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從門前流過
洪水從門前流過
文/張平凡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悲歡離合。生活的酸甜苦辣無法預測。
我的家鄉在陝北黃土高坡,十年九旱，每當春種夏鋤時,受苦人總盼望雨水的到來。然而誰也不曾想到,七月廿六日,幾個小時的強降雨,淹沒了縣城和沿河兩岸的公路、房屋。無情的洪水洶湧奔突,驚呆了全縣人民。洪水過後,美麗的縣城遍體鱗傷,滿目瘡痍, 慘不忍睹。水、電、氣、路全部中斷, 群眾生命財產遭受到嚴重損失。
洪水來臨前,公安幹警、基層幹部整夜未眠,喊話叫醒熟睡的群眾眾,幫助老弱病殘及小孩轉移。我們院子里, 有人挨門逐戶叫人乘車轉移, 也有人帶著老婆孩子自顧逃生，令人不禁感慨：在災難面前一定要保持清醒的頭腦,正確面對眼前困難。
那一夜,我徹夜未眠。晚十點鐘雨開始下大,我站在窗前看著,發現院子的下水道被樹葉堵了,我快速跑出去用掃帚掃開樹葉,讓出水道暢通。等雨下小了,我才上床躺了一會兒。凌展兩點,聽到震耳的雷聲伴隨著大雨。我在窗前又看不到下水道口了，便打著雨傘再次疏通下水道。掃帚不管用,我就用手挖。水地直往下流,我的衣服已經淋濕了,趕快回家換下衣服站在窗前。電話里傳來鄰居的聲音,說上游軍民橋被水衝垮了,洪水沖走不少汽車。三點多鐘,鄰居使勁敲門,叫我乘車出去躲洪水。我說:外面雨大,路難走，我不去了,你們走吧。我想,夜深雨大路滑，再加年老體差走不穩，萬一跌倒還要連累別人,決定自己堅守這個溫暖的家。四點鐘時,我給外面打電活,已經根本打不通了。
天快亮了,雨停了,我準備出去到公路上看洪水。一走到大門口我就被嚇壞了。洶湧的洪水從大門口流過,直奔低洼位置的綏師大院。我感覺今天的水走錯了方向。我們大門前寬敏的馬路變成了汪洋大海，洪水中漂浮著木料，豬、汽車零件、河柴等。為了防止洪水進院,我們院的住戶齊心協力堵大門。鄰居們把鐵塊、石頭,甚至被子搬到大門口,我也從車庫拿出兩塊木板,堵在大門口。洪水距大門口大約二尺遠,我們堵起約二尺高的牆,堵好後大家先後回家了。我最後一個離開大門口,轉身回到院子,挨門逐戶叫我們這一排的鄰居快上二樓。叫不答應的,就打電話。電話打不通,就回到家中發簡訊,告訴他們洪水已到大門口,讓他們快上二樓。起初簡訊也發不出去,等幾分鐘後簡訊終於發出去了,我才鬆了口氣。
幾個小時後,洪水終於退了。我走出大門,平時乾淨漂亮的柏油馬路變得一片狼籍,各種垃圾應有盡有。公路邊擺放著四頭肥胖的死豬，路中間泥濘很厚，根本無法行走。水、電、氣全部中斷。中午,鄰居叫我一起合灶吃最簡單的高粱飯。飯後我走出院子,見不少人開始撤離，因為聽說上游潰壩還會有更大的洪水。我本來不準備走,可被熟人強拉上車，硬讓我撤，只得服從命令就跟著他們走到金陽光上到二十一樓。這套房子是過去的鄰居為兒子剛裝修好的新房,主人還沒有正式人住,就讓我們在這裡躲災。一起躲災的冬梅帶來被子，我問她是不是準備在這裡安家落戶，她笑著回答:這地方挺好,我真的不想回去了。我真心感謝他們對我的關心照顧。
我們坐在二十一樓的陽台上,看著眼前的緩德縣城。這時天氣由陰轉晴,太陽露出了一點笑臉。我們一邊觀察著河裡的水勢，一邊看著山上逃災的人群。在龍灣山和巽地樓山上,有開車的,有打傘的,還有站在高處拍照的。無情的洪水把人們趕出家門,這是災難中的風景。
