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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的那頭沒有風景

01

時光老人不經意間打了一個盹,日曆的腳已伸向了七月。也就是農村人所說的三伏天。萬物生長,暑氣蒸騰。聒噪,一切都在聒噪。彷彿要換個活法似的,每寸土地都在叫嚷,在喧囂。

地里的活兒已經忙完了。麥子也已妥妥地躺在自家的糧倉里。女人們吃過晌午飯後,便聚集在一處,拉起家常來。無非就是誰家的男人這個夏天賣瓜糶糧賺了多少錢。誰家的小孩比較爭氣,考上了重點大學。抑或是誰家的媳婦性子急,跟婆婆拌了幾句嘴,被務工回來的男人數落了一頓。女人們各自拿著針線活,分享著生活瑣事。笑聲摻著知了的叫,有著夏天鄉村的獨特味道。門洞的風時大時小地吹著。

就在這堆咧開嘴聊著笑著的女人里,有雙眼睛顯得格外的出眾。要怎麼形容它呢,似乎絞盡腦汁也找不出恰當的詞語來描述。清澈,美麗,這些詞在它面前也顯得略微俗氣起來。總之,你望上一眼就覺得全身都要融化了,軟軟的,沒有一點力氣。她的臉龐稱不上美艷,但卻有種絕世而獨立的氣質。她的存在,與整個人群,甚至是與這個村子都是不合襯的。細碎的梅花綴滿她的連衣裙,左手腕上的鏤空銀色鐲子閃著聖潔的光。她把烏黑的頭髮用白色的釵綰成圈,襯得臉的輪廓更加精緻。這是不同於其它農村女人的裝束。她微微的笑著,手裡的帕子上有大朵大朵的百合正在盛開。她的右手拿著綉針,時而在髮髻旁輕輕摩擦,也許是為了針尖更加聽話好使。這一動作托的她就像一朵溫柔的水蓮,在水潭中央,靜靜地開。

她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鹿婉喬。

02

「媽,媽,我爸回來了,讓你回家做飯呢」,從遠處跑來兩個小丫頭,手拉著手,喘著氣。梳一樣的羊角辮,穿一樣的白裙子。姐姐比妹妹高半個頭。

「彤你慢點跑,小心和妹妹磕著。」鹿婉喬邊說邊收拾她的活計,轉身對其它人說:「那你們先說著,我得回去了,她爸回來了。」其中一個女的打趣說:「快回吧,甭讓你家牛郎等急了。」其它人隨即大笑起來。婉喬變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娃面前甭亂說。」她合起常坐的摺疊板凳,拉著兩個丫頭的手回家了。

推開家門的時候,宋曉軍正在院子中間修理他的自行車。手上沾滿了油垢。

「娃她媽,我車子在半路壞了。」說這話的時候他抬頭看了看婉喬,眼睛裡充滿了失落。他們家的經濟條件並不寬裕。雖說他在縣城開了家商店,可是生意卻總是不溫不火,僅夠維持一家人的日常開支,就別說往家裡添什麼新興的傢具電器了。他這人向來勤儉,為媳婦,為丫頭,他願意擠干身上最後一滴血。可是到了他自己這,能節省的就節省,能不用的就不用,哪怕是一輛自行車也不願意換新的。這輛自行車還是他們結婚的時候婉喬的嫁妝,風裡來雨里去已經十多個年頭了。他騎著它從縣城回家裡,再從家裡回到縣城。與其說他捨不得買,倒不如說他捨不得扔。

