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2年寂寞的蘋果樹
文 | 張能
公元1642年，在清軍和李自成起義軍的夾擊下，大明王朝風雨飄搖。
在天朝視野之外的一個小島上，英國議會派與保王派之內戰正酣。
這一年，英格蘭林肯郡鄉下，一個普通的鄉下婦女早產，生下了一個孩子。孩子出生的時候，沒有冒香氣，天上也沒有打雷，只是不遠處的一棵寂寞的蘋果樹，在黑漆漆的夜裡，一片片葉子上閃爍著月光。
這一年，讀書讀到牛角尖里去的李卓吾，在大明朝的牢里死去了40年。李卓吾說孔子說過的話並不都是真理。
這一年，兩位中青年讀書人顧炎武、王夫之，按照知行合一的原則，放下了筆杆子，拿起了槍杆子，上了前線，抵抗滿清入侵。
顧炎武▼
年輕的江南名姝柳如是，與詩壇翹楚錢謙益結了婚。
滿清自北向南，一統天下之勢已成，改朝換代之際，柳如是勸說錢謙益一起投水殉國，但是錢謙益嫌水冷。
當時是五月份，春天已經過去，夏天卻還沒來，江南的天氣，陰晴不定，忽熱忽冷。湖水冷，似乎的確是事實，並不是錢謙益怕死的託詞。
經由克倫威爾的軍事獨裁統治，斯圖亞特王朝復辟後的英國，又名正言順有了國王。
1662年成立了皇家學會，藝術、科學趨向繁榮。
3年後，一名在劍橋大學讀書的學生，為避鼠疫，回到鄉下，躲在家裡面，死鑽牛角尖，發明微積分。這名學生便是林肯郡鄉下的早產兒愛薩克·牛頓，這一年，他剛剛二十齣頭。
此時，中國有了新的皇帝。顧炎武投筆從戎，終於沒什麼用，他的「亡國不亡天下」的理論，倒是被事實證明是正確的。剝貪官皮者朱元璋創立的「國」是亡了，「天下」卻像錢謙益一樣還活著。天下的根本還在，孔廟香火又燒起來了，冷豬頭肉又擺上了檯面。
南明小朝廷苟延殘喘18年後滅亡，康熙皇帝開啟了煌煌盛世。韋小寶說過，康熙皇帝是個好皇帝。「我大清」的意識，也便很快地在讀書人和小民中入腦入心了。沒了漢人衣冠，只是表象，天下還是那個天下，再過上百來年，受了歐風美雨的讀書人，也會覺得穿上長袍馬褂更傳統更自在。
好皇帝康熙到江南微服私訪，除了私訪以外，少不了要作批示。其中有一次批示是這樣的：
「假如小民不畏官府，假如他們相信在官府可以找到順利成章、不折不扣的公平，官司就會增加，數量驚人。涉及自己切身利益，人皆利令智昏，故爭競之事無休無止，傾天朝一半之力，竟不足以平息另一半的官司。朕因此寧願讓求助於官府的人得不到半點憐憫，惟其如此，才會使他們厭惡律典，在官府面前發抖（S·斯普林克爾《清代法制導論—從社會學角度加以分析》）。」
不光是小民發抖，讀書人也發抖。
乾隆，和他爺爺一樣，也喜歡到江南微服私訪。除了私訪以外，當然少不了要作批示。
乾隆的字寫得扭扭捏捏，但有一次批示，卻充盈著殺伐決斷的氣概「竟大肆狂吠，不可恕矣！欽此」。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有一名退休的高級官員給乾隆皇帝上了一道摺子：我朝的某某、某某是名臣，他們的牌位應該放到孔廟裡去。我的父親，陛下曾專門表揚過他的孝道，自然可以進到孔廟裡。
審理這個案件的官員，自然又是一名高情商的官員，給罪犯定了一個「照大逆律凌遲處死」。可是，乾隆或許是氣頭已經過去了，將凌遲改為絞殺，並又批示道：「明朝就因為有東林黨，導致國是日非，我們一定要吸取教訓。欽此」。（參見魯迅《買〈小學大全〉記》）。
這名大清官員的死因，與大明的李卓吾一樣，都在一個「狂」字，雖然兩位在心底，其實是很忠於名教的。
年輕的牛頓研究力和光的時候，大清的讀書人除了畢恭畢敬誠惶誠恐地考試以外，也用考證的方法研究一點學問。多年後，重整國故的胡適說發現一個字的意義，和發現一顆行星差不多。
就這樣差不多，又過了100多年，到了乾隆的孫子道光皇帝的時候，龔自珍辭官回老家，寫下了「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此時，野心勃勃的英帝國船隊的巨大陰影，已經一步步逼近。沒有王陽明、李卓吾、東林黨人，大清帝國和大明帝國一樣步入了相同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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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們個個都喜歡在北方安家，到底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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