孬蛋好吃懶做，東遊西逛，常常串個牌場，喝個小酒，發個酒瘋是他的強項。李母根本管束不了，因此家境每況俞下，一日不如一日。

孬蛋看著同齡的哥們，定親的定親，結婚的結婚，抱娃的抱娃，婚姻事連個著落也沒有，心裡那個急呀，晚上不抱個枕頭都睡不著覺。白天，他看著余家幾個如花似玉的閨女出出進進，真是亂花迷眼，如坐針氈，神魂顛倒，他也知道自已是賴蛤蟆想吃天鵝肉，痴心妄想。可內心的慾望驅使他總想看看那被衣服緊裹著的不一樣的風景。就象是被霧靄遮掩著的鯉魚垛的山山水水，給人以神秘、誘人、探險的感覺。

不過，他想出了一個損招，余家的廁所在山牆頭上，那時都是露天的，用石頭干砌的，他就偷偷撬動石塊，掏出一個小洞。他若無其事地蹲在院牆根上假裝幹活，聽見有人上廁所的動靜，他就偷看人家大姑娘的白屁股，無限風光盡收眼底。雖然看著不過隱，可多少也起到瞭望梅止渴的作用。

一日，他又在偷窺人家大姑娘解手，無意間，笑出聲來，那邊便傳來謾罵之聲：鐵拐李，你個不要臉，偷看你家姑奶奶，撒泡尿照照你那鱉樣兒！孬蛋一看露餡了，自知理虧，趕緊遁逃。余老漢聽說後，知道跟他吵不出來個啥名堂，便和泥把所有的石頭縫都堵死了，又在上邊搭了蓬，蓋了草，弄了個嚴嚴實實。孬蛋一看，心裡不大舒服，瞧見茅池在牆外邊，又趁人家解手的時候，把一塊大石頭扔進茅池裡，濺得人家一身屎尿，算是解氣了。余老漢氣得忍無可忍，看在他死去的爹的份上，最後還是忍了，把茅池改在了院裡邊。余家人象躲瘟神一樣避著他，惹不起還躲不起嘛！

老余家的幾個閨女相繼出嫁，還剩下老五妮兒待字閨中。走馬燈似的媒人一踏進門坎都是給閨女找婆家的，沒有一個是給大海說媳婦的，這讓老余兩口子很是反感。往往是媒人八字還沒說上一撇，老余兩口子便叫打住，說大海不娶上媳婦，老五妮兒不找婆家。把媒人說得灰臉土面的，悻悻而去。老五妮兒成了他們老兩口最後的賭注，心裡尋思著，換親也得換個媳婦。

由於余家家底殷實，在村裡也算是吃穿不愁的富裕戶，偶爾也有人給大海提媒。這不，湖西的張二嬸就給他提了個媒茬。人家閨女來相看，嚇得大海鑽進後山老林里，不敢照面。好說呆說勸了回來，嘴笨得連一句囫圇話都不會說，結結巴巴地凈出洋相。未了，人家姑娘又逮住媒人埋怨了一陣。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張二嬸發誓以後不再張狂說媒。

自從相親這件事之後，老余兩口子算是束手無策。大海的婚事便成了他們的一塊心病，整天央親托友，求爺爺告奶奶讓人家給介紹媳婦。山下大海姨給他介紹了個姑娘，這次是去女方家相看，大海也算聽話，勉強答應。臨行，父母千叮嚀萬囑託，生怕再出岔子、漏子，真是恨鐵不成鋼。誰知，吃飯間，姑娘有心計，說，今兒蒸的饅頭個大，不興剩塊兒，吃不了可不敢掰開。吃了一頓飯，嚇得大海光顧喝湯，愣是沒敢吃一口饅頭。姑娘一看，大海實誠，缺心眼，黃瓜萊又涼了。

大海他二姨住在山下，育有一男一女，女兒最小。有人給她兒說了個對象，女方要彩禮太多，一時拿不出來，還怕耽擱了孩子的婚事，便到大海家去借錢。大海娘說，妹子，不是我不借給你，你也知道，大海也老大不小了，萬一有個媒茬，那都是風火急事，晚得罪你不如早得罪你。大海他二姨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不便強求。回來跟丈夫一商量，二人得出個結果，把女兒嫁給大海。大海雖然實誠些，可也不憨不傻。他家要錢有錢，要糧有糧，日後閨女過了門，親上加親，也不會受罪。大海姨小算盤打的就是這個主意，跟大海媽一說，大海媽喜得心花怒放，立馬換了愁容綻笑顏。慷慨解囊，頂力相助，大海姨很順利把媳婦搬娶進了屋裡。接下來，也不食言，便張羅起女兒的婚事。