「修不好就再換輛吧。後幾個月省著家用就把車錢省出來了。」,婉喬把活計歸置好,把丈夫買回的菜和油提進廚房。

兩個丫頭圍著爸爸,睜大眼睛看爸爸修理著掉了漆的自行車。懂事的大丫頭給爸爸端來了杯茶。宋曉軍摸了摸彤的頭髮,又埋頭修了起來。

03

農村夏天的傍晚是非常舒服的,沒有城裡悶熱的感覺。一家人圍坐在院子里的大石桌上,吃著晚飯。花樹上停了只鳥還未歸巢。星星也忽閃忽閃地偷偷從雲背後溜了出來。

「爸,和你一起吃飯的時候,感覺媽做的麵條也比平時的香。」彤端著小花碗,開心的看著爸爸。

「哈,是不,那就再多吃一碗。」宋曉軍聽了大丫頭的話,心裡甜滋滋的。更大聲地吃起碗里的面。

「哎呀,雪你慢點吃,你看你,弄得到處都是的。」鹿婉喬用紙巾給小丫頭輕輕擦掉粘在嘴邊還有臉上的辣椒油。「女孩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吃相坐姿,知道不?」

「雪還小著呢,就不要要求那麼多了,再說了這是在家。以後再教她,嘿,咱們先吃飯。」

「好好好,以後雪長大了沒有一點女孩樣子,別說我這當媽的沒管她。」鹿婉喬撇了撇她的嘴唇,眼睛裡溢出一絲不滿。宋曉軍只管笑著。

宋曉軍脾氣好,性格柔和這是人盡皆知的,話也不多,雖然在縣城開了商店,做著小買賣,但村裡人眼中的他就是老實人一個。唯一的缺點就是「軟耳朵」、「怕老婆」。當然,這是村裡人所認為的缺點,大男子主義在農村還是佔主流的。這種不合群的表現是被村裡的男人們所看不起的。因為他們怎麼都想不通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為啥要事事順著媳婦的意思。

04

入夜了。兩個丫頭已經睡熟了。柔軟的頭髮粘在通紅的小臉蛋上。鹿婉喬給她們蓋好毛毯,就披上外套走進她和丈夫的房間。丈夫挪開了身子,她順勢躺進被窩裡。

「明天早上幾點走?」

「六點就得走,店裡得好好打掃一下。」宋曉軍用手摸了摸後腦勺,几絲困意爬了上來。「你要的書給你借了,在咱家窗台上那個紅色袋子里。我忘了拿進來了。」

「知道了,啥時候還」,鹿婉喬看著他說。

「圖書館那女的說兩周後,超過規定日期就是一天收一毛錢。」

「哦,你下次回來我也差不多就看完了。上次你給我借的那本《圍城》還挺有意思,裡面有些句子寫的很經典。婚姻就像一座圍城,外面的人想進去,裡面的人想出來,那個…」她一扭頭,發現丈夫已經睡著了。她心裡又擰巴了起來,每次跟丈夫聊小說,聊電視劇,聊音樂或者談她的一些心得時,丈夫要麼就是心不在焉,要麼就是敷衍了事,這次倒更乾脆,直接就睡著了。她總是覺得自己與丈夫之間少了些什麼,可是又具體說不上來。她又仔細看了看睡在她旁邊的宋曉軍,皮膚像大多數農村人一樣,粗糙,黝黑。他長得真的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鼻樑並不高聳,眼睛並不有神,性子太軟,雖然總是事事以她為主,村裡的女人們也都偷偷羨慕她,但是她卻覺得丈夫沒有主見,不像其它氣血方剛的漢子們能撐起一片天地。而且丈夫極度的缺乏安全感,沒有自信,你瞧,就連睡覺的時候也都皺著眉頭。窗外的月光灑滿了院子,她忽然就憶起和丈夫相識而後結婚的那段日子來。

她和丈夫是經父母的朋友介紹認識的。初次見到這個長相平凡,個子中等的男,人時,坦白地說,她並沒有動心。但她的父母卻很滿意。於是這婚事也就隨之定下了。她也坦然接受了,心裡沒有一絲波瀾,就像一灘死水。

和宋曉軍認識之前,她就一直在紡織廠工作,那時和廠里的一個小夥子互生情愫,暗中交往一年多,那時候的她天真地以為這個人就是命中注定要一生相守的那個,她用盡全力地去愛著,她滿心以為,握著這個男人的手,就等於握住了全世界。可是她錯了,那只是她一個人的「我以為」。廠主任的小女兒看上了這個英俊的小夥子,而他為了升職,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地尾隨其後。鹿婉喬沒有哭,一滴眼淚也沒有流。外人眼中的她永遠是那麼的堅強,隱忍,像座冰美人。夜深的時候,她內心所有的防線就轟然倒塌了,她嚎啕大哭著,大滴大滴的眼淚濕透了粉紅色的枕巾。

