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載川劇人許明恥：我在夏威夷大學教川劇

封面新聞記者 李雨心

在舞台上，他是詼諧幽默的川劇丑角，一舉一動之間便能逗得台下觀眾捧腹大笑；在講台上，他是兢兢業業的教學者，用30年的時間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只願學生傳承這項古老的藝術。他，就是著名川劇表演藝術家、國家一級演員、四川藝術職業學院教授許明恥。從13歲就開始接觸川劇的他，現在已經是72歲高齡了。近六十年的川劇生涯，他不僅將川劇丑角戲演繹地淋漓盡致，更是將自己無悔的歲月全部獻給了川劇藝術。

許明恥

去年8月，許明恥受夏威夷大學邀請，擔任該校舞蹈與戲劇系亞洲戲劇專業博士必修課的客座教授。短短七個月的時間，許明恥不僅帶領一群「洋學生」成功排練出了川劇小丑劇中的經典之作《皮金滾燈》，更是在夏威夷群島巡迴演出十餘場，吸引了上萬人次的觀看。

在今年2月25日，夏威夷州政府正式向許明恥頒發了嘉獎令，表彰他對於中美文化交流做出的貢獻。當這份由沉甸甸的證書遞到他的手中時，他也感受到了這其中重大的意義。

頒獎現場

用許明恥的話來講，這次美國之行，創下了三個「第一」：「這是川劇第一次作為正式課程進入美國的大學中的博士課堂；我和學生們也創排出了第一個全程用英語來表演的川劇劇目；而我，也是第一個被美國政府嘉獎的川劇表演者。」

海外任教：

金髮美女為學川劇剃光頭

「洋學生」全取中文名

夏威夷的亞洲戲劇專業在全美的大學中是名列前茅，所以在接到邀請之初，許明恥在欣喜之外，更多是「單刀赴會」的壓力。因為他一個人，要扛起川劇教學在夏威夷大學的全部課程，並排練出一個完整的川劇劇目。

「聲腔、形體、劇目，三個方面都只有我一個人教，又是在十分陌生的環境，對我來說還是壓力挺大的。」不過，許明恥同時覺得這是對川劇非常重要的機會，可以為川劇在國際戲劇講台上爭下一席之地。

許明恥和他的學生們

他遇到的第一個挑戰就是來自於學生們的形體，川劇對於身段的要求不低，但是全專業30多名學生，都早已過了「柔軟」的年紀。「大家年齡不小啦，都是博士生，所以肢體肯定會很僵硬。」於是，許明恥帶著這一群「洋學生」從最基礎的形體訓練，壓腿、拉筋開始。

也是這群可愛的孩子，給了許明恥源源不斷的動力。與他們相處的過程中，他能看到學生們對於川劇的敬仰和喜愛。「在形體排練的過程中，有些學生還受了傷，但是他們都沒有放棄。特別是在上課之後，他們感受到了川劇這門古老的藝術，是那麼的有魅力、值得研究。而且為了我，班上的每一個人都取了一個中文名字，讓我能更好的跟他們交流。」

許明恥與冉冉（左一）

在這群學生中，許明恥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位名叫「冉冉」的女孩子。當時，許明恥決定將川劇小丑戲中的經典之作《皮金滾燈》作為排練劇目，讓其登上美國夏威夷州的舞台。冉冉自告奮勇想演劇中的男主角「皮金」，但是收到了許明恥的拒絕。「我當時就跟她說，首先你是女生，再來演皮金是要剃光頭的。我想她一個金髮碧眼的小美女，就沒答應。」

結果出乎許明恥意料的是，第二天冉冉就一聲不吭地跑去剃了個光頭出現在他面前。「我看到她的光頭，倒有點像她在『逼』著我選她了。我也是被她這種為川劇藝術獻身的精神所感動，就讓她如願的當上了男主角。」在許明恥同意的當時，冉冉興奮難抑地說到：「許老師，請您等著為我自豪吧。」讓許明恥感受到了她對於川劇表演的自信和驕傲。

的確，這群孩子們也沒有讓許明恥失望。川劇《皮金滾燈》自登上夏威夷州的舞台以來，就在群島內巡演了十餘場，當地的媒體也是蜂擁而至進行了報道。當然，最讓許明恥收穫滿滿的，還是當地華人在觀看演出時油然而生的民族自豪感。「演出可以說是引起了當地不小的轟動，生活在那兒華人們非常自豪，他們覺得這是我們國家的戲曲文化。」

冉冉在信中寫到「川劇永遠在我的心裡」

60載川劇人：

舞台上的「許半城」

講台上的文化傳承者

在許明恥將近60年的職業生涯中，他將其中的20年貢獻給了川劇表演。在舞台上長期積累下的寶貴經驗，成為了支撐他走在這條道路上墊腳石。值得一提的是，在上世紀60年代到80年代，是許明恥川劇演員生涯中最幸福的時光，不僅收穫了一大批忠實的戲曲觀眾，更是讓他被朋友戲謔的稱為「許半城」。

「為什麼叫我許半城呢？是因為當時我被調配到綿陽進行川劇表演，那兒幾乎半個城的人都認識我、都聽過我的戲。那個年代，電視和網路還沒有那麼發達，廣播是大家少數得以消遣的娛樂。在綿陽，城裡的每走幾里路就有一個廣播台大喇叭，而且廣播台基本上天天都會放我唱的川劇。每個喇叭下面都會聚集三三兩兩的市民，他們就在坐在那兒聽我唱川劇。」

1984年，許明恥正值盛年，良好的觀眾緣讓他在川劇表演中如魚得水。但在那一年，他同時遇到了川劇生涯中的巨大轉折，那就是調到四川省川劇院中任教。「闊別了學校幾十年又回到原點，而這一次我是老師。要將我舞台上實踐的經歷，轉化為理論的知識，這無疑是對我巨大的挑戰，相當於要重新打造自己。」許明恥說，在舞台上當演川劇時，更是演員的感性；但當站上講台，就需要很多理性的專業知識。

學生們寫給許明恥的信

從演員到老師，從實踐到理論，許明恥從未放棄過在川劇中的摸尋探索。20年的演員生涯之後，他又在川劇教育行業中浸淫30年，將畢生所學都傾囊相授給了他的學生。「現在活躍在川劇舞台上的，80%-90%的演員都是我的學生。作為老師，我很有滿足感和成就感。」

職業生涯沉浮60載，許明恥說，川劇耗盡了他生命中所有的聰明才智。雖沒有為他帶去什麼名和利，但他對名利早已看淡。他所收穫的幸福感，來源於觀眾，也來源於將川劇傳承下去的學生。「當一個演員受到群眾歡迎的時候，他才是成功的。我很慶幸在我當演員的過程中，得到了觀眾們的喜愛。而我的培養出的學生，也遍布省內各專業川劇院團。」

不僅如此，在美國夏威夷7個月的任教之旅，也讓許明恥有了更多幸福的回憶。在《皮金滾燈》的第五場演出開始前，夏威夷州政府的官員現身，親自為許明恥頒發了嘉獎證書。許明恥就在迷迷糊糊下領取了證書，到後來，他才知道這其中的意義深長。「我當時整個人都是暈的，因為在場的很多學校的領導也沒有想到，會由官方政府來為我頒發證書，連我的學生們都震驚了。」

在川劇《皮金滾燈》巡演結束後，許明恥也迎來了歸國之期。在許明恥臨走前，他的「洋學生」們用明信片寫下寄語塞到他的手中，道出對他的不舍，也感謝他將川劇帶到了美國的課堂上，「這就是川劇的魅力，川劇讓我收穫了如此多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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