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常人所不及的天賦，是上天的饋贈還是束縛

娜迪亞一直堅信，自己為花滑而生。

「為什麼滑冰？」「就像魚為什麼游，鳥為什麼飛。」

可在一次摔傷事故後，花滑一點兒沒商量地拋棄了她，鎂光燈、鮮花掌聲不再，安靜得可怕……

她瞬間意識到：出了冰場，自己什麼都不是，她只會比賽，不懂生活。

所以，引以為傲的花滑天賦，到底是一種成就，還是一種變相的自我綁架？

紅舞鞋

娜迪亞此刻的心境，佩姬也經歷過。

「我為什麼跳舞？正如你為什麼活著。」

天經地義。理所應當。我不舞，天理難容。

但是上天在送你一件禮物時，早就暗中標好了價格——有過人之處的娜迪亞們、佩姬們也得付出點兒什麼。

比如，瘋狂的訓練；為保持表演的純粹狀態而嚴格控制社交；尤其是，從小被賦予太多期望——不能失敗，失敗不起。

比如妮娜。

嬌弱溫柔的個性讓她成為白天鵝一角的不二人選。

▲但裁判說：你的舞蹈動作無懈可擊，但感情在哪兒？

她給不了。

妮娜不敢釋放。她的世界就是旋轉、跳躍、托舉……每個動作都精準無誤，她就是完美本身。

在追求冠軍的路上，她被打磨成白天鵝，也剔除掉自己不完美的分身。

▲為達到極致，必須殺死人格中的暗黑面，她也成為藝術完美的犧牲品

比如譚雅。

▲譚雅有個了不得的媽：整天就是我就看不慣你！你到底行不行？除了滑冰你是個鳥啊，瞪我幹啥，滾去冰場

打罵教育下，譚雅最終長成了她媽：這是老娘的冰場，通通給我讓開。

▲更要命的是，她真覺得自己是女王，冰場上所向披靡，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一生的悲劇就此展開。

性格暴虐讓她的花滑天賦無處安放：被不公平地淘汰，被媒體惡意揣測，被終身禁賽，被逼走上拳擊場，用拳拳到肉提醒自己：我他媽曾經是花樣女王。

為獎盃，譚雅失去一個正常人的平靜生活。

「瘋狂是諸神的恩賜」——千年前的柏拉圖，早就有此預言。只是令外人青目的瘋狂的純粹，有時卻令當事人不堪重負。

蒙克、梵高、顧城無不是藝術的獻祭者：

敏如髮絲的纖細神經，經歷了怎樣瘋狂的燃燒，才化作一聲吶喊、一幅瘋狂的向日葵和數行飄散在風中的詩句。

天賦異稟者，其幸於此，不幸亦在於此——從小就顯示出某種過人天賦，在極高純度環境中使其得到滋養，而這些人也「淪為」其天賦的執行者。

佩姬出自八十年代經典譯製片[紅菱艷]，電影的故事最早源自安徒生童話《紅舞鞋》。

女孩兒穿上紅舞鞋，不受控制地旋轉、跳躍，筋疲力盡，卻不停歇。她成了紅舞鞋的傀儡。

▲影片結尾，佩姬用卧軌作了結。生前最後一句話是：幫我脫下紅舞鞋吧

全身而退

掏空、雕琢、脫胎、成器，佩姬們把自己活成作品，可有時也該全身而退，而這需要藝術領域之外的智慧。

霍根是德國最好的舞台演員之一，天賦加上努力讓他從漢堡明星到征服柏林，事業宏圖徐徐展開，他氣宇軒昂，落筆丹青。

但突如其來的國家政變，把他捲入一場歷史陷阱。

二十年代，納粹上台後需要文藝界為其宣傳，文藝界先見之士大多暫時出國，以保持獨立。

霍根猶豫著，他捨不得放棄在德國的演員生涯。

相比妻子的高瞻遠矚：「在納粹劇院，你無法躲在莎士比亞背後」，霍根有一套自己的說辭：我只是個演戲的，「對演員來說，演戲是天職」。

故事的結局，霍根成了納粹傀儡，名義上的藝術家，實則納粹政府的裝飾。

▲他是國家劇院院長，是總理的賓上客、政府演說家……但就不是演員

很難猜測，當初把他留下來的，是繼續創作的慾望，還是舞檯燈光、鮮花掌聲這些表演之外的東西。

[竊聽風暴]的故事發生在東德，鋼琴師的妻子告訴特工：丈夫偷偷印刷地下反動刊物。

她不是不愛丈夫，只是特殊時期要想留在舞台，找個「支持者」很重要。

▲她當然猶豫、痛苦。但為了舞台，只能說服自己

反觀電影中的另一個角色——東德特工，則是一個真正被藝術喚醒、開化的人。

當陰暗逼仄的監聽室傳來電波聲《月光曲》，傳來鋼琴師的讀詩：在我們頭上，在夏天明亮的空中，有一朵雲，我的雙眼久久凝望它，它很白，很高，離我們很遠……

特工被「解救」了，他從嚴密僵硬、非黑即白的特工組織中看到了其他東西。

後來，特工默默保護起鋼琴師。

▲得知鋼琴師妻子要背叛丈夫時，特工說出這樣一句

你看，一首詩、一本書、一首旋律、一幕戲是平等示人的。

它既充分灌注於某些天才頭腦里，也寬容地照耀每一個路過的人。前者激情、瘋狂、暈眩，後者也有被啟悟的吉光片羽。

能感受到意外的閃光時刻，也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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