自此,她的心已經吱吱嘎嘎地關閉了。她不敢再任由自己的心去愛了。

宋曉軍也只是站在她的心門外的一個人,他擁有了她,可是心卻是死角,他沒有被賦予權利去推開這扇門,也永遠不會知道這個懷裡抱著的,已經為他生育了兩個娃的女人,在這扇門裡,究竟藏有怎樣的秘密和心事。當然,宋曉軍覺得這是奢望。自己長相平凡,家境平庸,又沒有特別掙錢的手藝,能夠娶到這樣的女人,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他把她奉為仙女。

05

鹿婉喬的眼皮已經沉重得跟灌了鉛似的,快睜不開了。她又困,又煩躁。

她是個喜歡浪漫的女人,甚至在年少時就常幻想著在某個吹著微風的午後,心愛的人和她一起走在開滿野花的小路上,坐在造型奇特的樹杈上,唱著歌,談著吉他,聊著天。或者在某個晴朗的夜裡,她倚在心愛的男人的肩頭,沐浴在皎潔的月光里。可就是眼前這個,睡在她身邊的這個男人,就像一顆石子,擊碎了朦朧美麗的幻境。宋曉軍給予她的,只有沉重的生活,無聊的瑣事。他的眼睛裡沒有浪漫,有的只是生活。

鹿婉喬困在了幻境里。那裡有她想要的月光,野花,還有會唱歌的男子。她把毯子提到了脖子底下,裹住了全身,朦朦朧朧地睡過去了。鄉村的深夜,涼涼的。花樹不語,葉不顫。它們在這樣的夜裡,有著各自的心事。

06

六點的指針牽動了鬧鐘的弦,宋曉軍已經起身穿衣服了。洗漱完畢後又回到床前給鹿婉喬掖了掖被腳,「娃她媽,我走了。」鹿婉喬因為昨晚的事情還在生著悶氣,就支支吾吾了一聲「嗯」,轉身又睡了。車子在坑坑窪窪的小路上留下一串清脆的聲響。她明白丈夫下次回來又是兩周後了,索性一覺睡到了晌午。

跟兩個丫頭吃完午飯後,她又拿著昨天未做完的活計坐在拉家常的女人堆里。一個略胖的女人大著嗓門說「我家那口子昨天回家說是咱們村的觀光園要動工了,今天那些開發商要來,有一部分工人和他們公司的領導要住在這,可能要租咱們的房子。」「真的,哈,那咱們還能賺些房租,娃們的學費也有著落了」「是啊,這真是件大好事」,女人們你一嘴我一嘴的議論著。「家裡房子要能租些錢,就可以給丈夫換輛自行車了」鹿婉喬心裡暗暗地思忖著。

大隊的喇叭在此刻響起了,「各位村民請注意,家裡如果有空房願意出租的,請到大隊進行登記。」女人們聞訊就四散開來,鹿婉喬也收起她的摺疊凳去登記了。

07

房客是第二天早上到的。鹿婉喬剛剛綰好她的頭髮,便打開了大門。一個約莫五十歲的老頭,還有一個跟她年紀相仿的小夥子。白白凈凈的,略微有點發胖。

「姐,你好。」

「你們好,快請進。」

「這院子挺不錯的,你那院子正中央種的是啥花樹」,老頭問。

「是木槿。」鹿婉喬微微笑著,帶著房客參觀了卧室,傢具裝潢充滿著濃郁的田園風。租出去的是間大卧室外帶小客廳,兩個人住正好。鹿婉喬和他們談好房租以及一些注意事項後,就去為他們準備早飯了。

