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文史 > 「這女孩兒的眼睛為我看路」:紀念羅念生先生逝世十周年

「這女孩兒的眼睛為我看路」:紀念羅念生先生逝世十周年


紀念羅念生先生逝世十周年

劉小楓

來源:2012年08月《讀書》雜誌

「這女孩兒的眼睛為我看路」———紀念羅念生先生逝世十周年

【精要】:這樣的罪是每一個人與生俱來的,「除了自己擔當,別人是不會沾染的」。飄泊之前的俄狄浦斯還不能區分兩種不同的罪———不能區分生命的欠然和現世的惡。飄泊之後,在安提戈涅的眼睛引領下,他才懂得宗教的認罪(承認生命的欠然)與現世的認罪(承認弒父娶母的惡)不同,才懂得要申辯無辜。克瑞翁要「拿獲」安提戈涅,等於要奪去罪與欠的區分,奪去俄狄浦斯無辜申辯的依據:「我原有的眼睛早已瞎了,你還要強行奪走我這惟一的眼睛!」(第二場)。僅僅在欠然之罪的意義上,人才是不幸的。對這樣的不幸,對生命中必然出現的殘酷,無法抱怨,只有承受。諸神並不懲罰因生命的欠然陷入惡中的人,而是憐惜、眷顧他們。因為,惡是生活世界的本相。有神佑、與神為伴侶,不意味著信神的人的生涯不會有災難,而是始終維繫自己與神靈的關係。這就是希臘人的熱情所致力要知與學的關於存在的真理。

這女孩兒的眼睛為我看路

悲劇詩人索福克勒斯講述的俄狄浦斯故事,因弗洛伊德借來命名他發現的所謂「戀母情結」而成了文人學士們的常識。「常識」不一定就不是誤識。本來具有深刻意涵的生存事件,被翻譯成一個膚淺的心理符號後,人們知道的僅是「戀母情結」,而非俄狄浦斯不幸的生和幸福的死。

海德格爾堅信,必須回到西方哲學的開端(希臘精神),才能挽救西方世界衰頹的厄運,找到承負現代性歷史危難的力量。要返回將世界的廣度和生存的深度結合在一起的古希臘精神源頭,首先得杜絕弗洛伊德那樣的現代人對古典思想的「隨意」態度(Beliebige)。海德格爾在《形而上學導論》中,不僅解讀巴門尼德的「教誨詩」,而且在荷爾德林的「另一隻眼睛」引領下,潛心深思索福克勒斯敘述的俄狄浦斯事件,以求接近希臘式單純而充滿活力的問和思。

俄狄浦斯知道自己弒父娶母的身世後,弄瞎了自己的雙眼。荷爾德林解釋說,俄狄浦斯因失去了雙眼而「多了一隻眼睛」。海德格爾跟著解釋說,「這多的一隻眼睛乃是一切偉大的問知的基本條件,也是其惟一的形而上學根據。希臘人的知與學就是這種熱情」。俄狄浦斯「自行戳瞎雙眼,就是讓自己走進光明」。(海德格爾《形而上學導論》,熊偉、王慶節譯,商務印書館,一九九六,108頁)失去了觀看現世的眼睛,反而有了另一隻眼睛,這「多出來的眼睛」看什麼呢?不看什麼,而是思在的真理,因而這隻眼睛具有「原始的知」的「形而上學深度」。為了理解這隻眼睛的所思,海德格爾選取了《俄狄浦斯王》中「第四合唱歌」起頭的十行(1186—1196行):凡人的子孫啊,我把你們的生命當做一場空!誰的幸福不是表面現象,一會兒就消失了?不幸的俄狄浦斯,你的命運,你的命運警告我不要說凡人是幸福的。

(《俄狄浦斯王》,羅念生譯本,見《古希臘戲劇選》[共收九部悲、喜劇作品,其中七部為羅念生譯],人民文學出版社,一九九八,219頁)。

但海德格爾僅僅節取了其中第1189至1192四行詩句(《形而上學導論》中譯本誤作「1189頁以下」),並譯成:

究竟是誰,是什麼人要為安頓好的此在增添成色,因為他已處於表象中了,還要作為一個表現者去扭轉形象嗎?(《形而上學導論》,109頁)

德文標準本的譯文「Denn wer,welcher Mann wohl traegt mehr Gluckseligkeit je davon,als soviel er zu haben wahnt,eh dem Wahn er entfallen?」,以及羅念生的譯文「誰的幸福不是表面現象,一會兒就消失了?」意思都清楚,對照希臘原文,沒有走樣。海德格爾的翻譯令人費解,可以說被翻譯成了他自己的哲學語言。早就聽說,海德格爾翻譯希臘文句時稀奇古怪,這次領教了。

況且,為什麼海德格爾偏偏節取其中的這四句,這不是斷章取義嗎?

