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塗偵探》：一想起這套美劇我就想笑
黃子華自編自導的港產賀歲片《棟篤特工》在港上映一個多月，成為今年香港賀歲華語票房上的一枝獨秀。
影片走的是戲仿007風格的間諜喜劇，不過，要說這種風格最成功的締造者，還要追溯到上世紀60年代中期的一套美劇。
當時，受007系列電影的影響，間諜片和超級英雄片大為流行。這時，CBS推出一套間諜喜劇，在1965年至1970年間，共推出五季，總139集。
它就是《糊塗偵探》。
該劇曾被國內引進過，也是很多人的童年記憶。
主角是美國秘密政府反情報機構的情報員86號特工麥克斯韋·精明，他和美麗的女搭檔99號特工一起，對抗妄圖統治世界的國際組織「混沌」。
芭芭拉·費爾頓 & 唐·亞當斯扮演的99號 & 86號特工
愛德華·普拉特扮演的頭兒
以往的間諜片，主角都是以智勇雙全、所向披靡、英俊瀟洒的形象示人。《糊塗偵探》推翻了這個模式，主角是個相貌平平、大愚若智，卻總能化險為夷的特工，所謂「吉人自有天相」。
這是從同時期彼得·塞勒斯主演的系列喜劇《粉紅豹》系列的克魯索探長繼承而來的。
彼得·賽勒斯在《粉紅豹》中扮演的克魯索
《糊塗偵探》的創作者梅爾·布魯克斯先生，可說是美國「無厘頭」喜劇的鼻祖，該劇則打響了頭炮。據稱，他當時厭倦了看那些電視情景喜劇，認為它們是對生活的扭曲。
上世紀六十年代的美國影視劇，在後現代思潮的鼓動下，開始顛覆傳統電影語言的建構方式和創作衝動。
於是，專門嘲諷經典的喜劇應運而生，用錯位和倒置來顛覆大家對於慣性思維的劇情的反差。
《糊塗偵探》就把觀眾對於間諜片的固有看法，來了個徹底顛覆。也正迎合了當時製作者在實況情景劇中加入更多幻想元素的風潮（如《蝙蝠俠》）。
梅爾·布魯克斯
在每一季的分集里，它還會惡搞其他類型片，如西部片、劍客片、戰爭片、黑幫片和哥特恐怖片等，無所不用其極。
布魯克斯之後拍攝的電影更將這種惡搞精神發揚光大，《灼熱的馬鞍》惡搞西部片，《新科學怪人》惡搞哥特恐怖片，《默片》惡搞傳統默片，《恐高症》惡搞希區柯克懸疑片等。
日後的無厘頭電影深受其影響，包括祖克兄弟的《空前絕後滿天飛》《白頭神探》系列及周星馳電影。
《新科學怪人》
《整蠱專家》
《糊塗偵探》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還有俏皮的片頭和配樂：
引用自第三季片頭
辛普森的惡搞
劇作和人設方面，會在看似嚴肅的劇情中會加入無厘頭的笑料，86號特工以正兒八經的態度回應。還有他做事常常不按套路出牌，不合常理，卻又很匹配原本就很超現實的間諜情境，這樣的表演態度在當時並不常見。
雖然融合了彼得·塞勒斯塑造的克魯索的樣板，但亞當斯賦予了自身的特色，表演信手拈來。
《糊塗偵探》有著過去美國電視情景喜劇的常規笑點，又有對流行間諜片的狂熱嘲諷，最重要的是86號特工擁有自嘲精神。
亞當斯說台詞的功力不可思議，一副不屑一顧的態度和逗逼的腔調，說出的台詞就像口頭禪一樣自然。
比如：當被壞人將他活捉，問他是否理解他當前的處境——意味著將面臨折磨甚至死亡時，他總會傲慢地回應：「我愛死了！」
還有一個口頭禪是「不好意思，頭兒」，這句話通常是86號無意中給頭兒惹來了麻煩，問題是他總惹麻煩。
他甚至將一些經典台詞公式化，形成獨特的喜劇效果。
當86號被敵人活捉時，他自作聰明地對敵人說：「你最好還是乖乖投降，因為現在我們頭兒已經帶領了300名特工把這裡團團包圍住了！」