女兒名叫鳳麗，比大海小一歲。這鳳麗從小就乖巧可愛，說話面聲細語，性格內向，心軟得象棉花糖一樣，屬於那種掂起來一綹，放下來一攤的人，跟大海也算是彎刀對著瓢切菜。大海姨對鳳麗是寵愛異常，走哪帶哪，就象影子一樣。長到七、八歲光景，還懼怕生人，哭鬧著不上學，整天粘著媽媽，大海姨便由著她，從未登過學校的門邊，因此，斗大的字不識一升。十五歲了，還非得跟媽媽睡一頭，否則，便徹夜不睡。直到芳齡二九那一年，才跟父母分床睡，還是父母睡後牆，她睡前牆。從來都不敢一個人出門，大海家她就很少去，雖是姨表姊妹，卻生份得很。雖然到了該找婆家的年齡，總是窮嫌富不愛，至今還是名花無主。

結婚那天，老天不作美，下起了瓢潑大雨。余家把一輛牛車打扮得花枝招展，去迎娶新娘。鳳麗一想起要和家人分離，便嚶嚶地哭起來。把父母親的心也哭得濕灑灑的。她娘說，麗啊，大喜的日子不興哭哭啼啼，這樣，以後會走霉運的。再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都是朝庭佬封過的，媽也不能跟你一輩子，你也不能扎一輩子老妮兒墳。以後，你到了婆家，就是他們的親人，不會怠慢你。大海這孩子多善良，也不會惹你生氣。你想媽了就回來住幾天，媽想你了，就去看看你，你還是媽的心肝寶貝。聽話，噢，乖，上車吧。大海姨連哄帶勸，好話說了千千萬，軟話說了萬萬千，總算把女兒給推上了車。轉過身，自己鼻子一酸，淚已盈滿眼眶，心裡空落落的。

牛車在泥濘中吱吱呀呀艱難地行走著，鳳麗一路上梨花帶雨，連山澗路旁的花草都皺眉搖頭。過午，緊趕慢趕，才到大海家。

晚上，鄉親們都來喝喜酒，鬧洞房，孬蛋趁著酒勁兒，似醉非醉，在鳳麗身上撈摸了幾把，嚇得她尖叫不止。余老漢早有防備，命人勸酒。一會功夫，孬蛋便酩酊大醉，連嘔帶噴，吐了一酒桌子，眾人見狀，紛紛捂著鼻子離去，把孬蛋象抬死豬似的抬回了家。

眾人散去，已是深夜時分。洞房花燭夜，乃人生的一大喜事，古往今來，有多少人夢寐以求。然而，春宵時刻卻找不到新郎，這二人轉改成獨角戲，肯定不精彩。大海家人找遍了上房、廂房，都沒有，難不成逃婚了？最後，在廁所里找到了他，原來嚇得他光想拉稀。大海媽把他推推揉揉，送至洞房，說，娃兒，去吧，沒事，咱自己的，不犯法。說完，還是不放心，走到窗下去偷聽。大海見鳳麗用被子蒙著頭，裹得嚴嚴實實。他和衣躺在另一頭，瑟瑟發抖，蜷作一團。就這樣，他們度過了一個良宵美辰。

一連幾個晚上，都是大海媽把他推進房間。後來，自己也摸趨著去睡了。睡覺歸睡覺，那就是單純地去睡覺，沒有附帶別的項目。鳳麗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大海媽對鳳麗是百般呵護，愛憐有加。她每天都盯著鳳麗的肚子看，盼望著那兒早日有動靜。這樣的日子過了將近有一年，也不見變化，而且經事正常。大海媽想問問鳳麗，可張口容易合口難，鳳麗又極礙面子。大海媽也問過大海，把大海問得脖子臉通紅，象抹了雞血似的，如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了。

娶媳抱孫都是老人們的美好願望。可眼下，是皇上不急太監急。大海媽通過仔細觀察，發現兩人的枕頭始終都在兩頭放著，但這也不能證明什麼，大海媽偷偷地把枕頭放到了一頭，可第二天早上，發現還是在兩頭放著，懷疑兩個人就沒睡過一頭。一天，大海媽給老五妮兒耳語了一陣，老五妮兒會意地直笑，繞著道問鳳麗，現在兩口子都時興睡一頭，誰也不聞誰的腳臭氣，哪象你倆。鳳麗說，他不上我這頭睡，我有啥辦法。老五妮兒又問，一次也沒有？鳳麗臉紅紅地說，沒有。老五妮一臉驚訝，實話告訴了母親。她媽在心裡暗罵兒子沒用，又給她耳語了一陣。

吃過晚飯，老五妮坐在鳳麗床上閑拉呱，小聲對鳳麗說，大海害怕老鼠，今兒黑你就說那頭有老鼠，他就會上你這頭來。鳳麗聽罷，羞得用小拳頭直打老五妮兒。晚上，鳳麗還真用了這一招，把大海嚇得直往她這頭鑽，後來，大海媽發現兩個枕頭放到一頭了。心想，這回應該水到渠成了。誰知，渠成了，水沒到。物理定律說，同性相排訴，異性相吸引，他倆也不倒外。兩人雖然抱成一團，互蹭痒痒，終不得要領。大海老是泄得一蹋糊塗，而鳳麗總是意猶未盡，說不出來的難受。