斷章取義也可能是其反面。要能充分理解一段詩句的文義,需要找到一個切入點,斷章取義就是理解的切入行動,以便把深隱的含義帶出來。被海德格爾斷章取義斷掉的是什麼呢?是神靈借歌隊唱的命運之歌:神靈讓凡人的生命一場空,幸福是虛幻的表象。這不是說,「希臘人的知與學的熱情」就是對神靈和莫名的命運的體認,又是什麼呢?「悲劇的表現首先基於這樣一種駭世驚俗之舉,神與人如何結為伴侶,自然力量與人的至深情志如何在憤怒中永無止境地相與為一」。(荷爾德林,《關於〈俄狄浦斯〉的說明》,見《荷爾德林文集》,戴暉譯,商務印書館,一九九九,269頁),弒父娶母的事情,不過是俄狄浦斯事件中最表面的現象。還有什麼比弒父娶母之舉更令人驚駭呢?然而,如此駭世驚俗,不過要讓人的看俗物的眼睛瞎掉,以便多長出一隻眼睛,看到「神與人如何結為伴侶」。

俄狄浦斯事件沒有在《俄狄浦斯王》這齣戲中收場,毋寧說,僅僅是開端。《俄狄浦斯王》的結局是:俄狄浦斯知道了自己的去處是無際的苦楚:

俄狄浦斯:我這不幸的人到哪裡去呢?我的聲音輕飄飄地飛到哪裡去了?命運啊,你跳到哪裡去了?

歌隊:跳到可怕的災難中去了,不可叫人聽見,不可叫人看見。

俄狄浦斯想死也不得,他的命運是瞎著雙眼流浪天涯。在災難面前,人甚至不能以死來逃避。這不是在說,即便有限的生命是苦楚,也無從逃離,又是什麼呢?所謂悲劇精神,恰恰來自這種無從逃避的苦楚:知道不會幸福仍然不得不生活。凡以為人生災難可以逃離的真人、覺悟之人,都不會理解悲劇精神。

「不要說一個凡人是幸福的,在他還沒有跨過生命的界限,還沒有得到痛苦的解脫之前。」這是《俄狄浦斯王》終場時歌隊唱的最後的歌。俄狄浦斯怎樣了呢?

索福克勒斯晚年寫了《俄狄浦斯在科羅諾斯》(中譯見《索福克勒斯悲劇兩種》,羅念生譯,湖南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三),是詩人一生的壓卷之作,長期沒有引起重視———甚至沒有引起荷爾德林、黑格爾這樣的對希臘悲劇有「多一隻眼睛」的思想家重視。直到二十世紀,才被一些評論家稱為索福克勒斯最艱深難懂、但也「最傑出的作品」。

《俄狄浦斯在科羅諾斯》說的是經歷了近二十年飄泊的俄狄浦斯的死———幸福的死,那時,他已經活足了歲數,儘管在飄泊中過來,卻沒有死於非命。

一個瞎子如何飄泊?安提戈涅一直陪伴不幸的父親,俄狄浦斯逢人就說:「這女孩兒的眼睛既為她自己又為我看路。」俄狄浦斯因失去了雙眼而「多了一隻眼睛」,這眼睛就是安提戈涅的眼睛。

為什麼安提戈涅要陪伴不幸的罪人,同他一起飄泊?

安提戈涅深信自己的父親雖然犯了駭人聽聞的過失,卻是無辜的,她一路上「用兩隻還沒有失明的眼睛懇求」世人,不要因為關於俄狄浦斯的「過失行為的傳說而不寬容他」。安提戈涅的眼睛是天眼,它能看到虔敬的人在此世總是不幸,無辜負罪是虔敬的人的命運。

悲劇《安提戈涅》與兩部關於俄狄浦斯的悲劇同屬一個故事題材,按故事的歷程,應該是最後一部,但卻最早寫成、上演,隨之才是《俄狄浦斯王》。(參羅念生《論古希臘戲劇》,中國戲劇出版社,一九八五,46頁)安提戈涅為安葬哥哥而被判死罪,她向神明祈訴,堅信自己無辜。那訴歌有如約伯向上帝哭喊:

我究竟犯了哪一條神律?..我這不幸的人為什麼要仰仗神明?為什麼要求神的保佑,既然我這虔敬的行為得到了不虔敬之名?即便在眾神看來,這死罪是應得的,我也要死後才認罪。(羅念生譯本,見《古希臘戲劇選》,155頁)

