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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識「悲鴻精神」

新年伊始,「民族與時代——徐悲鴻主題創作大展」在中國美術館舉辦,一時成為觀展熱點。「悲鴻精神」的時代意義,再一次引發思考。

徐悲鴻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他力主「素描為一切造型藝術之基礎」,但並不絕對反對臨摹,正如他所說:「素描是學習繪畫便捷而有效的好方法,但不是唯一的方法。有人主張以臨摹替代寫生,像某些人所做那樣,也不失是一種方法。」所以,我們就能看到這樣一幕,他的素描教學改革,逼得北平藝專三教授罷教,但與此同時,他又一直在挽留以摹古見長的黃賓虹繼續在北平藝專任教,及至新中國成立以後,徐悲鴻也還在邀請已經住在杭州多年的黃賓虹回到學校。所以,這就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有意思的線索——徐悲鴻既欣賞臨摹功力精深的文人畫家,又要用素描改變中國的傳統繪畫。

事實上,徐悲鴻的文章有一個普遍的特點,就是美術史上肯定,美術批評上否定。比如,徐悲鴻在論說中國版畫史時,肯定過《芥子園畫傳》的成就,「厥後芥子園畫譜版畫,亦見精妙,無忝作者,但其道止於此,皆無名英雄為之,士夫視為等閑,無關宏旨」。但在批評後人偷閑取巧,抄襲《芥子園畫傳》的時候,則對畫傳畫譜厭惡至極——「人人如此,中國畫真要走上末路」。再如,徐悲鴻在講西方藝術史時,肯定過後印象派的風格:「歐洲繪畫界,自十九世紀以來,畫派漸變。其各派在藝術上之價值,並無何優劣之點,此不過因歐洲繪畫之發達,若干畫家製作之手法稍有出入,詳為分列耳。如馬奈、塞尚、馬蒂斯諸人,各因其表現手法不同,列入各派,猶中國古詩中之瀟洒比李太白、雄厚比杜工部者也。」但在批評後人模仿「後印象派」,標榜創新,炒作圈錢的時候,則對塞尚、馬蒂斯諸人憤怒不已——「互費唾沫,亦國家危亡之徵也」。還有如,徐悲鴻在評價「四王」的藝術造詣時,肯定過「四王」之才:「近代惟石谷能以畫入自然,有時見及造化真際。」但在批評後人言必「四王」、因襲守舊、以氣韻自掩其短的時候,則哀嘆不已——「式微式微,衰落已極」。可見,在徐悲鴻美術思想中存在一種文本差異:對於同一人、物、事,美術史上肯定前人價值,中正中庸;美術批評上否定後世作風,大破大立。

但是,時至今日,幾乎沒人關注徐悲鴻思想中的文本差異,這就造成一些學人,以現代人的立場,為了肯定或否定素描教學體系,將徐悲鴻關於美術史、美術批評的言論混為一談,並造成一種觀念,即徐悲鴻否定文人畫的學術價值,而素描就是根源。

此外,不可否認的是,徐悲鴻在知行方面,很有文人做派,正如他所說:「願吾國藝術趨向光明正大之途,以紹吾先人非功利(此為吾中國美術之特點、美術之共同條件固有非功利,但在他國恆有求福邀功之跡,不若中國人寫花鳥、作山水、惟抒情寄美感)之偉跡。」所以,在徐悲鴻的學術思想中,他不僅不曾從根本上否定文人畫,而且還希望未來中國繪畫的人文價值,要向著文人畫的傳統思想靠攏。徐悲鴻討伐把文人畫當作「八股」,文人間互相吹捧,以氣韻為尚,導致後世不重技術;收藏家大肆倡導,主張摹古,致使後世變摹古為模仿、抄襲,而二者共同作用,使得畫家不再有「真氣」「願力」。所謂「八股」即是應試,而文人畫被徐悲鴻視為「八股」,實則是在針對當時的畫壇,如果不按當時的風尚,不抄某某畫卷,不仿某某筆意,那就無法進入到文人的圈子、收藏家的圈子;不進圈子,也就意味著沒人承認,沒人吹捧,畫也沒得賣。所以,通覽徐悲鴻的文論,他的邏輯很清晰的。

對於「八股」文人畫,不僅僅是徐悲鴻所痛恨的,也是諸如黃賓虹等強調筆墨功力的文人畫畫家所憎惡的,而對於文人畫、文人畫家,徐氏並不存在一以貫之的否定態度,正如1926年徐悲鴻在中華藝術大學講演詞中所倡導的學風,「吾人研究之目標,要求真理,唯誠篤,可以下切實功夫,研究至絕對精確之地步,方能獲偉大之成功」。徐悲鴻之所以親近張大千、黃賓虹等摹古功力深厚的畫家,或許正是因為刻苦鑽研的筆墨功夫與嚴格訓練的素描基礎,在「下切實功夫,研究至絕對精確之地步」的學理上,並無本質區別。但歷史的發展已經告訴我們,從根本上改變中國畫「八股」做派的美術家,不是傳統的文人畫家,而是僅僅臨摹了一二十種古畫的徐悲鴻。徐悲鴻思想的深刻內涵、「悲鴻精神」的時代意義,或許正在於此。

刊登於《人民日報》3月25日12版美術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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