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以為是攀上了關係 沒想到害他的正是杜月笙
軍閥混戰時期,我爺爺做了裝卸工。為了提高工錢,碼頭工人有組織有秩序地罷工。我爺爺還和上海灘青幫領袖杜月笙攀上了關係,為此他覺得十分榮耀,沒想到最終害他的正是杜月笙——
一
我爺爺年輕時,在十六鋪曹家渡碼頭當裝卸工。英國商人皮爾遜經營這個碼頭,獲利相當可觀。據說一位東南亞船王願出巨資買下碼頭,皮爾遜兩手一攤,聳聳肩連聲說:「NO!」
碼頭上千名裝卸工,每天黑壓壓一片等活干,狼多肉少,爭活干常拳腳相見。他們按地域分為大小十幾個幫,最大的數上海幫、安徽幫、江蘇幫和浙江幫。我爺爺30歲出頭,講義氣,辦事公道,身材高大威猛,又敢與人玩命,就成了上海幫的頭。
舊時,碼頭沒有吊車、傳送帶,全靠人力搬運,到手一宗活不容易。有人飢腸轆轆仍勒緊褲帶咬牙堅持,老上海話叫「硬上一記」,結果在跳板上體力不支,兩腿一軟跌入江中。
當時,正值新舊軍閥南北混戰,進碼頭的貨船大不如從前。碼頭裝卸總管吳大頭見業務下降,乘機向洋老闆獻殷勤,提議再壓低裝卸工錢。連皮爾遜都有些驚訝,工錢已經壓到最低,再低誰干呀?吳大頭嘿嘿一笑,天天有上千人等活,不愁沒人干!皮爾遜陰鬱的臉上綻開笑容,豎起大拇指連聲「OK」!
吳大頭髮放工牌時,見誰嫌工錢低口出怨言,就黑著臉大聲呵斥:「不願干讓別人干!」誰要是稍有猶豫,別的裝卸幫就立馬衝上來。
裝卸幫相互爭鬥,皮爾遜坐收漁翁之利。
那天,吳大頭遇見我爺爺,見四下無人低聲道:「胡老弟,你們裝卸幫相互惡鬥,吃虧的只能是自己。你們團結起來,要求提高工錢,不然就罷工……」
也許這狗日的良心發現,想起自己是個中國人。我爺爺滿臉疑惑,可人糙理不糙,這話有道理,頓時眼前一亮。他登高一呼,眾幫頭齊聲響應,拋棄前嫌走到一起。可惜提高工錢的要求被資方嚴詞拒絕,誰不願干滾蛋!
資方的蠻橫態度激怒了裝卸工,他們舉行罷工。
這事皮爾遜見多了,鬧騰不了幾天,工人不幹活就沒飯吃,一哄而起又一鬨而散。但他很快發現,這次罷工不同以往,有組織有秩序還有經濟支持。更讓他意外的是,大量內河貨船突然開進碼頭。
眼見一天天過去,岸上的貨裝不上船,船上的貨又卸不下來,皮爾遜坐不住了,讓吳大頭去招收新裝卸工,結果走漏風聲,被罷工者擋在碼頭外。皮爾遜急忙趕到警察局報案,希望驅散鬧事人群。警察局對洋人不敢怠慢,這次竟一反常態打起了官腔,說民國提倡保護勞工,不便插手勞資糾紛。
皮爾遜意識到事態嚴重,再持續下去愈發不可收拾,答應提高工錢,但罷工者不予理睬。停靠在碼頭的船東和貨主已經聯名向法院起訴,提出巨額賠償,官司必輸,破產已成定局。
這時,一封信送到皮爾遜案頭,一顆子彈、一份碼頭轉讓合同。他頹然癱坐在沙發上,那個東南亞船王一直暗中覬覦著碼頭,手眼通天又呼風喚雨,製造一個又一個陰謀,使自己落入陷阱。對方已經攤牌,如不拱手相讓,子彈會從窗外飛進來。他已經聽到了死神的馬車聲,只好籤署城下之盟,登上法國郵輪逃往澳洲。
二
當初,裝卸工們要舉行罷工時,幫頭聚在一起頗犯躊躇,人爭氣肚子不爭氣,不解決吃飯問題,罷工支撐不了幾天。這時,吳大頭暗中又找到我爺爺,指點迷津,你們何不去找杜先生?
