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孩子維繫婚姻，真的有那麼不堪嗎？

推君語：這是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卻出自一個九零後作者的筆下，推君會稍微略略覺得驚奇。誰不知道，整個世界的人都在議論，一代不如一代，越是年輕，越是覺得個人感受最重要，為了孩子維繫破碎的婚姻，在新一代看來，簡直是倒行逆施嘛。

也正是在自我獨立意識越發突顯的現在，據說離婚率已越來越高。北京、上海80後的離婚率已高達40%，天哪！難道大家結婚真的是為了走進婚姻的墳墓？

推君有位朋友參加上海著名中學見面會回來後說，校長給在座新生家長說的第一句話是：拜託各位在今後的初中四年、高中三年內，請不要離婚！否則，在這寶貴的時光中，孩子可能會被毀掉。

對於這個觀點，推君不置可否，因為推君一向認為世界多元化，你有你的價值觀，我有我的世界觀，在不妨礙他人的情況下，讓我們一起並存，為世界帶來不一樣的體驗，有何不可？

只不過，在今天，在大傢伙兒紛紛一言不合就分手，婚姻的小船說翻就翻的時候，推君特別想提醒一下，能否別那麼著急，先看看這篇文章。

1

甄老師是一名中學老師，也許是為人師表已經20多年了，那殷殷切切希望學生們努力學習的責任心早已經刻在了骨子裡，在普普通通的鄉鎮上一所灰頭土臉的中學裡，每一屆也總有那麼幾個學生讓她橫豎看不慣，一說起來就咬牙切齒。

小葉就是這一屆學生里她最恨鐵不成鋼的。

小葉長得白白凈凈，卻總也不愛學習，上課遲到，化妝染髮又早戀，一上課要麼是看手機小說，要麼提溜一雙大眼睛和周圍的小男生眉來眼去，青春期的孩子又是那麼叛逆。甄老師經常批評小葉，偶爾嚴厲了曾當眾勒令小葉剪掉剛剛做的美甲，把好不容易做好的髮型紮成馬尾，「大好的年紀怎麼就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是甄老師最常憤憤感慨的。

直到一個周末提前返校的小葉跟甄老師講了她的家庭。

小葉的父母很早就離婚了，小葉跟了爸爸，後媽對她說不上打罵虐待但是異常防備，家裡又添了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農村又有些重男輕女，爺爺奶奶幾乎再也不關注她。偶爾去見媽媽，媽媽也組建了新家庭又有了一個孩子，不過是隨手打發她幾個錢，還要看著自己老公的臉色。和她交好的幾個小女生也是類似情況，離異父母各自組建家庭，好像有兩個家，但是每一個都不屬於她們。

原本這個周末她們聚在其中一個女孩家裡吃飯，這個女孩的新爸爸對著她們這一桌無比嫌惡得說「你們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你們這一群都是多餘的」，聽到這些話，她們連飯也吃不下去了，只能提前返校。

「難道要我們去死？」是小葉這段講述里最後留給甄老師的拷問。此後甄老師便很少批評小葉，只是耐心勸說但也無能為力。

2

甄老師是我的媽媽，跟我講這些的時候我們正在談論一些家常，一位遠房姑姑婚姻有些不如意，沒有家暴吸毒惡劣情節，捨棄了自己的孩子選擇了離婚。農村家庭尤其是長輩觀念依舊很傳統，離婚在親戚之間引起了軒然大波，「怎麼就不能為了孩子」是念叨最多的一句話。而我是一個多麼標榜獨立的年輕女性，自然是旗幟鮮明支持過不下去就離。

過去的我是非常討厭「為了孩子不離婚」這句話的，不單單是因為所謂的女權與獨立，我曾一直認為在自己的家庭里，我是這句話最無辜的受害者。父母曾有一段時間婚姻不那麼和諧，媽媽說起來時總是加一句「媽媽是為了你才不離婚的」，每每聽到這樣的話，我的心口彷彿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那些爭執那些父母彼此感情里的痛苦，即便當時年齡很小，我都會敏銳清晰察覺到，而彷彿這一切的根源都是我。每每他們要爆發爭吵時，那些愧疚與恐懼齊齊湧上我的心頭。我曾經在他們數年的冷戰與爭吵中幾度瀕臨崩潰，而在網路中怒寫「不要再說為了我，這都是大人們虛假的謊言，我們中的每個人都在苟且中煎熬」。

長大後更是聽不得這句話語，無非是一個人不敢追求自我的借口，卻要把這個借口的重擔壓在孩子頭上。後來又有了越來越多的文章，離婚後的女性在人生的道路上獨立自信熠熠生輝，經歷過一段低潮便是浴火重生，事業愛情親子關係都妥妥帖帖，直到滿網都是「這是一道送分題」「不離婚留著過年？」的回復，還有大批人對於自己父母婚姻不合帶來了傷害的傾訴，似乎為了孩子隱忍已經是新世紀婚戀觀念的政治不正確，是要脫軌要被恥笑。

然而我彷彿看到了生活那飽含深意的笑容。

生活不總是那些電視劇中或者文章中所描述的（千萬不要以為人人都是《我的前半生》里的子君啊），現實的故事是這位姑姑在上海打工，薪水僅僅能勉強養活自己，跟一個小老闆一直曖昧著，戀情沒有著落，小老闆離婚但有兩個孩子，有著許多對於第二次婚姻的顧慮，沒有正式的工作，未來飄飄渺渺，沒有富餘的精力關心孩子，原本乖巧的孩子越來越叛逆，退了學又外出打工，從微薄的工資里不斷節省出錢給孩子去表達對於他的愧疚與愛。

這個孩子算是完了，是媽媽對於這件事情唯一的嘆息。

3

當我又聽到了小葉的故事時，曾經那麼堅定的信念也開始慢慢動搖。

似乎不離婚也真的是為了我，即便在苟且中煎熬著，父母也要為了我努力保全一個看上去完整一些的成長環境，即便在這個成長環境里存在不可否認的裂隙，然而對於幼年的我來說，這已經是愛最濃烈純粹的地方。

成功的事業，美滿的愛情與幸福的家庭，是自古難全的美好希冀。對於很多離婚之後的生活，並沒有田螺姑娘與白馬王子從天而降，面對更多是工作孩子難以平衡，新家庭與舊家庭金錢感情上的拉扯矛盾，還有自身在感情中經歷的創傷，裂隙太多，能有幾人真的能夠一一補全，大部分普通人是顧頭難顧尾。

我才開始稍微有些理解與包容，那每一個選擇的背後，都是不得已的權衡與捨棄。

那些一遍一遍重複著的「為了孩子不離婚」，有時候真的是一個沉重的事實，而並非不堪的苟且。那些選擇了離開婚姻的枷鎖，能夠儘力維持生活的平衡，縱然無法做到面面俱到，依舊是勇氣可嘉。

究竟不如意的婚姻里，是否要為了孩子而維持著，從來沒有正確的答案。生活給予我們的，並不是非好即壞的選擇，而是無數的泥濘艱澀的潭，無論選擇哪一個跳下去，誰都沒有真正的輕鬆過。

—END—

作者簡介 ：林杞梓,碩士在讀,閱讀寫字,是忙碌的實驗室工作外的有趣「休閑」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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