房東和房客們相處的很融洽。他們也對農村的事物充滿著孩子般的好奇。夜晚你總能聽到咯咯的笑聲。

小夥子空閑時間喜歡麻將。他邀請鹿婉喬一起。「小胖,」這是婉喬對他的稱呼,小夥子也很悅然地接受這樣可愛的外號。「可是我們還缺一個人呢」

「哈哈,姐,我剛叫了我的領導一塊,其實也是我哥們。他一會就來。」

二十分鐘的樣子,一個年青人出現在了鹿婉喬的家門口。白色的棉質圓領T恤,深藍色的休閑褲。高高的個子,清秀的五官。鹿婉喬痴痴地望著他的時候,彷彿已過去了一千年。她很確定,心動的那種美妙感覺,像觸電似地,嗖地一下充斥著全身的每個毛孔,每個細胞。年青人也承接著她的目光,眼睛溫柔地笑著。

「哥,這是我們的美女房東,喬姐。」「姐,這是我哥們,高樊。」小胖為他們互相做了介紹。兩人笑著點了點頭。小胖和老頭已入座,高樊挨著小胖,旁邊是鹿婉喬。牌局持續了三個多小時,小胖能看得出來,高樊總是偷偷給婉喬放胡。婉喬也隱約感受地到,於是笑得更燦爛了。鹿婉喬不會知道,她動人的笑容,已經雕刻在了高樊的心裡,深深地。似一幅精美的石刻畫。

感情是片沼澤。你愈掙扎,陷的就愈深。無法逃避,只能淪陷。

08

日子一天天地過,鹿婉喬與高樊的關係,已從牌搭子中掙脫出來。就像這躁動的三伏天,漸漸狂熱起來。鹿婉喬不是慢熱型的女人。她內心積壓的情感,就像一堆乾柴,遇火就著。高樊,就是點燃這堆柴的火。旺盛。熾熱。紅艷。

他們會選擇在一個涼爽的傍晚約會,坐在高高的弔橋上,看底下的清盈的溪流。高樊會調皮地把鹿婉喬的頭扳過來,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聽她講著最近讀過的書,看過的電影,聽過的音樂。他也會給她講以前讀過的《三國》《水滸》,他說他最喜歡的還是曹雪芹的《紅樓夢》。鹿婉喬突然咯咯地笑了起來。她居然猜不到這麼一個陽光隨性,充滿雄性氣息的大男人的摯愛,卻是女人們之間的恩怨情仇。

下雨了,他會和她一起撐著傘,在雨里走。迷茫的雨霧,像一場夢。但願我們都不要清醒。

高樊是租住在另一戶人家家裡。跟婉喬同一條巷子。當衣服沾上油漬,婉喬都會命令他換衣服,然後把弄髒的衣服拿回家洗。她坐在院子里揉搓著高樊的衣服時,嘴邊會揚起微笑,泡沫都是彩色的。

衣服晾在院中央的繩子上。彤悄悄地把衣服扯下來,雙腳在上面用力地踩。那件印有腳印的衣服,橫躺在中間。像個戰敗了的士兵。

婉喬知道是大丫頭。她沒有說話,沒有責備。只默默地把它撿起來又輕輕的洗乾淨。出了一會神的時間,她看到衣服上又留有彤的腳印。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卻很難受。就像高中時跟隔壁班的男生早戀,來往信件被爸爸發現。而這次,卻換成只有十歲的女兒。她躲閃著彤的目光。她知道彤也在恐懼著,哪怕只有十歲,她也在拼力維護著這個家的堡壘。她把一切虎視眈眈的人視為敵人。

