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菱 陳年鬼事
滴答
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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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外婆二十多歲的時候就守了寡，膝下只有一兒一女。
在現在這個社會看來算是兒女雙全，但在當時，新中國還未建立之時，這算是人丁稀薄。
在那個年代，女人把貞潔看的比命還重要，所以外婆就一個人拉扯著一雙兒女艱難生活，她的生命里再也沒有過第二個男人。
外婆纏著小腳，雖然行動並不利索，但人卻無比勤快，日子過得並不比別人差。
外婆心靈手巧，經常給村裡的一些人幫忙縫縫補補，村裡人也都喜歡和外婆交往。
所以我舅舅在10歲的時候就有熱心人來說媒，11歲的時候就訂了親，訂的姑娘是隔壁村一位李姓女子。
我也只是知道這位女子的姓氏，而不曾聽外婆或者媽媽說起過她的名字，但是發生在她身上的故事，至今還為家族裡的人津津樂道。
舅舅19歲那年和這位李姓女子成親，算起來我也應該叫她舅媽，成親後也算過了一年如膠似漆的夫妻生活。
媽媽比舅舅小三歲，舅舅長得帥氣，讀書在當時也是多的，所以在村上當出納。
據媽媽說當時這女子是相當的愛舅舅啊，她會經常望著舅舅就笑，眼裡全是愛意，有好吃的寧願自己不吃也要留給舅舅，舅舅的臟衣服她第一時間也會洗的乾乾淨淨。
她愛舅舅，但是性子也烈，有次，舅舅跟村上一個賴皮絆了嘴，回家抱怨，她聽完就氣呼呼扛起鋤頭跑到人家家裡面算賬，最後勝利而歸。
從此以後村裡人都知道我舅舅有一位潑辣媳婦，也沒人敢輕易惹她。
但我這位舅媽命薄，嫁給我舅舅一年多就得病去世了，並未留下一兒半女。
從此舅舅消沉了一段時間，但因古人有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外婆雖然也一直傷心，但還是慢慢給舅舅再張羅一門親事。
02
說媒的也來了好幾個，舅舅最後選定了一位叫春花的女子，因為春花與我之前的舅媽眉眼有幾分相似，所以看來我舅舅也並非薄情之人。
春花很快進了門，張羅起舅舅的起居生活和一日三餐，全家人也似乎慢慢從悲痛中走了出來。
春花嫁過來不久，家人就發現了她的異常。
比如她時不時自言自語，甚至發出怪異的笑聲，有時候又一個人坐在那裡默默嘆氣，問其原由，她有時候又想不起來。
那一日，天空下著瓢潑大雨，舅舅又不在家，我媽媽，外婆，春花舅媽坐在炕上坐著針線活。
我媽媽說了一句：「春花嫂子，你針線活做得可真好，比之前那個嫂子做的還要好！」
這本是一句誇讚的話，誰知道，春花卻大發雷霆，瞬間把正在做的衣物從炕上扔下去，扔下去以後她就開始大哭大鬧。
她哭著說：「你們都不要我了，我想我媽，我要我媽媽，去給我把我媽媽找來，快去……」
外婆本想安慰她幾句，誰知道她卻越哭越凶，哭的都快沒了氣。
外婆叮囑媽媽：「你好好看著你嫂子，我去叫她媽過來。」
外面雨下得正大，家裡沒有雨傘，外婆披了一條被單就出了門，外婆裹著的小腳艱難地行走，一路上摔了好幾次才把春花的媽媽請了過來。
誰知道春花見了一把把她媽推開：「這不是我媽，我要我媽，媽呀，你在哪裡啊……」
外婆的心裡咯噔一下，試探著問：「你媽媽是哪個村的？我再去給你叫去。」
誰知道春花哭喊著說出了她媽媽就是我舅之前死去那位李姓女子的媽媽。
外婆沒有辦法，又披上被單，趔趄著出了門。
然而李姓女子媽媽並不願意過來，也不相信外婆所說之事，因為女子走後，兩家幾乎就斷了來往。
外婆言之懇切，再三請求，才終於說動李姓女子的媽媽。
媽媽一進門，被李姓女子附身了的春花就一下撲倒媽媽懷裡，訴說思念之苦，痛哭流涕，她媽媽也跟著一起傷心流淚，感慨女兒命薄。
場面甚至有些感人，外婆和我媽媽也悄悄落下淚來。
末了，李姓女子媽媽說：「好了，你把媽也見過了，你就安心了，你快早點到你該去的地方去，媽會時時刻刻想著你，不會忘了你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拍著春花的身體，春花就這樣慢慢地睡著了……
