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理之中」的文字才自然
「情理之中」的文字才自然
「在人的一生中,會遇見很多人、遇見很多事。有的,不過是你漫漫人生路上的一個過客;而有的,卻深深刻在你的心底,相伴一生。」
這是一位同學的作文開頭。
也許是作者受「寫作講究豹頭豬肚鳳尾」之類的說法所影響,想以幾句煽情的句子來博得閱讀者的好感。然而,細細想想,這樣的語言過於老成。一個初中生,才多大啊,動輒就以「人的一生」來寫,一副看破紅塵、洞察世事的模樣,和老成持重的老頭老太口氣,與學生的年齡、生活經歷經驗極不相稱,不足取。
像這樣不合情理的文字,在學生作文中並不少見。
有一位同學,寫了對流浪貓的關愛,把好幾隻流浪貓帶回家餵養。文字功底紮實,情真意切。我對她說,你的善心我非常欣賞,但這樣的事,還是要謹慎,你不專業,注意保護自己。雖不能說是「農夫和蛇」,但不懂得如何表達愛心時,有時反而會弄巧成拙。如果作為寫作素材,則反映了學生的懵懂無知,不會被視為「立意高遠」的表現。
一位同學在文章中寫道:
「在我呱呱墜地時,我一睜開眼就望見你,笑容滿面,臉上的皺紋被擠了在一起,活像一個皺巴巴的包子皮。但我還是被你白花花的牙齒所吸引,嘴巴兩旁有個小梨渦,照出你的可愛,我便笑了。這,是和你的第一次遇見。」
讀到這些文字,我也禁不住「笑」了。我給這位同學的批改意見中寫到:你一出生就能看到如此細緻並深深記住的印象?這位同學自己也笑著說,不可能,我是把自己現在的狀態「穿越」到剛出生時了。
一位同學在文章的前面寫「來到了馬王堆漢墓的展覽現場」,後面寫「聯想到這裡,我彷彿感覺到心田中有一股情緒流入,困擾我多日的煩惱迎刃而解。原來當我一味地想提高成績的過程中,我早已失去了學習的本真,失去了對學習的初心,我想,不過分地注重學習的成果,而更注重於探索、發現的過程,才是學習原來的樣子吧!」
小作者把「參觀馬王堆漢墓」與「學習的初心」這本不相干的兩件事牽強附會地拉到一起,這算是寫作中的「硬寫」,「為賦新詞強說愁」。也許作者是真有此心,但讀者卻不能理解——須知,學生的作文是有讀者的,不是內心的獨白。
有的情節過於簡單,忽略了過程,令人覺得難以置信,尤其是人的性格、情感發生變化上。一位同學寫「改變」,在與父母發生矛盾之後,陌生人「一個微笑就改變了我」;一位同學寫自己原本「性格內向」,而某次偶然遇見了一隻小狗,快樂地繞著主人搖頭擺尾,頗受啟發,「從此以後,我慢慢地變得開朗起來,在課上我開始自己舉手發言,下課後和同學們打成了一片。」
人的性格情感不是空洞的,它必須依賴於這個人在某些事情中所作出的舉動、並由這些舉動而得以展示,其載體是精心編織的故事。一個陌生人的「微笑」,一隻「小狗」,能觸動人的內心,或者說,果真有如此巨大的力量嗎?孩子的內心也許有,童真童趣使然,但肯定是有某種特定的情境中,經歷了一個過程之後才會發生,而不是僅憑一個表情,一個動作就扭轉乾坤,關鍵的情節,必要的鋪墊的闕如,就讓事情的發展失去了真實性。我們是不是會想到這個問題:人的思想情感,哪有這麼容易改變的?
學生寫作是有生活基礎的,要求「真情實感」。脫離了生活的邏輯,突兀轉變,就會給人矯揉造作、虛情假意的感覺。
不可否認,有時,人的改變確實就是一個關鍵事情、一個關鍵人、一本關鍵的書,甚至可能是一篇文章,但是寫作時需要適當鋪陳前因後果,需要對佔有的素材進行量體裁衣,專門打造——從這個意義上手,寫作有時也是個技術活兒。人的變化、認知也是一個「逐漸」、「慢慢」的過程。誇大一個稍縱即逝的微笑,一個司空見慣的動作,一句瑣碎庸常話的力量,不是「虛構」,而是「失真」。
寫作中雖然可能會有「出人意料」的情形,「但首先要合情合理、順理成章。他不能與人物對立,更不能按自己的理念去強制性地讓人物執行他的走向。這裡,最高的原則是:自然。」(曹文軒.小說門[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2: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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