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成天堂︱我買不起那塊想吃的牛肉，只好偷……
2018.03.20
No.94
- Good Night -
哈哈
89歲的F奶奶
白
1
我有女兒，有外孫，
曾跟他們住在一起。
後來，家暴的女婿，糟蹋光了我所有的積蓄，
我被趕出了門，
靠福利金過活。
84歲那年，我第一次入獄。
出獄後，
我不知道可以去哪兒，
我就偷了大米、草莓跟感冒藥，
現在我又進來了。
哈哈
80歲的T奶奶
白
1
我有丈夫，有兒有女。
這是我第四次入獄了，
年輕的時候，我從沒有想過這輩子會行竊。
我一直認真工作，努力生活，
雖然清貧，還是把孩子們送進了大學。
孩子成年後，丈夫卻中風了，
卧床不起，老年痴呆的他，
還有妄想症。
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崩潰，越來越力不從心，
70歲那年，在商店行竊的那一瞬，
我錢包里其實是有錢的。
但我對人生無望，我不想回家，
卻無處可去，
「監獄」就成了我能想到的唯一的避難所......
確實，監獄裡的我，才是真實的那個我，
可以自由地呼吸，
可以認真地幹活。
就這樣反反覆復，
這次，我偷了魚子、種子跟一口煎鍋，
第四次進來了，
兒子說我有病，讓我去看心理醫生，
我不這樣認為，
我知道自己只是焦慮......
哈哈
80歲的N奶奶
白
1
我有丈夫，有2個兒子，還有6個孫子哩，
還有令很多人羨慕的錢，
但我並不快樂！
我特別特別孤獨，
從來都沒有人願意跟我說話、談心。
13年前，我在書店偷了一本小說，
被抓到了警局。
你們知道，
那天審問我的警官，人有多好嗎？
他認真聽完了我所有的傾訴，
他還說他理解我，知道我的孤獨，
我人生中第一次被這麼認真地對待，
被這麼認真地傾聽啊，
我真的太開心了。
我在監獄認真地工作，積極地表現，
被表彰為最有效率和最嚴謹的代表，
那種心情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後來，我出獄了。
生活又回歸到索然無味，生無可戀。
這次是我第三次進來，
我偷了一本平裝書，一份油炸丸子跟一把扇子，
你看，
我又可以開心工作3年零2個月了。
哈哈
74歲的K奶奶
白
1
我有兒子，也有女兒，
但我一直獨自在福利院住著，
我每天的生活費是1000日元，
我只能依靠這麼多錢活下去，
你們不知道啊，
日子，真的太難熬了。
這次是我第三次被判刑，
我偷了一瓶可口可樂，一杯果汁，
我喜歡在這兒待著。
出去之後的生活，
才真叫一點盼頭都沒有，
一點點都沒有。
哈哈
78歲的O奶奶
白
1
我有女兒有外孫，
但是我喜歡監獄，
監獄對我來說就是沙漠里的綠洲，
是可以放鬆和享受生活的地方。
雖然我缺少了自由，
但也沒有任何操心的事兒啊。
這兒有很多人跟我聊天，
還有營養美味的一日三餐。
是呢，這都是我第三次進來了，
這次我偷了一瓶飲料、一罐咖啡、一筒茶、
一個米飯糰子和一隻芒果......
我又可以再住1年零5個月了，
我女兒每個月都會來看我，
我知道她對我很失望。
她說：
「我不會為你感到遺憾，你真是太可憐了。」
我知道她說的都是對的。
可我卻沒有辦法改變，
唉......
聰明如你，一定看出來了，
是的，上文中的這些奶奶們，
都是在服刑的罪犯，
是日本女攝影師深田志穗近日走訪監獄，
記錄下來的日本高齡女性罪犯們的身影。
無限美好的夕陽西下，
古稀、耄耋、鮐背之年的老奶奶們，
本該含飴弄孫，或是頤養天年。
是什麼樣的原因，讓她們願意頻頻光顧囹圄，
而不願意回家？
在日本，高齡犯罪人士被稱為「銀色罪犯」，
近來，越來越多女性「銀色罪犯」湧現，
這些奶奶們年輕時都安分守己，勤儉持家，
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兒媳、好妻子、好媽媽們。
臨了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故意犯事兒，
理由簡單，
卻讓人心酸難抑：
「為了安度晚年」！
「監獄」，
這個讓我們躲避不及的地方，
竟成了越來越多日本奶奶人生暮年的「天堂樂土」，
這個聞者傷心、聽者落淚的奇特景象，
還得追溯到30多年來日本社會的變遷......