03
春花醒來的時候已經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外婆也叮囑媽媽，不要在春花面前提這件事情。
那幾日舅舅不在家，有天早上，春花早早起來，神色慌張找到外婆說她近幾日感覺特別怪異，每天晚上正睡覺著，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給蹬下炕去，起初以為是自己不小心，但這幾日天天如此，自己也害怕的緊。
外婆眉頭一皺，嘆口氣說：「她又來了。」
李姓女子又來了，她有時候附在春花身上，有時候自己行動。
為了讓春花不害怕，外婆、媽媽和春花晚上擠在一張炕上睡覺，即使這樣，每天天一黑，三個女人還是不由得害怕起來。
半夜，他們會聽見廚房的鍋碗瓢盆乒乒乓乓作響，老舊的風箱一前一後不停發著聲響，日日如此。
很快到了過年，年過的也並不消停。
我們那裡過年要蒸年饃走親戚的時候帶，臘月二十幾的時候，三個女人就張羅著蒸年饃。
這一日，外婆和我媽媽正在案板上做一個個花饃，我媽問了外婆一句：「還給我之前那個嫂子她娘家蒸年饃不？」
外婆嘆口氣說：「唉，她們現在都不願意跟我們家來往，就不蒸了吧！」
春花剛好搬了一個籠屜過來準備放年饃，聽到我媽媽和外婆的對話，忽然就變了臉，一下把籠屜摔倒地上，「憑啥不給我媽拿年饃，憑啥不拿？！」
外婆嘆口氣，知道李姓女子又來了，不，應該說她一直陰魂不散，於是就答應給李姓女子她娘家也把年饃蒸上。
04
李姓女子經常會鬧，把家裡搞得雞犬不寧，舅舅當時又接了一份幫人趕車的活，經常不在家，外婆寡婦養兒不容易，看著家裡的東西一件件被摔壞，她想：「該找個人清理這不幹凈的東西了！」
那一日外婆是自己悄悄跑出去找人的，她託人找能處理這東西的陰陽先生。
幾日後，陰陽先生就來了，陰陽先生進門的那一天，家裡颳了一陣過堂風，陰陽先生擺出一切降鬼的道具，一陣作法之後說：「那東西已經跑了，並不在家裡。」
外婆聽了很高興，當時人窮沒錢，外婆就舀了半麻袋的麥子給陰陽先生作為報酬。
陰陽先生走後不久，春花又開始大鬧，見啥摔啥，春花把眼睛瞪的很大狠狠盯著外婆並說：「你找人捉我，你根本捉不到我，你們前腳進門，我就從後門跑，我跑的時候，把後門大的噼噼啪啪，甚至把你吃飯的老碗都打到了地上！」
外婆想起那陣過堂風，真如春花所說的那樣，難道這東西真成了精嗎？
後來，外婆又請了幾個不同的陰陽先生來捉鬼，但每一次，半麻袋的麥子送出去，那東西依然在家裡興風作浪。
外婆實在覺得日子過不下去了。
05
這天，春花少有的安靜盤腿坐在炕上納鞋底。
過了陣，她忽然鄭重其事地對外婆說：「我看你這家實在是過不下去了，我是來幫你的。」
外婆一下哭了說：「是啊，過不下去了，你說咋辦啊，你到底是誰啊？你能救我們不？」
「能是能，但是你要聽我的吩咐。」
只要能送走那東西，說什麼外婆也得聽啊。
外婆至今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附在春花的身上給她指的路。
外婆只記得她放了兩個菱角在香案上，然後一天三炷香祭拜，完了以後，打開菱角，裡面就裝著神仙賜的葯。
外婆說那是真神仙。
菱角賜葯，早一次晚一次，早晚各不同，餵給春花喝。
春花喝葯後就睡著了。
誰知道春花一覺醒來又開始發狂，外婆嚇得大氣也不敢出，「這是咋了啊，葯都吃了咋還是這啊？」
春花再次冷靜下來的時候說：「我救你們呢，你卻害你娃呢，你把白天和晚上的葯都吃反了，你娃能好嗎？」
這一天折騰的，外婆早都心力交瘁，真可能是記錯了。
第二天，按照那位神仙的吩咐，給春花又吃了葯。
據春花說，那天她打了一個冷顫，忽然就感覺整個人都清醒了，之前一直都是迷迷糊糊，雲里霧裡。
而李姓女子的鬼魂，後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自此後，外婆家裡風調雨順，再也沒有出過怪事，而外婆一直活到九十歲才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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