敵人：「這實在是難以置信～」
86號：「那麼20名持機槍的海軍陸戰隊呢？」
敵人搖頭……
86號：「那麼5個拿手槍的警察呢？」
敵人搖頭……
86號：「那麼一個拿著玩具手槍的3歲小孩呢？」
……
相同的台詞公式，能套用在不同的情景中，比如：
86號：你相信我一下能劈斷10塊磚嗎？
敵人回答：不信
86號： 那5塊呢？
敵人回答：不信
86號： 那一條麵包總該信了把？
……
頭號反派塞克夫蘭
還有自我辯解：
精明: 好吧，在逮捕你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敵人: 可槍在我手裡，你怎麼逮捕我？
精明: 哦……這就是我的問題。
不光86號，很多反派也跟著犯渾，比如這個鐵拳男：
生氣就把地球敲爛，透出妄圖統治世界的野心，這是反派的一種常見行為
但我們的鐵拳男脾氣不好，只敲地球儀遠遠不夠，辦公桌也被捶斷
壁咚了
後來觀眾發現他的拳頭似乎有設計BUG，總是用力過猛
所以，他並不能垂頭頓足，Oh……
當然，那些高科技設備，也都是能夠增添笑料的輔料。
皮鞋電話
精明的標誌道具就是他那支可以打電話的皮鞋，實在反映了在這個領域裡真正的情報員需要快速、安全地將情報傳達給總部。精明拿在手裡，還真有點兒後來的行動電話「大哥大」的感覺。
還有個經典道具是局長辦公室的隔音罩，這是一個透明的升降裝置。
精明每每有情報向頭兒分享時，總會使用那個該死的隔音罩
這個隔音罩是個雙方都聽不見的弱智發明
最後只能把隔音罩升起才能交流
該劇有一項顯著特點，就是「不要只相信物體的外形」。
除了是個，還有總是隱藏在保險柜、郵筒、嬰兒車、沙發里的13號情報員，這顯然也是繼承自《粉紅豹》系列裡的日本助手。
他也會藏在冰箱、衣櫃中或屏風後偷襲克魯索，都是藉助於外形。
《粉紅豹歸來》藏在冰箱中的日本助手
以《粉紅豹2：黑夜怪槍 》為例，愛德華曾多次說過「不要只相信物體的外形」——長官每次開抽屜都分不清手槍和槍形打火機；克魯索發現一個保險柜，豈料一扭開關是個收音機；克魯索踏入酒店，侍者向他取衣帽後揚長而去，原來是名騙子； 克魯索因為「外貌」而相信兇手。
後來《國產凌凌漆》也沿用了這一特點：似吹風機的刮鬍刀、似刮鬍刀的吹風機、皮鞋吹風機、大哥大刮鬍刀、朝前開卻朝後射的古靈精怪槍、蛇蠍女間諜、並不壞的大鋼牙、藏匿於「特強三鞭丸」車廂內的恐龍骨架等，都是如此。
《國產凌凌漆》皮鞋總有其他功能
留心看《糊塗偵探》的話，你也會發現很多這種利用外形（外表）的偽裝。我們先來看看劇中13號情報員的偽裝術，都是藉助於物體的外形：
這位情報員，總會讓人想起動畫片《神探加杰特》里的探長，後者也是躲進各種不起眼的雕塑、水桶、垃圾箱、保險柜中，向加杰特發出指令：
《神探加杰特》
殊不知，《神探加杰特》很大程度上就是向《糊塗偵探》致敬的，並且為加杰特配音的演員正是86號特工的扮演者唐·亞當斯，就連後來馬修·布羅德里克主演的那部電影版里的那輛車也是由亞當斯配音的。
電影版《神探加杰特》的車
這個科普是題外話了，劇中還有許多由「不要只相信物體的外形」製造的笑料。86號和99號首次接頭時，錯把一個小孩當成了99號。在《國產凌凌漆》中，凌凌漆與玫瑰接頭，也錯把一隻狗當成了玫瑰，都是如法炮製。
《糊塗偵探》與孩子接頭
《國產凌凌漆》與狗接頭
道具上的妙用還有很多，比如乾淨的玻璃門。
《國產凌凌漆》
電話線接錯：
《警察故事》