鹿婉喬再見到高樊時,這種愧疚,不安,早已不知去向。他們頻繁地約會著,好像要一下子把之前未遇見的時光,全都補回來。她享受著這種刺激和冒險。

「你就是我的鴉片。毒癮越來越重,我怕我快戒不掉了。」鹿婉喬靠著高樊的肩膀,一撮頭髮掉落了下來。

高樊溫柔地把頭髮別在她的耳後,喃喃著說,「別戒了,讓我們一起沉淪。」

09

兩周過去了,宋曉軍又騎著破舊的自行車叮叮哐哐地回家了。他之前聽鹿婉喬在電話里講過,要出租空房。他總是以她為主的,就沒什麼意見。跟兩位房客打過招呼後,宋曉軍就鑽進自己的房間睡去了,他實在是太累了。鹿婉喬安頓好一切就進了丈夫的房間,躺在他旁邊的時候,鹿婉喬腦海里浮現的,是高樊的臉。她忽然就很想念高樊的懷抱,高樊的頭髮,高樊的吻。她意識到自己的罪惡,但就是不受控制。如同一隻脫了韁的馬,往嚮往的草原奔去。

以前的她,雖然把宋曉軍拒之心門外,但有一個人的陪伴還是好的。有時也是極不情願丈夫走的。可是遇見了高樊,她卻迫不及待的想讓丈夫離開,哪怕是一個人待著。她想守住自己的世界。

女人是只可怕的生物。對待感情,不願假裝。

10

丈夫走後,高樊來到婉喬家裡。「送你本小說,我剛看完。」婉喬接過包裝精美的書,是沃勒的《廊橋遺夢》。

「我晚上就開始看。」婉喬特地換上最喜歡的碎花裙,將頭髮編成美麗的辮子盤在後面。他們又去了那座無人經過的弔橋。

晚上,就著燈光,鹿婉喬細細地讀著那本《廊橋遺夢》。書的扉頁寫著蒼勁的幾個字。贈摯愛。喬。裡面有幾處用紅筆勾著。她明白,這是給她的話。

「我要向你走去,你向我走來已經很久了。雖然我們相會之前誰也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他們把思念寫成紙條,夾在這本書里,你來我往。

偶爾鹿婉喬會帶著兩個丫頭出去遊玩。回來總會帶給高樊小小的紀念。有時是一把扇子,一串手珠,有時會是一顆流光溢彩的石頭。刻著娟秀的,勿忘我。

高樊覺得很幸福。這種巨大的幸福似從天上傾瀉下來的大雨,來不及躲避就已席捲全身。像打了一個激靈,雖有幾分寒冷,但隨後的,卻是前所未有的快感。而這些,他的妻子是不能給予的。

煙花再美也只是一瞬。終究要墜落凡塵,成為冷冷的煙土。有心的人會保存曾經綻放過的痕迹。執迷不悟的回味,再回味。

11

高樊在公司領導的聚會上喝醉了。他紅著眼睛,心裡卻比任何時刻都清醒。酒精是可以治癒疼痛的,他的心是不見血的傷口。他麻痹了自己的肉體,可是靈魂卻早已插著翅膀飛到心愛的喬的身邊了。

愛是貪婪的。他不再滿足一瞬的幸福。他想永久的佔有她,一輩子。他想無時不刻都能守護著喬,像普通的相愛的人們一樣,手挽著手走在陽光下。可是,無名指的婚戒就像緊箍咒一樣,困住了他的身體。他無法逃脫,對於妻子,沒有熾熱的愛情,卻有著更沉重的責任。

哪裡才能安放這飄搖的愛情呢,喬,你告訴我。

鹿婉喬輕輕拍打著小丫頭的背,看著她長長的睫毛出了神。已經入夜了,她卻毫無睡意。突然,她聽到院子中嘶嘶啦啦的聲響,然後是間斷的,卧室的門的撞擊聲。彤也醒了。

「媽,外面是什麼聲音。」

「不知道,我去看看。」鹿婉喬披上外衣,從床上下來,她打開卧室的門,高樊已經橫躺在門外。沒有了門的支撐,高樊的身體失去了平衡。

「喬。」他滿身都瀰漫著酒精的味道,頭髮一撮一撮胡亂的粘著。白色T恤也被塵土蒙住了圖案。拉碴的鬍子又長了一圈。「喬,跟我走」。

鹿婉喬一把抱住了他,抽動著哭泣。「你究竟喝了多少。為什麼這麼折磨自己…」喬的眼淚滴在他的臉上,疼痛排山倒海地朝她壓了過來。這樣的疼痛,像藤蔓,纏繞住她的喉嚨,快要窒息。

