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部9.6分的美劇看得我欲罷不能

文 | 盛昊陽

《Monocle》的2018年預測特刊調侃了未來一年內大有可為的15個商業新點子，其中冠以Trumped Up的項目建議美國紙媒學習曾紅極一時的《洋蔥新聞》，重新發行一本專門針對川普的諷刺新聞類報紙，因為只靠總統一個人說段子就足以撐起全部版面的內容。

這並非誇大其詞，自2016年美國大選以來，美國的深夜脫口秀節目如同經歷了一個「文藝復興」時代，而打開任意一個稍有知名度的美國新聞網站，帶有Trump大名的新聞標題一定牢牢佔據熱度前三，自詡「流量」的娛樂圈明星們根本望塵莫及。

毫不誇張地說，新任總統以一人之力拯救了無數人的飯碗，包括門庭冷落的傳統媒體的從業者，以及，為每一個緊跟時事的段子嘔心瀝血的好萊塢編劇們。關於《傲骨之戰》的劇本就有一個引以為笑談的八卦，大選結果公布後，編劇不得不改寫並重新拍攝了以希拉里當選為前提寫作的劇本。

但是，在原先的劇本里，主角黛安·洛哈特一樣要向多年的合作夥伴們宣布金盆洗手。不同的只是，她從意氣風發的「我打破了所有的玻璃天花板」搖身一變成黑暗中睜大雙眼的不可置信。

《傲骨之戰》（2017）

既然無論選舉結果為何，黛安都會退休，將始作俑者歸於持不同政見的上位者就顯得不太公平。看完就職典禮的黛安不發一言，從電視機前離開，隨後向律所的冠名合伙人們宣布兩周後辭職的消息。

但導致她無法就此享受普羅旺斯美景，安心撰寫回憶錄的並不是美國總統，而是多年好友製造的類「龐氏騙局」的投資基金詐騙案。《傲骨之戰》的劇情由每集一到兩個案子組成，另有一條貫穿全劇的林德爾詐騙案主線，三位女主角不僅同在一個律所，彼此之間也因為這起詐騙案被緊緊聯繫在一起。

黛安既是涉案主嫌的好友，為他起草了轉移資金的空頭基金會的章程，同時也是退休金打了水漂的受害者；瑪婭是林德爾家的獨女，林德爾基金會的掛名董事之一，剛通過司法考試的律師新人；盧卡是有望晉陞初級合伙人的資深律師，本來與此事無關，由於成為瑪婭的辯護律師而捲入此案。

直到第二季里，這條主線仍然負責製造劇中最多狗血和意外，一家三口之間的爾虞我詐恩怨糾葛，除了讓我們嘆服金錢使人六親不認的魔力之外，沒有多少新意可言。

在《傲骨之戰》的第一季中，川普只是個敘事上的萬金油噱頭，用娛樂圈的話說就是編劇在「倒貼熱度」、「蹭流量」，對方作為政治人物還不能對這種「強行倒貼」提出異議。

第三集設計讓少數族裔企業的律所內唯一給共和黨投票的朱利葉斯去當說客，理由是競爭對手曾給現任總統獻金，意即自己的律所不具備特殊的政府背景關係。實際上，這樣的特殊關係在任何一屆美國總統任內都不鮮見，主角所在的律所只是沒有押對寶。

第二季中加入的新角色莉茲是雷迪克&博斯曼律所創始人的女兒，曾在司法部工作十年的她發推嘲諷總統被冷藏打壓，憤而辭職。如果她面對的新總統是希拉里，觀眾最多也就感慨一下「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無奈現實而已。

《傲骨之戰》第二季的開場完全複製了第一季阿德里安延請黛安的戲份，和阿德里安當初的理由相似，黛安說服莉茲加入律所是為了冠名權和被解僱的前任助理聯邦檢察官的名頭，實用而冷酷。只有剛踏入社會的新人才對司法制度抱有最天真的幻想，即便如此，一日之間就從雲端落下的瑪婭也只是為了轉移注意力才拚命工作。

不重回職場就要破產甚至變賣豪宅的黛安權衡再三，只能轉投新東家，再謀劃一步步拿回冠名合伙人的地位，莉茲在第二季的戲路必然也是同一個套路。這部劇里沒有懵懂無辜的白蓮花式角色，律所也不是在從事慈善事業。合伙人們精心計算著最有利可圖，最能擴大律所影響力的案子，阿德里安就曾經把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瑪婭帶上法庭，只為了讓特定法官迴避案件審理。

在第二季赤裸裸打出「Kill all the lawyers」的口號之前，吃政治紅利最多的第一季第五集里，本劇的主創們幾乎是自我代入了那個私自把劇集放上網路的編劇。

這一集的法庭戲可以當做一場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的鬧劇來看，而辯方的獲勝關鍵是總統的一條推特，依賴天降奇蹟來解決案件，這完全是一個童話故事了，因此，也就不必意外第二季中控辯雙方居然能在法庭上演一出打情罵俏的情景喜劇。

另一方面，《傲骨之戰》卻又有極為現實的一面，朱利葉斯坦白自己投票給川普，雖然知情者承諾絕不泄露消息也絕不對他另眼相待，後續劇情卻不可能這樣發展，最理想主義的自由派編劇也必須承認，黨同伐異才是人類的天性。

Kill all the lawyers，被無休無止的律師死亡事件包圍，連一直清醒面對世界的黛安也在車內服下了致幻蘑菇，她的眼前出現了繁星點點的夜空。這種迷離和幻覺只能是一瞬間的逃避，儘管她萌生退意，劇本當然不允許主角就此離去。《帝國的毀滅》里，戈培爾評論德國人民：「我們從來沒有強迫人民，是他們選擇了我們。

現在，該是他們為自己當初的選擇付出代價的時候了」。黛安和律所同僚們大概不會同意這句台詞，因為自己並沒有做出如此的選擇，這也正是《傲骨之戰》自命為「good fight」的立場所在，然而，這個故事裡本不該有真正意義上的正反派。劇中不止一位角色自詡為「好人」，黛安自嘲「不幸的事情會發生在好人身上」，阿德里安也說我們是好人云雲。

不管《傲骨之戰》的網路口碑如何優秀，又有多少人嚮往黛安這樣事業成功的女性角色，在故事一開場就眾叛親離，身邊沒有一個願意施以援手的朋友，只能向出軌丈夫哭訴遭遇的黛安，當真是一個成功的好人么？

瑪婭從開頭似乎不諳世事的小公主成長為會玩弄心機的成熟女性，其中經歷了無數次的背叛，還有她終於體悟到的私心。

這是一個女兒裝作無知安心享受豪富生活，父親拋棄妻女跑路，女兒又為了保全自己出賣父親的世界，正如Kill all the lawyers的台詞化用自《亨利六世》，這樣的故事，在莎士比亞的時代早已上演過無數次。現在的時代沒有變得更好，也沒有變得更糟。

在第一季第三集的結尾，三位女主角中最符合「好人」定義的盧卡和她未來的檢方「男友」一起收看了美國對敘利亞軍事行動的電視新聞，這條新聞與他們此前的法庭辯論大有干係，結果稱得上是慘烈。他們也只能表情複雜地看著這條新聞，像其他不了了之的案件一樣，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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