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清明上河圖到北京一日，重讀浮世眾生相之《鐘鼓樓》
在所存在的空間里度過著不斷流逝的時間，這便構成了我們的生活，於是乎喜怒哀樂，於是乎生死歌哭。
——《鐘鼓樓》
文| 某 MY
從古至今，無論中西方，圍繞市井群像為題材進行創作，反映普羅大眾真實的的生活狀況和生存風貌的文藝作品並不在少數。從高爾基的小說《在底層》到黑澤明的電影作品《電車狂》，最為稱道的應屬北宋畫家張擇端創作的《清明上河圖》。
《清明上河圖》反映了中國十二世紀北宋都城汴京以及汴河兩岸的自然風光和繁榮景象，全圖大致分為汴京郊外春光、汴河場景、城內街市三部分。作者以長卷形式，採用散點透視的構圖法，將繁雜的景物納入統一而富於變化的圖畫中。《清明上河圖》在我國的藝術史上佔據有極高的地位。它不僅僅是一件偉大的現實主義繪畫藝術珍品，同時也為我們提供了北宋大都市的商業、手工業、民俗、建築、交通工具等詳實形象的第一手資料，具有重要歷史文獻價值。其豐富的思想內涵、獨特的審美視角、現實主義的表現手法，都使其在中國乃至世界繪畫史上被奉為經典之作。
今天要介紹的這部《鐘鼓樓》，可以稱得上是一部洋溢著濃郁京味的《清明上河圖》式作品。《鐘鼓樓》是劉心武先生創作於上世紀八十年代的一部現實主義小說，作者用非常巧妙的構思，記述了一天內從卯時到酉時的發生在北京鐘鼓樓一帶的生活瑣事。從薛大娘家辦喜事說開去，不疾不徐，以小見大，緩慢地剝露出一幅當時大時代背景下的小人物們豐富多彩，煙火氣十足的悲歡世相。
這是一個市井的故事，發生在十年浩劫剛過的北京城，卻在當時中國隨處可見。在開篇的場景里，作者把我們拉到了八十年代鐘鼓樓附近一個古舊四合院，這裡住著幾戶人家，薛大娘家辦喜事，她一大早就起來收拾東西，招呼同院的小夥子荀磊幫她把大紅的雙喜字貼到院子的兩扇門上；荀磊正和同單位一個北外畢業的女孩子馮婉姝相愛，而今天和他從小訂過娃娃親的郭杏兒要來北京看荀家一家……同院就讀清華單相思荀磊的姑娘張秀藻，來薛大娘家幫廚的年輕人路喜純，負責接親但臨時出狀況的澹臺智珠，一大早來吃喜宴卻不帶賀禮的無賴漢盧寶桑，一個個生動鮮明的人物形象躍然紙上。
作者在小說中通過一件件生活小事作為串聯，逐個引出人物，對人物的描寫上，不僅限於描述人物當前的生活狀態，更是追溯人物的過往，以點帶面剝繭抽絲，揭示文革十年浩劫對人物的心理所產生的影響，以解釋人物現在的行為，對人物心理變化的描寫成為聯繫人物過往與現在的橋樑。
對於每個人物的心理，作者的刻畫是複雜的，深刻的。每個個體並不是可以簡單的一概而述的善或者惡，而是在深刻的深層真實和社會原因下形成的複雜的人性。比如在婚宴中途偷走貴重嫁妝的中學生姚向東，他看起來叛逆，迷茫，流氓，但是他偷東西的動機卻又僅僅是為了賠同學一件被牛肉湯弄髒的羽絨服。他的叛逆與虛榮，卻和時代背景、父母老師簡單粗暴的教育不無關聯，而從他偷嫁妝的「作案動機」來看，他的身上又隱藏著內在的善和單純。
從故事來講，作者通過蒙太奇的藝術手法，寥寥數筆，勾勒出了一幅記載著城市記憶的鮮活浮世繪……在平靜瑣碎，工巧精緻的生活流的描寫當中，隱藏著的歲月洪流的衝撞和矛盾衝突便顯得更加自然化起來。
「在所存在的空間里度過著不斷流逝的時間，這便構成了我們的生活。於是乎喜怒哀樂，於是乎生死歌哭。」這是我非常喜歡的一句話。小說的另一個主題，時間，又似乎蘊含著某些哲學命題，是非常玄妙和有趣的。在鐘鼓樓這樣一個三維空間里，以時間、個體、事件為坐標軸，每個人的生活可以表述為一堆有跡可循的粒子，這些粒子發生碰撞，則會產生一段故事。而作者所描述的這些粒子，似乎正是成百上千年來人類生活的模型。三十年後的今天，儘管社會生活發生了巨大變遷，我們依然會做著這樣的事，我們依然柴米油鹽，喜怒哀樂，生死歌哭，有什麼似乎不一樣了，但是似乎又都一樣。
作者簡介：
劉心武，著名小說家、紅學家。1977年發表短篇小說《班主任》，被認為是「傷痕文學」的發軔作。著有長篇小說《鐘鼓樓》《四牌樓》《飄窗》等，其中《鐘鼓樓》榮獲第二屆茅盾文學獎。2005年陸續在中央電視台《百家講壇》錄製播出《劉心武揭秘》《八十回後真故事》系列節目，並推出同名著作，引發國內新的《紅樓夢》熱。
主講人簡介：
梁言，北京人民廣播電台著名主持人、台聲，獲中國廣播播音員主持人「金話筒獎」。代表作品：《紅案白案》、《九州羽傳說》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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