詩句中的「罪」,原文含義是「不再是神的伴侶」。安提戈涅不承認道德—法律意義上的「罪」,只問是否有不敬神的「罪」。《俄狄浦斯王》的終局是俄狄浦斯的認罪,經過二十年的飄泊《,俄狄浦斯在科羅諾斯》中的俄狄浦斯轉變為申辯自己「無辜」:「我所殺死的是要我性命的人;在法律面前,我是清白無辜的;因為我不知他是誰,就把他殺了。」暴君克瑞翁揭俄狄浦斯的傷疤,揚言:「你的人民不會接待一個弒父的人、一個有污染的人、一個和不潔凈的婚姻有關係的人。」俄狄浦斯堅持:「我不該為了這婚姻或那弒父事件而被稱為罪人」,因為這一切都是「註定的命運」落在他父親、母親和他自己身上。俄狄浦斯推翻的同樣是道德—法律意義上的「罪」。

索福克勒斯明顯區分了兩種罪:一種可以稱為道德—法律的罪,在這一範圍內,安提戈涅和俄狄浦斯都不認罪;另一種罪,可以稱為宗教的罪,其含義是:人的脆弱天性所導致的人與神的關係的脫節。《俄狄浦斯王》中的認罪是對人天性的欠缺和對神靈的力量的承認:

波呂玻斯啊,科林斯啊,還有你這被稱為我祖先的古老的家啊,你們把我撫養成人,皮膚多麼好看,下面卻有毒瘡在潰爛啊!我現在才發現自己是個卑賤的人,是卑賤的人所生。(《俄狄浦斯王》,前揭,224—225頁)

這樣的罪是每一個人與生俱來的,「除了自己擔當,別人是不會沾染的」。飄泊之前的俄狄浦斯還不能區分兩種不同的罪———不能區分生命的欠然和現世的惡。飄泊之後,在安提戈涅的眼睛引領下,他才懂得宗教的認罪(承認生命的欠然)與現世的認罪(承認弒父娶母的惡)不同,才懂得要申辯無辜。克瑞翁要「拿獲」安提戈涅,等於要奪去罪與欠的區分,奪去俄狄浦斯無辜申辯的依據:「我原有的眼睛早已瞎了,你還要強行奪走我這惟一的眼睛!」(第二場)

僅僅在欠然之罪的意義上,人才是不幸的。對這樣的不幸,對生命中必然出現的殘酷,無法抱怨,只有承受。諸神並不懲罰因生命的欠然陷入惡中的人,而是憐惜、眷顧他們。因為,惡是生活世界的本相。有神佑、與神為伴侶,不意味著信神的人的生涯不會有災難,而是始終維繫自己與神靈的關係。

這就是希臘人的熱情所致力要知與學的關於存在的真理。

因為精神失常而多一隻眼睛的荷爾德林看得清楚,對於希臘悲劇詩人,「懲罰」不是宗教的、而是道德法的概念:道德法與人的意志對立,但人自己卻不知道這種對立,僅僅感到在承受著某種對抗,並把這種承受對抗視為惡。由於人沒有能力理解這種對抗顯出的合法性,所承受的對抗就被感受為在受苦。承受對抗就是受苦,並從對抗推斷出惡的意志,受苦成了懲罰。(參荷爾德林,《論懲罰的概念》,見《荷爾德林文集》,194—195頁)俄狄浦斯不就是在這種對抗命運的生涯中成為惡的意志嗎?只有從宗教的罪才能理解這種惡的形成,成為神的伴侶才能超越惡,才能承負自己生命中的不幸、分擔所愛的人的苦楚。

希臘戲劇詩人是羅念生的安提戈涅,陪伴他的「飄泊生涯」,「分擔」他的不幸。在羅念生的希臘熱情生涯中,希臘悲劇詩人的作品對於羅念生,就是為他看路的安提戈涅的眼睛。

羅念生先生一九四年出生在四川省威遠縣邊上臨界資中縣的一個小鎮,考上清華大學後起先學自然科學。但羅念生生性喜好文學,其詩集和散文集有「清秀」、「奇氣」之稱(林語堂、朱湘語),算「五四」新文學運動中的一員。二十年代末,到美國留學,專治希臘文學,以後到雅典留學一年,是第一位到雅典留學的中國學子。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這樣一位才學德兼備的希臘文學專才,回國後竟然長期找不到穩定的教職。如果因為那個時代時局動蕩,找教職難,為什麼同樣在那個時代留洋回國的人可以當教授,而羅念生得去西北挖古墓、在中學兼課?原因之一大概是,羅念生雖然甚至在西洋的源頭留過學,卻沒有帶回一頂博士帽子。羅念生是性情中人,在海外留學,僅憑著自己對希臘文學的熱情追尋自己的夢想,學他真正想學的東西。所以,留學美國四年,換了三所大學。三十年代中期,中國的大學體制已經按西方模式逐漸形成,沒有博士學位大概就不大容易得到教職。