我們都知道，
日本早早進入了老齡化社會，
擁有世界上最龐大的老齡人口比例：
27.3%的市民是65歲及以上的老人，
幾乎是同為老齡化國家美國的兩倍。
20世紀80年代起，
日本開始出現了歷史上最孤獨的一群老人，
而1980年到2015年這35年間，
獨居老人的數量更是翻了近6番，
目前達到了600萬。
很多獨居老人選擇高齡以身試法，
而高齡犯罪人群中，
女性又佔了相當大的比例，
造成了觸目驚心的場景：
日本的女子監獄中，
每5名罪犯里就有1個是奶奶輩的......
而這些「奶奶罪犯」們，
幾乎沒有罪大惡極，德行敗壞的，
90%都集中在商店行竊這一類的次級罪行,
就是我們常說的僅僅偷了個針頭線腦啥的。
哈哈
那為什麼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奶奶們，
到老了非要小偷小摸呢？
白
1
最最重要的原因就是：
孤獨！
生命中無法承受的嚙骨蝕心的孤獨！
據2017年東京政府的調查報告顯示：
在商店行竊被抓獲的高齡女性罪犯中，
半數以上都是獨居老人，
四成要麼沒有家人要麼就很少跟親屬來往。
當她們需要尋求幫助的時候，
往往尋無可尋。
她們有的人有房子，有的有家庭，
可是，
這並不意味著她們覺得自己有個「家」......
除了孤獨，
還有另一重非常重要的原因：
貧困。
我們都知道日本很多女性都是家庭婦女，
年輕的時候，她們或許也曾工作過，
但結婚生子之後，
絕大多數會放下工作，一心撲向家庭。
據日本政府的一項調查顯示：
70%的日本女性會在結婚後離開工作崗位，
孩子大一些了，
她們中有些人會選擇出門打零工，
這樣的社會結構，
造成很多日本女性根本沒有退休金，
老年以後，
過的相當清苦。
而女性的平均壽命又長於男性7年，
丈夫一旦不在了，
孩子又獨立出去了，
年老的她們無依無靠，
只能依靠微薄的國家津貼過活。
在生活成本極高的日本，
每月不到4萬日元（約合人民幣2388元）的國民年金，
很難覆蓋她們每天的生活。
哈哈
所以，
「孤獨」跟「貧困」，
成了高齡奶奶們揮之不去的夢魘。
白
1
曾有位高齡奶奶說：
回顧這一輩子，
最幸運的決定就是結婚後，依然沒有放棄自己的工作。
年輕時雖然格外辛苦，
但現在回首往事，
絕對是值得的。
但是......
更多的日本奶奶，遠沒有她這麼幸運。
一位奶奶罪犯無比凄涼地說：
我丈夫去世了，
我們沒有孩子，
我一個人非常非常孤獨。
我又沒有什麼積蓄，
那天，我去超市買蔬菜，
看到一袋新鮮的牛肉，
我非常非常想要，
但我知道，這對我來說：
經濟負擔太重了。
於是，我只好偷......
心酸心哀心傷卻又無可奈何。
日本法務省指出：
監獄每年為每名服刑者耗費的成本，
約為320萬日元（約合人民幣19.1萬元）。
假如一名奶奶累犯因盜竊廉價商品入獄，
最長可能被判刑5年。
監獄為其在服刑期間的總花費，
將高達1600萬日元（約合人民幣95.5萬元）。
除此以外，監獄還有更多護理方面的成本，
近年，僱傭了越來越多的護理人員在白天幫助行動不便的「奶奶罪犯」們,
入廁和洗澡；
而到了夜晚，
這些工作只能由獄警們代勞......
面對越來越多高齡女性熱衷於「入獄度晚年」這個棘手的問題，
日本政府也在著手採取一系列措施：
2016年，國會曾通過一項法案，
為那些累犯的老人提供國家福利和社會系統的支持，
然而，遺憾的是，
福利設施的改善速度依然趕不上人口老齡化的速度，
很多措施收效甚微，
「孤獨」或「貧窮的」日本奶奶們，
依然流行住到監獄去......
前車之鑒，物傷其類吶，
計劃生育跟獨生子女政策的推行，
導致我們在將來的年歲里也會遭遇同樣的困境，
到時候的我們，
又能用什麼來抵抗那些令人神傷的，
「孤獨」於「貧困」呢？
到時候，
年邁的我們會眼巴巴看著那塊誘人的牛肉，
偷偷把它「藏」起來嗎？
是時候開始考慮了......
（本文所用配圖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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