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解人生四友

最新 03-25

從前，有一個商人，結交了四個朋友。

他對第一個朋友言聽計從，給他穿最好的，吃最好的，住最好的，用最好的；對第二個朋友，商人也非常照顧，千方百計地想得到他的歡心。對第三個朋友，商人的態度要平淡了一些。但因為這個朋友料理事務的能務非常強，商人對他基本上比較滿意。唯有對第四個朋友，商人幾乎從來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有一天，商人要到很遠的地方去做生意，想要帶其中的一位朋友前去，以解除旅途寂寞之苦。問第一個朋友，第一個朋友說，我們只能共歡樂，不能共患難，我沒有陪你出遠門的義務。商人非常傷心，問第二個朋友，第二個朋友說，我知道你對我很好，一直在想方設法讓我滿意，但是我也知道天下所有的人都對我好，我並不一定要和你結為永遠的朋友。現在你要出遠門，我也沒有必要陪你前去。傷心的商人問第三個朋友，第三個朋友說，我可以送你走一段路，但頂多只能送你到城門的外邊，因為還有很多事在等著我處理。傷心的商人這時終於想到了第四個朋友。出乎他的意料的是，第四個朋友什麼話也沒說，就陪他一起上路了。

這是一個經典禪學故事。故事中的商人指什麼？他要去的那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到底是哪裡？

在這則經典的禪學故事中，那位商人不是別人，就是我們每個人自己。他要去的那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不是別處，就是死亡的國度。因此，這則故事的主旨在於說明：當我們有朝一日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們到底能從這個世界上帶走什麼東西？如果你明白了這一點，也就明白了禪的精髓要義了。

第一個朋友，雖然你和他從小玩到大，給他穿最好的、住最好的、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但他和你不能共患難，這就是衣食之友，是我們的肉體。清代順治皇帝《贊僧詩》說：「未曾生成誰是我，生我之時我是誰？長大成人方是我，合眼朦朧又是誰？」——我們張口閉口都習慣於說一個「我」字，但是這個「我」到底是什麼？當你父母還沒生你的時候，這具肉體在哪裡？當你有朝一日永遠閉上了眼睛的時候，這具肉體又在哪裡？既然這具肉體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們為什麼要一輩子圍著它打轉轉？

第二個朋友，是名利之友，是我們的財富、金錢、地位。我們辛辛苦苦地追他，惟恐稍不努力，他就會離我們而去。但是，結果怎麼樣呢？追求名位的人，到頭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追求金錢的人，到頭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紅樓夢·好了歌》）　既然如此，我們卻殫精竭慮，搜索枯腸，爭名於朝，爭利於市，為他們耗費了一輩子的光陰，到底值不值呢？唐伯虎《一世歌》說：「人生七十古來少，前除幼年後除老。中間光陰不多時，又有炎霜與煩惱。世人錢多賺不盡，朝里官多做不了。官大錢多心轉憂，落得自家頭白早。」這裡面的道理，確實值得我們反思。

當我們站在任何一座繁華城市的一環、二環、三環，甚至是四環、五環上的天橋上，都可以看到「車如流水馬如龍」的熱鬧繁華的景象；當我們站在南京、武漢、蕪湖的長江大橋上，都可以看到江面上有數不清的來來往往的船隻。在禪師的眼裡，這些車輛、船隻都在幹什麼呢？

古時候，有位皇帝來到長江邊的一座寺院，登高遠眺，看到江面有無數只船來來往往，就問禪師說：「好一派繁華似錦。江面上有這麼多的船在來來往往，禪師可知道總共有多少只？」

禪師回答：「江面上船隻雖多，但我看來看去，發現總共只有兩隻船。」

皇帝覺得這個回答很奇特，就問禪師是什麼意思。

禪師回答說：「這兩隻船，一隻叫做『名聞之船』，一隻叫做『利養之船』。」——別看有那麼多船隻來來往往，不是為了名，就是為了利，在奔忙，在辛苦啊！

確實，這個世界上確實有很多名的船，利的船；名的車，利的車。人生一生，就在追名逐利中度過，但到最後，仍然是兩手空空，這第二個朋友，不可能和我們一同遠去。

明代憨山德清大師《勸世詠》說：「悲歡離合朝朝鬧，窮通得失日日忙；生前徒費心千萬，死後空餘手一雙。」人生在世，好比在舞台上演戲，悲歡離合聚聚散散，為了生計日夜奔波，到最後一命嗚呼，仍然不知道這世間到底什麼是我的？「生前徒費心千萬」，人總喜歡計較，為了自己的積蓄在忙碌，到頭來撒手塵寰，依舊是一場空。「死後空餘手一雙」，晉朝的石崇富可敵國，因為觸怒皇帝，被抄家處死，臨刑時有人問他有什麼遺言？石崇說：「只希望死後收屍時，棺材旁能挖兩個洞，將我的手伸出棺材外，讓大家看一看雙手空空的我，什麼也沒有帶走。我所有的錢財、田產、富貴榮華雖然彌天蓋地，一旦撒手塵寰，卻什麼都不是我的！」

第三個朋友，是親屬之友，是我們的妻子、同事、夥伴。在我們的生命中，與這些朋友相聚相處，固然是一種值得珍惜的緣分。但是，如果我們把精力全部花在人事應酬方面，就值得考慮了。因為當我們離開這個世界時，他們也不能隨我們一同前去。中國有句古話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限來時各自飛。」當「大限」到來的時候，像夫妻一樣親密的人都要各奔前程，更何況其他的人，所以我們這一輩子也不要把所有的時間花費在人事應酬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