下午,我從樓上俯瞰河水,見水面已基本平靜。我要下樓,他們不允許，經多次協商,他們才同意我下樓,並要求我一有情況就立即上樓。經過金陽光飯館時,我準備先解決一下晚飯。平時這裡吃飯的人成群結隊,顧客滿座,紅火熱鬧,生意很好。今天所有飯館都上鎖,老闆上山逃災去了。只有一個小超市開著門,我買了點早餐餅乾,打算到關鍵時刻充饑。回到院內,大約六點多了,逃難的鄰居陸續返回。有的鄰居叫我到他們家吃飯,有的從窗口給我遞出饃。我拿出小鍋準備煮挂面，鄰居周敏幫我煮好,並調了各種調料,吃起來美味可口。就這樣,我在鄰居的幫助下度過了災難。
第二天,抗洪大隊來到了大門前。公路沿線由林業系統負責,靠近緩師的區域有榆林市國企救援隊來幫忙，有教育系統負責。大門前,公安系統、防疫站,畜牧站等部門的救災人員身穿工作服，全副武裝,同時展開救災。我們院的退休老年人主動投入救災，幫助清理道路。救援隊由各系統送飯。那幾天天氣炎熱,我們每天給他們煮一鍋綠豆湯送到後勤部。每當我端著鍋走向後勤部時,他們就拿著鐵鍬鏟開泥濘為我修路,幫我端鍋。他們對我的關愛和尊重讓我心裡很溫暖。大家互相幫助,共同救災,災情雖深重,情意滿人間。
災難發生後,不少人去榆林、西安等地。據說大災之後有大疫,他們要出去躲躲。我想,災難考驗著每一個人。眼看著外地救援隊的同志冒著生命危險，每天從早上六點到晚上十一點開著大鏟車,伴隨轟隆降的機器聲工作在爛泥灘里；眼看著年輕小夥子身穿雨衣、雨鞋一身泥巴從早到晚清理污泥；眼看著武警官兵、公安幹警在洪水中冒險救災抱小孩、背老人轉移群眾,十幾個小時吃不上一口飯喝不上一滴水並且得不到休息。我覺得我自己無法一走了之。尤其是衛校家屬院的兩位青年在大洪水中用木板當船救出許多老弱病殘及婦女兒童的事迹,讓我深受感觸。這些教援人員太累了。況且這一代青年是在甜蜜的生活中、溫暖的懷抱中成長起來的,他們從來沒受過這樣的苦。我們作為老人、作為母親,看著他們成長起來,在他們捨身救災的時刻卻袖手旁觀,能心安理得嗎?所以我一定要和家鄉人民同生死共患難,自己能盡到一點微薄之力,心裡也感到踏實。
我們林業系統在裴家峁山上設了救災灶,為救災人員改善伙食蒸包子。聽說炊事班人少做不出來,我和院內另外兩位老人決定上山幫。我們乘車繞道離開重災區。到了山上,空氣清新,陽光明媚,我深深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好舒服。廚房裡只有一個鍋灶,供六十多人吃飯,設備很簡單,燒的是黑炭。我們進去時,三個女幫手正在低著頭認真地做包子。擀麵杖不夠用,她們一個用水杯擀皮,一個用啤酒瓶擀,做得又快又好。我不禁誇獎:哈哈,能人都到這裡了。她們笑著說沒有擀杖零時湊合。這些女人真是既上得了廳堂也下得了廚房。我們幾位老人上山幫灶雖然辛苦些,但是能夠做點有意義的事情,樂在其中。
天災是大自然的語言,災難來臨不可避免,但也有一些可以吸取的教訓。災難是無情的,但也考驗了每一個人。有的人在災難面前束手無策,悲觀失望,等待送到口邊的東西來享受；有的人積極想辦法自救還幫助別人。這場災難給了我們沉痛的教訓,迫使我們樹立起防災減災的意識,學會了抗災救災的辦法,同時也增進了我們團結友愛、互相幫助、共建家園的思想。我相信洪水過後的家鄉會建設得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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