「喬,跟我走。好么。第一眼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屬於這裡。也不應該屬於。」高樊的眼淚,鼻涕,爬滿了臉。他實在是太疼了。他痛恨這樣錯了位的時光,隔離了本應屬於他的愛情。

院子的牆邊掉落了青色的磚塊。婉喬想到他拖著醉了酒的身子,從院牆笨拙地翻進來找她時,眼淚更洶湧了。

「喬,我的頭好疼。快要裂了。」他閉著眼睛,臉上有痛苦的表情。他蜷縮成一團,在冰冷的地上。「喬,我真的很愛你。」白色的嘔吐物浸濕了褲子。眼睛紅的可怕。模糊地喊著喬的名字,昏睡了過去。

鹿婉喬擔心他酒精中毒,就鼓起勇氣撥通了丈夫的電話。半個小時後,宋曉軍租了輛車趕了回來。他看了眼鹿婉喬,沒說一句話。那個眼神鹿婉喬至今都記得。絕望。冰冷。是被水瞬間潑滅的火。只有縷縷的煙迷住了眼,嗆得人揉紅了眼睛。

宋曉軍和租車司機把高樊抬上了車,送去了縣城的醫院。鹿婉喬在漆黑的夜裡,站在院門口,看車子消失。她的心忽然就被掏空了。像在空蕩蕩的房子,心裡的疼嘶吼著,吵醒了這個睡夢中的山村。

12

她哭著睡著了。天剛發亮的時候,就跑去了那座弔橋。她坐在橋上,接通了高樊的電話。

「喬,我就知道你不會丟掉我的。我很好,醫生說沒什麼事。你來看看我好么,我好想你。」

婉喬的淚腺決了堤。她哭出聲來。「高樊,我…」她哽咽著。「我也想你。我想去看你,想照顧你,想跟著你走,過一輩子。可是…我放不下我的兩個丫頭。我不僅是一個妻子,還是一個母親。樊,我無法拋開這一切。很多次我都會夢到,我們還是自由的靈魂。我們在遙遠的地方,自由的愛著。在夢裡牽著你的手,我都會笑著醒來。可是,樊,那只是個夢。想到遲早都會和你分開,我在夜裡會疼得翻來覆去。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我們已經沒有權利去選擇愛情了。」

「喬,不要這樣,你這麼說我的心更疼。我們勇敢一點…我知道你是愛我的,不要丟下我。」高樊哭著哀求,他想拼盡全力留住這個已經嵌在他生命里的女人。

「樊,我…我真的很愛你,你要永遠記得我。記得在這個小山村裡,有個女人這麼愛過你。照顧好自己。我們不要再聯繫了…」鹿婉喬從嘴角擠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已經癱坐在橋上。她捂住了心口,以為能夠減小疼痛的度數。她還是騙不了自己。

電話里高樊還在大聲地哭著,「喬,不要這樣對我…」她閉上眼睛掛了電話,彷彿又看到高樊那張憔悴的,留著淚的臉。

13

鹿婉喬望著底下的溪流,靜靜地淌。橋上的每一寸木板,都留著高樊的味道。她把帶來的一堆紙條,全都撕成了碎片。那是高樊一筆一筆寫給她的。她噙住了眼淚,把碎片撒進溪里,像盛開的白蓮,也像白色的燈盞,祭奠著他們的愛情。她站起身來,用手攀著冰冷的繩索,望著橋的那頭,是片蔥鬱的樹林。她的高樊沒有帶她去過。那裡會不會是不一樣的世界。

「媽,我爸回來了,讓你回家呢」,彤站在橋邊,沖著媽媽喊。鹿婉喬緩緩地走了過來,拉著彤的手。突然,她猛地回過了頭,又望了望對面。除了千篇一律的樹,還是樹。

原來,橋的那頭,沒有風景。

作者簡介:白薔薇,陝西師範大學文學院研究生,美麗的90後小姐姐,開朗大方,開得起玩笑,當得了淑女。

(文中圖片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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