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青蛙一張嘴，兩隻眼睛四條腿

最新 03-24

孩子

這是爸媽

小時候的

故事

文/清谷清語音/子塵

夏末正午，火盆一樣炙熱的陽光烘烤著整個荷塘，荷花耷拉下紅撲撲的腦袋，恨不得將頭藏進綠裙擺里。梧桐樹上的每片葉子都縮著腦袋打瞌睡，夏蟬也熱得有氣無力，偶爾「知了——知了——」扯幾嗓子。

在滾燙的烈日下，我和弟弟、妹妹渾身臭汗地蹲在荷塘邊。這個時間點，除了我們仨兒，路面上空無一人，連上午到處閑逛的幾隻土狗都躲起來了。

青蛙半閉著眼蹲在荷葉上，身上的綠衣服和荷葉恰到好處地融為一色，但還是經不起我們的來回巡視。「快來！這兒有一隻，看見了嗎？這裡，就躲在那片荷葉下。」弟弟用手激動地指著。「噓，噓，看見了！」妹妹搶先一步探過身去，壓低聲音說。

妹妹將手中的樹枝慢慢伸出去，樹枝頂端系著長長的白色細線，白色細線的底端系著一個小魚鉤，魚鉤上穿著一隻綠頭蒼蠅。妹妹將半死不活的蒼蠅送到青蛙面前，然後輕輕地搖動手裡的樹枝，魚鉤上的蒼蠅也跟著左右搖動起來，像在青蛙眼前飛動一般。

青蛙吃活食，對眼前靜止的小事物不感興趣，但對周圍運動的小物體格外敏感。青蛙在觀察片刻後，會猛然一躍而起，伸出長舌狠狠咬住魚鉤上的蒼蠅。青蛙根本預料不到蒼蠅只是誘餌，魚鉤才是我們的秘密武器，魚鉤上的小倒刺緊緊地嵌入青蛙嘴裡，讓它毫無與之抗衡的能力。

見青蛙咬了鉤，妹妹使出渾身力氣，將繩子掄成一道弧線，甩向身後的堅硬地面上，青蛙被連帶著狠狠摔暈在地上。弟弟一把抓起青蛙，從它嘴裡取出魚鉤，放進小紅桶里，然後蓋上桶蓋，再在桶蓋上壓上石頭。因為被摔暈的青蛙過不了幾分鐘就會醒過來，很容易就沖翻桶蓋，跳出去逃走了。

塘埂上躺著一隻被太陽炙烤的斷了氣的小蝦，弟弟把兩隻小手鼓成半圓形，緩緩地靠近小蝦身上貪婪吮吸的蒼蠅。在離蒼蠅只有10厘米的時候，弟弟快速合攏雙手，掌心相對著壓了壓，興奮地喊著：「又抓到了！」

弟弟將抓到的蒼蠅掛到魚鉤上，顧不得擦汗就沿著塘埂去尋找下一個目標了。也許是青蛙太容易上鉤了，我們仨兒一個下午差不多能抓到一二十隻青蛙。

每天下午五點前，我們緊緊地按壓住桶蓋上的石頭，提著一水桶的青蛙，趕在父母下班前回家。一路上，我們任由青蛙們在水桶里「砰砰砰」地撞擊著桶壁或桶蓋，似乎它們的撞擊聲越緊湊越大聲，我們心裡的勝利感就越膨脹，臉上的笑容也越綻放。

到家後，我們仨兒將水桶藏到床底下、門後面或者院牆角里，草草吃過晚飯，隨便沖個澡，倒在床上分分鐘就都睡著了。第二天早上，父母前腳出門上班，我們後腳就圍到小紅桶邊上，桶蓋還嚴嚴實實地扣著，可是青蛙一隻都沒有了。「小紅桶又被爸媽發現了。」弟弟噘起嘴巴說。「可是，爸媽沒有罵我們啊，下午我們再去！」妹妹說。「好！耶！」弟弟和妹妹笑著擊掌。

整個暑假，我們都在釣青蛙的不亦樂乎里消遣著無聊的時光，我們並不關心每晚小紅桶里的青蛙去了哪兒。

暑假快結束的一天中午，弟弟釣起來一隻又大又綠的青蛙，我們已經盯住這隻青蛙有小半個月了，它似乎老道又謹慎，把離塘埂兩米遠的地方都劃為禁區，沒想到今天它居然破戒了。弟弟一舉擒獲了這隻青蛙，興奮地沖向被他摔暈在塘埂上的青蛙，誰知跑得太快，被一個土疙瘩絆倒了，嘴角磕出了血。弟弟疼得哇哇叫，「呸呸呸」地吐著嘴裡帶著血的土粒子，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我和妹妹一個勁兒地問：「是不是很疼？」弟弟哇哇叫：「疼死啦！疼死啦！」

「呱……呱……」躺在一旁的青蛙醒了，斷斷續續地呻吟著。它仰著半癟的肚皮，半閉著眼睛，四隻腳耷拉著，偶爾抽搐一下。「青蛙的嘴角也流血了。」妹妹小聲說。「它肯定和我一樣疼。」弟弟眨巴著淚眼說。

我們三個默默地看著那隻可憐的青蛙，「呱……」伴著嘴角淌下的一滴血，青蛙又無力地呻吟了一聲，然後閉上了眼睛。弟弟突然哇哇哭了，問：「它是不是死了？」我把青蛙嘴裡的魚鉤輕輕取下，將它放進荷塘里，它浮在水面上像浮萍一樣隨著波浪緩緩旋轉。我們仨兒獃獃地盯著青蛙。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青蛙還是沒有醒過來。天黑之時，父母到荷塘找我們，我們把水桶里的青蛙全放回了荷塘，個個像丟了魂兒似的回了家。自此以後，我們再也沒有釣過青蛙了。

那個時候的我們還沒有意識到，日復一日地釣青蛙已經讓我們和青蛙之間堆積出一種不可名狀的情感，青蛙給我們平淡如水的暑假增添了簡單快樂的趣味，它們似乎成了我們天天見，一天不見就想念的老朋友。長大之後，記憶里總抹不去那隻在水面上旋轉的青蛙，我們仨兒偶爾會提及到它，並且始終帶著一種愧疚的心思，希望它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