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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守在電話旁一整天,就為了等你來電的人

外婆和外公今年都八十多歲了,他們住在老家。幾年前家裡人想要把他們接到縣城來住,可是兩老堅持不來,因為放不下老家養的雞、豬、菜地,放不下老家已經過慣了的生活。

外公和外婆是那種很傳統的農民,一輩子生活在農村。年輕的時候帶著一家人蓋了一棟四合院,就在此度過了一生。記得小時候在這個四合院里,有一個花壇,種著很好看的繡球花。還有一個大大的魚缸,不是我們現在看到的這種魚缸,是用石頭砌的邊,特別結實。裡面養了幾條鯉魚,小時候的我經常踮起腳尖去看裡面的魚游來游去。

後來的後來,不知什麼原因,花壇沒有了,魚缸也沒了,只在地上留下一些刮痕,證明它們存在過。再後來,連這些魚缸也沒了。

小時候每逢寒暑假,我都會回外婆家待上一兩周,說是做作業,其實是避開父母的監督,也陪陪外公外婆。每當聽說我要回去,外公就會背著手,踱步到村口路邊的小賣部,買上幾包福滿多。然後就站在村口的大樹下等我。

每次回老家,外公會在老家的房樑上,用繩子做一個鞦韆,供我們玩耍。於是每個路過的人都可以看到,孩子們在鞦韆上嘻嘻哈哈地,老人們坐在一旁看著,也跟著笑。

老家可以玩的地方很少,外婆會把多年前閑置的鍋碗瓢盆搬出來,讓我們玩過家家。我和表姐經常蹲在柴房的屋檐下,一玩就是一下午。

小時候回老家,覺得路很遠,從村口到外婆家的路怎麼那麼長啊,我們邁著小小的步子走啊走,走了很久才到。

長大後,車可以直接開到外婆家門口,今年回去的時候,車才駛入路口,就看到外公背著手等待的身影。

小時候覺得外婆家廚房的柜子都好高,拿個碗要很努力才夠得到。

長大後,外婆家廚房的門都變矮了,個高的表弟們要彎著腰才不會碰到頭。

老家有大片大片的油菜花,有黃燦燦的玉米,也有飛來飛去的鳥,滿地跑的小狗。

老家有外婆外公的守候。

外公和外婆年紀漸長,他們每天的生活就是早上起來繞村散步一圈,然後回來做早飯吃。中午睡個午覺,等著下午做飯。對他們來說,可能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等電話。

之前給外公外婆買了老年手機,但是他們不會用。所以現在老家只有一個座機,他們也不會用座機撥號。所以每天每天,對於外公外婆來說最重要的事,就是等電話。

媽媽做手術那天,手術成功後,因為要打的電話很多,所以我只跟外婆簡單說了幾句保平安的話,就匆匆掛了電話。電話那頭外婆說了一句,「晚上再打過來」,我也沒聽清楚,就「恩恩」地應著。當天很忙,這件事我也沒放在心上。第二天中午終於緩過勁來的時候,接到了外婆家打來的電話,是表弟幫忙撥的號。電話剛接起來,就聽到外公在那邊問「你媽媽怎麼樣了,能吃東西了嗎?」,一向打電話很乾脆的外公,突然變得很啰嗦。問完所有想問的問題後,外公說「我跟你外婆等你電話等到十二點」。我才反應過來,對於他們來說,沒法自己撥號,只能被動地等待我們打電話回去。腦海里突然浮現出外婆披著外套,坐在屋裡苦苦等待的樣子。

印象里外公是個不多話的人,尤其是在電話里。一般情況下如果是他接了電話,簡單的問候過後就會把電話遞給外婆。除非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比如說這次,外公很嚴肅地交代我要好好照顧媽媽,要盡量弄一些清淡的營養的食物要保持傷口乾燥等等。外婆則是告訴我,因為離得遠,他們沒法趕來照顧媽媽,心裡很難受,希望我能照顧好她。

我高考的時候。在高考前一天,也是接到了外公打來的電話,大概意思就是鼓勵我不要緊張,相信自己能夠考出好成績。最後外公在電話裡帶著我喊口號:「加油!加油!加油!」當時覺得這麼簡單的一句口號,像是百日誓師大會上全體畢業生在一起高聲吶喊的那樣,甚至比那時候還要振奮人心。於是第二天,我帶著這樣的信心走進了考場。

小時候離老家近,經常回去。上了大學以後,就只有寒暑假回來,能陪外公外婆的時間越來越少。工作以後就更少了,春節值班的時候只能給他們打個電話拜年,拜託媽媽幫忙給個紅包。今年春節,兄弟姐妹們各有各的事情,回去的人不多,感覺老家稍顯冷清。我也是值完班以後,初三才回去的。車剛進路口,外公就在等候了。然後外婆告訴我,從知道我要回去開始,外公每隔一會就會到村口張望。老人喜歡熱熱鬧鬧地過年,家裡好幾年都沒有這麼冷清過了。外公和小楊在房裡談了兩個多小時,不知在聊什麼。後來的後來,小楊告訴我,外公跟他說,我從小性格比較犟,但是心很熱,希望小楊能多給我一些包容。外公就是這樣,不善言辭,但是他的每一個舉動,都在傳達他的愛。

外婆是一個傳統的農村婦女,善良、勤勞,小時候回老家經常會過敏,身上到處起紅疹子,外婆就背著我,到村裡的診所打針。外婆小小的身子,背著我穿過田野,穿過長長的山路。長大後,外婆好像更小了,但是很健康。每次打電話回去,我叫一聲「外婆!」就能聽到她樂呵呵地答應著,然後我會跟她講我的生活,我的秘密,經常一聊就是一個多小時。讀書的時候外婆經常叮囑我,要注意安全,不要輕易相信別人。工作以後跟外婆講心事,她總能講出一些樸實的,但是又很有效的話來安慰我。對於我來說,打電話回去,就像是充電,無論跟她聊什麼,掛了電話以後都會渾身充滿力量。

每次在街上看到蹣跚的老奶奶,就會想到外婆。想到在離我200多公里的地方,有人在守望著,等待著我回去。像是一種倦鳥可以歸巢的安全感,無論遇到什麼事,都在這裡可以得到化解和忘記。外公和外婆,就在老家,守著老房子,守著我們兒時的記憶,也守護著我們心裡的某一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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