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家大院：抗聯戰士的「家」

文·尹振賢

在吉林省柳河縣三源浦鎮安仁村，呂家是最早來的坐地戶，安仁村也不叫安仁村，叫大牛溝，而大牛溝，是當年抗聯隊伍出入最頻繁的地方。我們踏查來到安仁村，呂家大院的後人呂樹生給我們講述了抗聯時期呂家大院發生的故事。下面就是呂樹生的講述。

我家是當地大戶，算得上是大牛溝的開拓者。我家來的時候，大牛溝這地方几乎還沒有人家，我太爺爺揮鞭「跑馬占山」，佔下從老鷹溝到向家溝方圓上萬畝的山林。我家在一個叫李蘭溝的溝里蓋了一個四合院，人稱呂家大院。因為山高林密，人煙稀少，呂家大院成了抗聯的據點，當年楊靖宇司令帶領隊伍經常來大牛溝，在我家吃飯，休整。他特別喜歡小孩，經常把我爹抱在腿上逗著玩。

「九一八事變」後，三源浦一帶是抗日聯軍重要的活動地區之一。楊靖宇直接指揮抗日聯軍，在這一地區與日本侵略者展開了殊死的搏鬥，他們英勇頑強的戰鬥精神，感染了當地民眾，「不當亡國奴！」「把小鬼子趕出中國！」在地下黨和抗聯組織的號召下，民眾的抗日救國熱情十分高漲，很多仁人志士和愛國青年都投身到抗聯隊伍。那時候我爹還小，我爹的兩個哥哥，也就是我的大大爺呂德俊和二大爺呂德惠也就十幾歲，參加了少年連，整日站崗放哨，發傳單，貼標語，忙得不亦樂乎。因為二人膽大，憨直，大家都親切地稱呼大傻、二傻。

抗戰時期的呂家大院，跟日本人結下冤讎，是從我的大傻二傻兩個大爺賣梨換槍開始的。

隨著抗日戰爭形勢的發展，抗聯隊伍不斷壯大，但槍支彈藥嚴重不足。我的兩個大爺參軍後，手裡連支槍都沒有，心裡總是不痛快。少年連排長姓李，具體名字我不知道，外號叫李長脖子，也有人說他的名字就叫李長博。李排長看到他倆情緒不佳，就說，沒槍愁什麼，兵工廠就在敵人那裡，想辦法搞一支就是了。於是，我的兩個大爺開始尋找時機弄槍。

轉眼到了1933年的深秋。有一天，大傻和二傻我這兩個大爺打扮成老百姓，挎著一筐梨引誘了一個日本小孩，把這個小孩綁到了大牛溝深山。然後找人捎信給日本守備隊，叫他們帶著槍支來贖人。這個小孩是日本守備隊一個軍官的心肝寶貝，接到信兒後，日本守備隊很快就派偽軍帶著槍支來換人。可是，也許是對日本人恨意太深，我大爺他們竟然把「票」撕了。日本人恨死了我們呂家，放火燒了我家的大四合院，把我本家大爺、大娘和兩歲的兒子抓去殺了，大娘肚子里還揣著孩子。

四合院被燒後，日本人仍到處抓我們呂家人。我家搬到大牛溝，住馬架子。後來集家歸屯，大牛溝人家多起來，成了一個村子。四保臨江戰役中，「孤膽英雄」李安仁犧牲在此，因此改為安仁村。這是後話了。我接著說我家的故事。

禍不單行，有一天我奶奶上茅房，被一個偽軍抓住，用麻袋裝上扛走，賣給了外號叫「九隻手」的土匪。「九隻手」本名叫黑虎，人如其名，心毒手辣，因為只有9根手指，都叫他「九隻手」。綁我奶奶的偽軍抽大煙，也是實在沒錢買煙了，就把我奶奶抓去賣給了「九隻手」當小老婆。

我爹那時候也就五六歲的樣子，日本人趕盡殺絕，把我爹也抓走了。抓去後，直接扔到狼狗圈裡喂狼狗。幸運的是，那天狼狗吃飽了，沒搭理我爹。

我爹的一個叔伯舅舅懂日語，在日本守備隊給日本人做飯。抱柴火時聽到兩個日本人說狼狗圈裡扔了一個中國小孩，姓呂。我這個大舅爺聞聽一驚，乘人不備，悄悄溜進狗圈，把我爹抱出來，又趁著天黑把我爹送到三源浦，交給一個姓劉的遠房親戚。

我這個舅爺爺的後人還在，他的大兒子，也就是我的大叔，叫郝世俊，現在住在二道村。我結婚那天，我爹請來了我舅爺。晚上吃團圓飯的時候，兩個人聊起往事抱頭大哭。我爹說，大舅的恩德永世難忘，如果沒有大舅的救命之恩，當年我早就進了狼狗肚子，哪裡還有呂家這一大家子人哪！我結婚都30多年了，我爹也早已不在人世，但那晚上的一幕，我終生難忘。

我家遭受日本人報復期間，我的大傻二傻兩個大爺仍然跟著抗聯隊伍在深山老林里打游擊。

1933年11月份，楊靖宇率隊到達柳河游擊根據地老鷹溝，獨立師與南滿第一游擊大隊海龍游擊隊會和，整編後，隊伍壯大，繼續在大牛溝、老鷹溝、大北岔一帶打游擊戰。老鷹溝會師，我的兩個大爺都參加了。

我大大爺呂德俊犧牲在大北岔。那是1933年冬天，抗聯部隊在大北岔休整，我大大爺和抗聯戰士在老百姓家正吃著飯，遭到小人告密。日本守備隊偷偷包圍了農戶，用機槍掃射，我大大爺不幸中彈犧牲。犧牲後，當地一個姓仲的老百姓獻出了一副棺木。因為冰天雪地，沒辦法安葬，就把棺木放在山上等開化了下葬。誰知道來年開春跑荒火，棺木不幸被燒，我們家人去了只撿回來幾塊骨頭，葬在了我家祖墳。

我二大爺呂德惠在荊家店一場戰鬥中負傷。負傷後爬到一個村子隱蔽養傷，也是因為叛徒告密，被日本守備隊抓去。我二大爺犧牲得很慘烈，是被小日本五馬分屍的。消息傳到楊靖宇司令員那裡，他萬分悲痛，因為前方在打仗，就安排人找到我父親表示慰問，還給了我父親幾塊大洋。

當年小日本佔領我們的家園，欺負到了我們家門口，那是因為我們的國家落後。落後就要挨打，沒有團結抱團的精神更要挨打。所以今天的我們更要勵精圖治，築牢國家強盛之基。中華崛起不僅僅是一句口號，我們堅決不會再允許我們的家園遭受侵略，不會再允許我們的同胞遭受殺戮，不會再允許我們的妻兒遭受凌辱，不會再讓侵略者的鐵蹄再踏上我們的國土！

現在我們處在和平年代，老輩子人都不在了，這些故事似乎離我們也遠了。但我們永遠不要忘記這國恨家仇！一個中國人是條龍，一群中國人同樣也是一群龍。國家強大，才不會受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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