被《糊塗偵探》影響的影視劇不勝枚舉，最有名的當屬《白頭神探》(Police Squad!)系列，這裡指的是派拉蒙1982年推出的6集電視版，不是電影。上世紀80年代，警匪片早已接棒間諜片，該劇是對過去那些警察劇集和警匪片的惡搞。
電視版《白頭神探》
萊斯利·尼爾森飾演的主人公弗蘭克·卓本繼承了86號特工的特點，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與《糊塗偵探》比較而言，該劇的笑料有點用力過猛，尤其經過時間的洗禮後，一些笑料並不能討得當下年輕觀眾的歡喜。因為片中涉及很多文化現象或客串明星，在那段時間之後出生的人根本就不熟悉這些知識點。加之笑料和雙關語很密集，觀眾如果缺乏這些背景信息，稍不留神就會錯過很多細節，它是時代的產物，儘管它依然是無厘頭喜劇的上乘之作。後來的電影版就另當別論了。
電視版《白頭神探》片尾，仔細看，非常高能。
《糊塗偵探》的客串明星也有很多，文森特·普萊斯、倫納德·尼莫伊、法利·格蘭傑、布勞德里克·克羅夫德、詹姆斯·卡恩、歐內斯特·勃朗寧、鮑勃·霍普等人都演過一集。
我最喜歡的是法利·格蘭傑客串反派的那一集，他把86和99綁架，蒙住他們的雙眼，通過聽覺、嗅覺、觸覺和感覺讓他們產生被綁到國外的錯覺，實際他們就在眼皮底下。把那種「不要相信物體的外形」的特色發揮到極致。
《糊塗偵探》當年曾贏得七次艾美獎，並獲得十四次提名及兩次金球獎提名。唐·亞當斯在1967—1969年三次摘得艾美獎最佳喜劇演員獎，及一次金球獎提名。
它的成功還衍生了幾部續集和翻拍，包括：
1980年的電影《糊塗偵探：裸體炸彈》，它保留了一些電視劇的特色，但與電視劇的整體水準還是相差甚遠，笑點也不突出，完全是亞當斯一個人在撐這部戲，結尾的Boss戰也是離譜。不推薦觀看。
《裸體炸彈》依然有「不要只相信物體的外形」的特點
1989年的電影《智者出山》是值得喝彩的（中文片名有問題，把「精明」的名字翻譯成了「智者」）時隔20年，包括製片人、編劇、導演、演員（86號、99號、13號、拉拉比、機器人海米、反派塞克夫蘭等）的原班人馬精心打造，從劇本、台詞、整體風格乃至幕與幕的銜接都與原版如出一轍，只不過演員們的皺紋加深了。笑點也很集中，片尾還有字幕「為了紀念艾德.普拉特（頭兒）」很傷感。
《智者出山》塞克夫蘭與86號「禮貌」握手
1995年又推出了全新劇集《新糊塗偵探》，此時唐·亞當斯已經71歲高齡，但喜感依舊，芭芭拉·菲爾登繼續飾演99號。不過他們倆的孩子安迪·迪克才是主角，他繼承了父親的笨手笨腳的特點。結果只播出了一個半月的時間就宣告夭折了。
《糊塗偵探》電視95版
巧的是，《粉紅豹》系列電影在彼得·塞勒斯1980年離世後，也在十多年後的1993年推出了續集《頑皮警察》，故事也是關於笨手笨腳的克魯索遺腹子的故事，同樣失敗了。
唐·亞當斯於2005年離世。三年後，華納電影公司推出了重啟的電影版，由史蒂夫·卡瑞爾、安妮·海瑟薇、巨石強森、艾倫·阿金主演，雖然製作成本上來了，背景也放在了當代，還加入了更多高科技元素，但它的笑料還是與原版相差甚遠。
《糊塗偵探》2008版
現在拿特工題材開玩笑的電影司空見慣了，但還是很懷念《糊塗偵探》帶給我的歡樂。謹以此文紀念86號特工唐·亞當斯先生（99號芭芭拉·費爾頓女士本月剛剛過了85歲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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