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並不遙遠
《芳華》我看了兩遍。
會看兩遍絕不是因為覺得它有多好，而是因為第一遍在家時候沒看全，回北京了陪著高老師又看了第二遍。
然後發現基本上整個電影拍得最好看的一段——就是長鏡頭打仗的那段——被我漏掉了。
第一遍在家是跟著我爹一起看的，看到中間的時候我媽要出門走親戚讓我抱著禮下樓送她一趟，回來後發現我爹並沒有理所當然地暫停等我——他似乎從來沒有這個意識，基本上過年期間他跟我媽的所有衝突都起因於看《歡樂頌2》進度嚴重不同步。
我沒說什麼，坐回沙發上陪著他看完。然後看到他看紅了眼。
這時似乎我沒什麼表態就有些不得體了，但是我實在不知道應該對這個電影說些什麼。聽到那句拙劣的「我操你媽」沒有笑出來已經幾乎用光了我所有的涵養了。
髒話也是台詞，你們好歹也得練練吧。
完整地看完之後我和高老師兩個人都覺得很無語，不知該作何評價。覺得太零碎，雖然是按時間順序推進，可前後之間沒什麼必然聯繫，很多故事戛然而止，再無後話。沒什麼印象深刻的地方，也沒什麼牽腸掛肚的情節。太空，完全感受不到點在哪兒，看了跟沒看差不多。裡面的人都不是什麼好人，也不知道希望讓觀眾一起去跟著懷念些什麼。總之很錯位。
我們一致地將其歸因於自己太年輕，年代太久遠。
也不知道這是給馮小剛老師找台階，還是給我們自己找台階。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裡面的感情表達非常扭曲。非常讓人不舒服。
後來某天，我看到高中同學群里的聚會通知，才忽然想明白，這其實是個局，從這個電影的第一句台詞起，真正的情感的走向被巧妙掩藏。
電影里的「我」——也就是何穗子——說，劉峰和小萍，是這個故事的主角，他們的故事，要從許多年前劉峰帶小萍來部隊的那天說起。
於是觀者便必然而然地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這兩個人身上，只把「我」當成了單純的旁白和第三人稱視角。誠然這兩個人都足夠另類，足夠吸引眼光，但整個故事下來，不難發現他們的人生被時代碾壓蹂躪，站在這種人物的角度來敘述「芳華」，很難不被當成反賊題材。然而最後電影的收尾溫情款款，似乎在說這兩個天性善良的人最後相互依靠，得以善終，知足而樂。
這就更顯得「我」在最後說的那句台詞矯揉造作：一代人芳華已逝，面目全非，雖然他們談笑如故，但是不難看出，歲月對每個人的改變和難掩的失落。
這些人失落的僅僅是老去，而對這兩人此生的命運沒有任何的同情和悲憫。高幹子弟的人生高歌猛進，多年以後戰友重逢，居然還能拿著假肢和當年的醜聞摻和在一起開下作的玩笑。
劉峰和小萍遭遇的不公和最後升華出的「懷念」的主旋律式歌頌格格不入，強行匹配在一起直讓人覺得噁心。
但其實，拋開開頭那句話不聽，把這部電影的主人公順理成章地當成是「我」，何穗子，那一切就合情合理得很多了。
哪怕她多以旁白和觀察者的角度出現，但只有她的情緒與整個電影才是吻合的。
她一切普通，性格平淡，吃不開，也不受欺負，敏感，細膩。在所有戰友里，她算不上引人注目出類拔萃，可地位中上，人生也沒什麼波折，生父也在革丨命結束後得以平反。
她太順利了。除了求愛不得之外，沒有受到過任何來自時代的戕害。
所以時隔多年以後，只有她才有餘力有情懷回憶過去。
只有她才懷念她的芳華。
哪怕那段日子是劉峰和小萍的噩夢。
我們每個人過去的班級里都會有這樣的人——或者根本就是我們自己——成績中上，相貌中上，不被排擠，也不夠出彩，算不上透明可也沒多多少存在感。在學生時代，所有的故事都是聽來的，自己都沒什麼機會參與。這些故事裡，有好的，也有糟糕的。他們看著學神終念名校，階層飛躍，混混落下神壇，人生潦草。自己不溫不火，多年後靠著回憶，整理談資和笑料。
大概只有這樣的人才熱衷於組織同學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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