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西餐廳里的五位美女

導語：我還記得其中一位女孩，來自一個山區里的三線大廠，剛入學的時候，非常單純，因為第一次離家，對成都很不適應，信誓旦旦地說，我們廠什麼都有，比成都好多了，我畢業了馬上回去。

作者：西門媚，小說家，獨立作家。出版長篇小說《實習記者》、《看不見的河流》，隨筆集《紙鋒》、《心懷野念》等。

我忽然留意到，鄰座坐著五位美女。

2005年，我們下午常去一家西餐廳喝咖啡，吃蛋糕，看看書，畫點小畫。那時，我正在整理書稿《結廬記》，西閃要為我的書稿畫插圖，好些圖就是在西餐廳的下午畫下的。

還記得那是5月下旬的一天，西閃正在畫西餐廳里玻璃屋頂下的植物，陽光透下來，植物顯得蔥蘢。那時，我正對水溶彩鉛感興趣，拿著畫本，對著西餐廳的幾件別緻的擺件，畫來畫去。

打量擺設之餘，忽然看見了這五位美女。

「美女」這個稱呼，現在基本上是對女性的泛稱，凡是女性都可能被籠統的稱為「美女」。在2005年，這還沒變成一個完全通用的代詞。

鄰座這五位，如果走在以美女著稱的「春熙路」上，也會很打眼。

我悄悄打量她們，她們年齡有些差距。有兩位很年輕，化了點淡妝，稍顯得成熟些，我想，如果卸了妝，應該看起來最多不過二十歲。

她們和另三位美女相對而坐。這三位打扮化妝更入時一些，年齡應該都在二十五到二十八、九之間。

聽了幾句對話，發現這五位身份各不相同。

兩位小美女，是音樂學院學生，大約是專科二年級，課程不多。

對面中間的那一位，捲髮盤在腦後，看起來最為精明能幹。右手夾了支細細的香煙，左手把玩著一隻銀色的打火機。給人一種看起來輕鬆，但卻什麼都瞭然於胸的感覺。在一問一答中，她一直在起主導作用，是主要講話的那方。

原來，她是一位老闆，正在面試兩位學生，到她那裡工作。

都不算面試，應該算遊說更恰當。

她身旁的兩位，一位應該是兩位學生的介紹人，另一位應該是她的同伴。

這女老闆，看起來年齡雖然不大，但是口氣不小，派頭十足。

一會兒我就聽出，她馬上要開一特殊的餐館，要請兩個女學生到她那裡工作。

對即將開的餐館，她信心十足，說，就算不能全部按她的預想，收入個七八成也絕無問題。

她說，她的餐館是私密性的，總共就五間包房。只有包房。

兩個女學生聽了半天，問，她們要做的工作是什麼？

女老闆答：也不止你們兩個，還有幾個。門口也不需要你們都站著，只站一個人就可以了。沒有客人的時候，你們就在門廳里，在沙發上坐著，除了抽煙，其它事情都可以，可以聊聊天什麼的。我會給你們配專門的服裝。如果客人來了，你們就要馬上站起來，客人選中你們，你們就要跟客人去包房聊天。只聊天就是了。到菜上來，你們就可以退出來了。

介紹人問：那需要什麼培訓嗎？

女老闆說：不需要什麼培訓，只要你們懂禮貌，站有站姿，坐有坐姿就可以了。要什麼培訓？

學生小聲問：那客人會不會……

女老闆說：怎麼會？！現在外邊找小姐，就像買肉一樣方便。我們的客人到這兒，只是想跟素質高的女孩聊聊天。只聊聊天就可以了。

介紹人也問：你們那兒消費怎樣？

女老闆說：我們那兒最低消費每位400。

400？

女老闆說：也沒有定最低消費，只是我那兒配餐最低算下來就是400以上。

待遇？

女老闆說：待遇到底怎麼定我也沒想好，我想聽聽你們的情況。反正你們也算是勤工儉學。你們現在一個月要用多少？你們是租的房子吧？以後不能隨便請假的。我以前找的學生經常請假……平時每周休息一天。如果晚上沒什麼生意，也可以早點兒走，如果有客人沒走，你們也要晚點走。

介紹人附和著：對對，就是要讓客人多留一會兒。

女老闆聲音果斷：你們決定了給我電話！

介紹人說：是啊。你們這樣也可以多接觸一下社會，鍛煉自己跟人打交道的能力嘛。

兩位女學生交換了一下眼神，又坐了坐，其中一位說：我們回去想想。

女老闆把電話號碼報給女學生，說：給我電話哦！我姓李，我叫歡歡。

女學生走後，剩下的三位又坐著聊了會兒天。

我聽出，原來她們三人曾是同學，學的幼教，畢業後那兩位教了幼兒園，女老闆很得意地說，她一天都沒教過。的確看得出，她是老江湖了，聽她的說法，好多餐館酒吧夜總會的某種特殊服務都是她在聯絡打理。

另兩位同學，現在也離開幼兒園了，她們對女老闆既羨慕又有點兒略略的酸意，想了解多一些她的事情，特別是介紹人，還想在她手中掙些錢。

看著眼前這一出，我想起我念書時隔壁寢室的故事。兩個女生，第一學年戀愛，第二學年失戀。失戀後覺得痛苦不堪，開始放縱自己，先後被校外的人帶出去「開眼界」。先是從陪唱開始，然後就有錢了，管宿舍的阿姨收了錢，她們再晚都可以回宿舍。

兩人的打扮馬上變了，穿黑花絲襪，黑皮衣，極短的黑皮裙。完全照著大家想像中的某職業的標準妝扮。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她們最早地配了傳呼機，有時候晚上有空，呆在宿舍，跟同學們一起拿個小鍋，悄悄地煮點吃的，但仍不住地關注她們的傳呼機。傳呼來了，她們去管理阿姨那裡回電話，然後就要出門。壓抑著興奮，表面淡淡地，跟同宿舍的說，朋友忙不過來，讓她們去幫忙。

大約過了一學期，她們應該升了級。因為她們開始招人。周圍的好多女生都被她們問過，要不要去幫忙，她們可以為去的女生配傳呼機。沒有女生跟她們去，也漸漸地疏遠了她們。她們很快就搬出了宿舍，去外面住了。

我不知她倆後來的情況，只能肯定她們不會回老家。我還記得其中一位女孩，來自一個山區里的三線大廠，剛入學的時候，非常單純，因為第一次離家，對成都很不適應，信誓旦旦地說，我們廠什麼都有，比成都好多了，我畢業了馬上回去。

如果她們還在成都，應該是這位叫「歡歡」的女老闆的前輩吧，也許她們認得。

原標題：《西餐廳里五美圖》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