又過了一年，鳳麗除了更加成熟之外，別無他變。大海媽也不知燒過多少香、許過多少願，都不奏效，佛祖根本就不給他們這個禮物。大海媽見了他二姨，老姐妹倆都為此事納悶。最後，還是讓大海姨親口問問閨女再說。這種事，基本上都是無師自通，那年頭人們思想不開放，真要是當面鼓對面鑼問起來，雙方都有點難為情。可這不是打馬虎眼的小事。一次，大海姨委婉地試探女兒：這都兩年了，大海也沒說過。要個孩子？鳳麗說，沒說過，可我也想要。鳳麗媽說，要就要唄！鳳麗委屈地說，不會懷孕我有啥辦法。問來問去，也沒問出個子丑寅卯。最後，決定去醫院查查，看看是誰的毛病。

二人到醫院一查，鳳麗還是個處女。兩人都沒啥毛病，只是近親結婚不好。醫生用肢體語言給他們上了重要的一課，似懂非懂的，只覺得無地自容。回家的路上，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掩面偷笑。只想著男女合鋪便會懷孕，沒想到……吃過晚飯，他們早早上床，結婚兩年後，第一次嘗到了飄飄欲仙的感覺，真是妙不可言。

鳳麗很快懷孕了。盼星星，盼月亮，盼得鳳麗的肚子總算有了動靜，余家人都把她當作一尊上神供著。快四個月的時候，流產了。後來，又多次懷孕，多次流產，成了習慣性的。到醫院去看醫生，都說是近親結婚的原因，說啥也晚了。

後來，又懷孕了，鳳麗整日圍在被窩裡，不敢動彈一下，吃喝拉撒，由專人飼候著。鳳麗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光見肚子大，卻不見胎動。一次，她下地解手，腳下一滑，一屁股蹲在地上，一泡尿尿完，肚子空空如也，你說神不神。後來又去看醫生，說是想孩子想的很了。後多方吃藥調理，也不會懷孕了。

這孬蛋由於德行不好，家又窮，一致沒人給他說親。直到25歲上，才勉強接了個二手貨，還帶個2歲的閨女。孬蛋雖然看不上，可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不敢挑剔。那娘們一過門，不隔屬相，又給孬蛋生了兩朵金花。李家媳婦勤快、賢慧，是過日子的一把好手。整天把地里、家裡拾掇得妥妥貼貼。

儘管如此，孬蛋還是不領情，他看不得三個閨女在眼前鬧騰。一鬧騰，他就煩，一煩，就想喝點小酒，一喝酒，就發酒瘋，一發瘋，就打老婆。並指責老婆沒給他生個男孩，李家香煙要斷在他的手裡。把老婆當作出氣筒。他老婆幾次都想投潭自盡，終舍不下女兒，就忍氣吞氣，打掉牙齒往肚裡咽。孬蛋一想起鳳麗那象饅頭皮似的白細光滑的皮膚，再跟自己的黃臉婆比比，咦，那簡直就是白天鵝與醜小鴨！他這個賴蛤蟆早存有覬覦之心，有機會非嘗嘗那天鵝肉的滋味。

一次，余家人都上山去侍弄柞蠶了，家裡撇下鳳麗一個人，孬蛋瞅淮時機，溜進余家院里，不顧鳳麗的反抗，強行把她按在了床上。鳳麗膽小怕事，想告發，還怕身敗名裂，便忍下了這口氣。孬蛋見平安無事，有點肆無忌憚起來。

一日，又逮准機會，溜進余家，這回卻讓大海媽逮了個正著，她把門一鎖，說要喊來村裡人做見證，告他強姦。這下，可把孬蛋嚇壞了，跪在地上連連求饒，大海媽說啥也不同意，最後，他想出一個損招，讓自己媳婦跟大海睡，算是扯平。大海媽為了顧及臉面，糊糊塗塗地答應了，並讓孬蛋寫下字據。這算放他螞蚱過山了。

晚上，大海媽來要人，孬蛋把事情原委跟他媳婦說了，氣得她打了他幾個耳光，跟著大海媽走了。

在大海家人的逼迫下，二人同居一室。大海生性懦弱，根本就下不了手，呆了一會兒，放她走了。就這樣，幾何上的等量代換定理，在這裡也派上了用場。

不久，鳳麗懷孕了。儘管不知道是誰的，反正是好事，余家人就裝聾作啞，也沒人查驗不是？

自從那晚大海沒有動粗，李家媳婦便心生感激。在那個布穀催春的早上，二人在山坡上放養柞蠶，李家媳婦主動找到大海，在她的循循色誘下，和大海終發生了關係。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後來，也說不清有了多少次。再後來，也懷孕了。孬蛋雖然沒有把握是自己的，可也不敢斷定是大海的。還是不說透的好。

那一年，余、李兩家都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只是都不隨自己的父親。

———— END ————

作者簡介：景興東，河南南陽人。喜歡在喧囂的淘金時光里，尋找一處靜靜的芳草地，徜徉在沁人的書香里，放牧一群文字，捕捉生活的幾朵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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