杜月笙,上海灘青幫領袖,滿眼堂口遍地門徒,上海政界軍界大員敬他三分,連北伐軍蔣總司令也不敢小覷。杜月笙一面販毒品開妓院設賭場,拿黑掌紅分贓劈把;一面在商界正當經營,還熱心慈善事業,幫助貧困,修橋鋪路,建造寺庵。
當時,上海灘流行著一句話:「有事找杜先生!」
小報登過這樣一件事:王姓居民兩箱子衣服被盜,情急中去找杜先生。人們瞪大眼睛說,杜先生有工夫管你這點破事?不想第二天早晨失竊的東西放在門口。
杜月笙急公好義,事不分巨細,人不分窮富,能幫就幫一把,被人津津樂道。話是這麼說,幫頭們還是心裡沒譜,我爺爺不知道他肯不肯幫助罷工,抱著試試看的心理,來到華格臬路216號,按響杜公館門鈴。
門房進去稟報,出來指名道姓,要我爺爺胡阿毛作為代表進去。
杜月笙在客廳門口等候,見我爺爺來拱手相迎,「胡先生為人仗義,敢站出來為窮兄弟們討公道,實在令人敬佩!咱們是浦東老鄉,我家高橋離你家柳河浜一河之隔,親不親家鄉人,今天登門是緣分。」
我爺爺受寵若驚,急忙抱拳施禮,顫抖著嘴唇說:「杜先生高看了,阿毛胸無點墨,是個下苦力的粗人,不敢與先生攀鄉親!」
「哪裡,哪裡,我從鄉下來到上海灘,身無分文夜宿街頭,知道窮人的苦楚和辛酸。董家渡碼頭對裝卸工敲骨吸髓,你們回去立即組織罷工,成立一支糾察隊維持秩序。」杜月笙知道我爺爺的身世,對罷工的事也了如指掌,讓管家萬墨林拿來一張萬元銀票。
我爺爺眼睛泛紅,代表裝卸工們感謝杜先生鼎力相助。杜月笙親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不能叫我先生,咱們鄉親以兄弟相稱,今後你就叫我大哥吧,有難處隨時來找我!」我爺爺已是滿臉淚水,杜大哥出身貧寒,發達後仍不忘窮兄弟,仁愛俠義名不虛傳。
三
曹家渡碼頭罷工勝利,碼頭易主。
新老闆戴著墨鏡,在一群人的簇擁下來到碼頭,他舉目四望,哈哈大笑,「當年,我願出資百萬收購,這個英國佬不識相,敬酒不吃吃罰酒……」
吳大頭照舊發放工牌,威風絲毫不減,「新老闆發話,工錢還和從前一樣,誰不願干滾蛋!」裝卸幫頭們怒目圓睜,「新老闆不支付合理的工錢,我們找杜先生主持公道!」吳大頭嘿嘿笑道:「新老闆就是杜先生!……」
在場的人大感意外,不相信這是真的,目光聚到我爺爺身上。
自從見過杜月笙,我爺爺不再稱杜先生,一口一個「我大哥」,讓人聽得目瞪口呆。有個跺腳地動的大哥,他自然身價倍增,過去幫頭們見他不搭理,如今老遠就滿臉堆笑打招呼,敬煙點火百般巴結。有人還要請他喝酒,想遞帖投師杜先生門下,我爺爺眼一瞪,拍胸脯大包大攬,「酒不用喝了,小菜一碟!」
眾望所歸,我爺爺當仁不讓,要找杜大哥問個明白。走到半道,一個壯漢厲聲喝住,不準靠近。我爺爺一怔,保鏢竟不讓自己去見大哥,真是豈有此理!他氣不打一處來罵道:「瞎了狗眼!我叫胡阿毛,我大哥是杜月笙,找他有話說!」那壯漢見他有來頭,立刻軟下來賠笑道:「胡先生,您先留步,容小人去通稟一聲,不要難為我們當差的。」
那壯漢回來,抬手就是個大嘴巴子,惡狠狠地吼道:「快滾,杜先生說不認識你!」我爺爺被打得兩眼直冒金星,捂著發麻的半邊臉,有種被忽悠被利用的感覺,站在原地怔然如痴。
原來,杜月笙對曹家渡碼頭垂涎三尺,以東南亞船王的名義,出資購買被拒絕。他已經躋身上流社會,不能再打打殺殺,經過精心籌劃,派門徒吳大頭到碼頭卧底,裡應外合把碼頭弄到手。
十里洋場是惡人的天堂。20多年後,裝卸工們才拿到合理的工錢,我爺爺還當選為工會主席,共產黨已經解放了上海。


※最後的飛虎隊,立功無數卻以蹬三輪車為生
※楊虎城後人,用生命保護地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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