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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水借月林處士

「梅花詩詞」專題衍說

「處士」二字,古時候稱那些有才德而隱居不願做官的人,可以叫「高士」,或者叫「隱士」。這裡的「林處士」,名叫林逋,字君復,宋仁宗賜他「和靖」的謚號。

提起林逋,人們或許會想到西湖孤山,想到「梅妻鶴子」的逸聞,想到他的詠梅佳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這一人所共賞的句子出自他的《山園小梅》。全詩是:「眾芳搖落獨暄妍,佔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樽。」百花凋零的季節,園子里唯有梅花盛放。它不僅艷麗,而且高貴聖潔:鳥兒們不敢正視它的光芒,欲向枝頭棲息卻又生出怯意;詩人們更是不敢以歌舞宴飲打擾它的清靜,只有輕吟詩章,表示對它的親近和崇敬。

不過細審「疏影」一聯,它的妙處並不單緣於其準確地勾勒了梅在姿態與氣息上的特徵,而更是在於詩人對「水」與「月」的借力――將原本屬於「水」與「月」的美轉移給了梅:說梅枝橫斜疏朗,並不稀奇,可詩句描摹的是倒映在水裡的梅枝,如此,清淺水中的梅花便獲得了一種蕩漾的動感,一種輕盈和靈性;它比之於地面上的梅花更具嫵媚之氣。難怪陳與義說「自讀西湖處士詩,年年臨水看幽姿」,自從讀了林逋的這詩句後,每年他都會不自覺地留意起梅花在水中的倩影了。同樣,梅花的香氣浮動,由於包裹在朦朧的月色里,顯得格外氤氳含蓄。

有意思的是,如此經典的這一聯,除了向「水」借「清淺」、向「月」借「黃昏」(此處的「黃昏」意謂色澤迷離)之外,整個的句子還是向人借來、稍加改動的。南唐江為,是南朝宋時候的文學家江淹的後人,詩詞頗受李煜的賞識,他曾寫過「竹影橫斜水清淺,桂香浮動月黃昏」來吟詠竹與桂。林逋把江為的句子借來,將「竹」改為「疏」,將「桂」改為「暗」,用來詠梅,以至於廣為流傳,原句倒少有人知了。

將前人成句整體挪移,或者稍加變化,嵌入自己的詩詞里,不僅天衣無縫,適得其所,而且煥發出前人沒有的光芒,這樣的例子也不少見。比如晏幾道[臨江仙]里的「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取自於唐代翁宏的《春殘》詩,秦觀[滿庭芳]里的「寒鴉數點,流水繞孤村」取自隋代楊廣的《野望》詩,陸遊《游山西村》里的「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則是從強彥文「遠山初見疑無路,曲徑徐行漸有村」化用過來。宋代江西詩派所謂的「點鐵成金」、「奪胎換骨」走的大約也是這樣的路子。

不過,林逋更大的動作,是借西湖的一角畫了一個圈。圈外是熙熙攘攘、繁華熱鬧的世界,圈內是自由自適、安寧安祥的領地。他把自己安放在了圈子裡。

起初,他是在圈外的。

林逋的故鄉究竟是錢塘,還是寧波奉化的黃賢,資料里有不同的說法。五代十國後期,他的先輩仕宦於吳越王朝。吳越的最後一個國王錢弘俶放棄割據、將國土獻給宋太宗的時候,林逋11歲。就在這時,祖父去世,父親早亡,家道衰微,親人離散。他曾寫過一首[點絳唇]《題草》,頗能反映當時的情狀:「金谷年年,亂生春色誰為主?余花落處,滿地和煙雨。  又是離歌,一闋長亭暮。王孫去,萋萋無數,南北東西路。」

做隱士之前的林逋,面對異族入侵,也曾戎裝佩劍地走出書齋,北上出遊,期待在前線有所作為。他的詩里就有「驢仆劍裝輕,尋河早早行」(《汴岸曉行》)、「膽氣誰憐俠,衣裝自笑戎。寒威敢相掉,獵獵酒旗風」(《淮甸南遊》)等描述。但是,宋真宗與遼簽訂「澶淵之盟」,年年向遼輸送二十萬匹絹、十萬兩白銀,罷了主戰的寇準的官,重用佞臣王欽若,使得渴望沙場立功的林逋深感憤懣與失望。再後來,宋真宗與王欽若等合謀玩了一個「封禪」的把戲來營造盛世氛圍,在鳥尾巴上系「天書」,降在承天門上,也降在泰山上;皇帝親到泰山祭天地封禪,聲勢浩大,勞命傷財。一時文人紛紛向皇帝頌封禪、獻諛文,從而得官。對此林逋極為反感,於是結廬西湖孤山,開始了他二十年不入城市的隱居生活。若干年後,他在孤山為自己造了一個「壽堂」(生前預先造好的墓穴),並寫了一首題為《自作壽堂因書一絕以志之》的詩:「湖上青山對結廬,墳前修竹亦蕭疏。茂陵他日求遺稿,猶喜曾無封禪書。」詩里表達的與司馬相如相反,以「曾無封禪書」自「喜」,就是針對宋真宗與王欽若導演的「封禪」一事而言的。

當然,湖山一角的空間不是藩籬,林逋身不入城市,眼界卻是關懷世事的。那位「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政治家、軍事統帥范仲淹,多次拜會過林逋,並稱林逋為「山中宰相」(「山中宰相下崖扃,靜接遊人笑傲行」)。他們一起討論治國安邦的大題目,「弔古夫差國,懷賢伍相津」,在范仲淹的眼裡,林逋就是一位豪俠壯士――「劇談來劍俠,騰嘯駭山神」。

林逋自認為是一個山裡人,打柴、打漁,種葯、種茶。旁人眼裡他是個雅士,室中有琴,案上有書。至於360株梅樹,那就是神話了。林逋愛梅,亦善栽梅。王復禮《御覽孤山志》記:「和靖種梅三百六十餘樹,花既可觀,實亦可售。每售梅一樹,以供一日之需。」他把每株梅樹的收入包一個小包,一共360餘包,全部放進一個瓦瓶里。每天隨手取一包,打開一看,如果是一錢銀子,這天就用一錢,如果是二錢,就用二錢。總之,以一株梅樹的收入,決定一天的用途。多了就買酒喝,少了也將就著過。每當梅花開放之日,他會寫一塊牌子掛在梅樹上:「休教折損,盡許人看,不迎不送,恕我痴頑。」

林逋終身不娶,無妻兒子女。他種梅,應了他的性格、氣質;他還馴養了一對丹頂鶴,鶴在人們觀念中與仙、道有關,於是也有了「超脫」、「出世」等涵義。「鶴鳴之士」,蓋賢人隱士也。人們稱林逋「梅妻鶴子」,即是對他的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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