有博士頭銜又怎樣呢?上朝學界中有一位著名學人,在德國從名師專研柏拉圖十年,獲得博士學位回國後,馬上在一流大學(西南聯大)當了教授,一九四九年後還移居美國,有幸沒有在社會主義改造運動中拋撒光陰。他留下了什麼呢?不過一篇柏拉圖對話的漢譯及注釋和幾篇不足以開啟柏拉圖研究氣象的論文。國朝學界的柏拉圖研究,並沒有在他的薪傳下起步。本來,他有足夠的學資和時間完成柏拉圖對話的漢譯,卻沒有付出這份心血(據說這位大師認為,柏拉圖不可譯)。相反,與羅念生經歷差不多、留學美國也沒有帶回博士帽子的嚴群先生(嚴復的侄孫),卻在六十年代譯完了柏拉圖的全部對話(陳村富教授告訴我,譯稿不幸在「文革」中被付之一炬)。那位柏拉圖專家認為柏拉圖不可譯,何以教柏拉圖時仍然用現代的英譯?分明是缺乏熱情。在大學執教,自然有學生輩,蒙恩的學生自然敬師,於是,這樣的學人就成了傳說中的大師。為什麼國朝學界總喜歡供奉傳說的大師?

沒有博士頭銜的羅念生先生,在艱難的生存條件中翻譯了埃斯庫羅斯、索福克勒斯全部傳世的悲劇(共十四部)、歐里庇德斯傳世的十八部悲劇中的五部、阿里斯托芬傳世的十一部喜劇中的六部,以及亞里士多德的《詩學》、《修辭學》、古希臘《銘體詩選》和希臘、羅馬散文名著多種(《古希臘羅馬文學作品選》);一九九年去世時,手裡還有荷馬《伊利亞特》的未完成譯稿(由王煥生先生續譯完成,人民文學出版社,一九九九)。羅念生沒有成為傳說中的大師,他辛勤主編的《古希臘文—漢語詞典》交稿近二十年,迄今沒有出版。近年來學界有全集熱,一些人的垃圾譯文也編成全集,羅念生的譯文卻至今只有散見各處的命運(《古希臘悲劇經典》[羅念生譯,兩卷,作家出版社,一九九八]所收僅九種,不及其譯作的一半,而且刪去了原有的詩行編號和譯者注釋)。

如果我只能從豐富、迷人的希臘寶庫中拿走兩件寶物,我會拿走戲劇詩人的作品和柏拉圖的對話。有了這兩樣寶物,加上《古希臘文—漢語詞典》,我想進入希臘精神的熱情,就有了行走的拐杖。羅念生先生的詩人譯筆留下的傳世譯品,成了我的安提戈涅的眼睛。

國朝學界的西方文典漢譯成果,主要是四十至六十年代奠定的基礎。倘若我還是高中生的時候,就能夠讀到真正的西方文典的精美漢譯,我相信自己的文化貧血症不致如此嚴重。上個世紀二十年代以來,的確出現了不少出色的翻譯大家,遺憾的是,一些人一生的熱情奉獻給了並不那麼經典的西方作品。巴爾扎克的小說、羅曼·羅蘭的文字,算什麼了不起的西方文化精神遺產?費爾巴哈算什麼了不起的哲學大師?選擇翻譯什麼,不是很要緊的事情嗎?所謂「西方名著」的清單難道不需要通盤重擬?羅念生這樣一生獻給希臘戲劇詩人的翻譯家,難道不值得我們終身感激?

中國思想文化界真正接觸、認識西方思想,已經有一百多年。對於西方思想文化底蘊的認識,雖然迄今仍讓人感到不踏實,比較而言,國人認識近、現代思想的熱情遠大於認識西方古典思想。原因似乎不難理解:中國現代知識人認識西方思想的熱情,主要是現代強國夢推動的。現代啟蒙精神把希臘精神說成什麼「人類美好的童年」,似乎現代思想才是充滿魅力的成熟,一些國朝學人信了這種謠言,跟著說希臘精神不過是逝去的童年,與現代化強國的需要沒有什麼關係。

即便成為現代化強國,現世的惡並不會就消失了。希臘人知與學的熱情的確與強國夢沒有關係,卻比現代思想更貼近大地的悲情。羅念生先生的詩、文氣質,在我看來不是「清秀」、不是「奇氣」,而是出自清純、質樸性情的溫厚。正是這種性情,使羅念生先生能體味悲劇詩人筆下的熱情底蘊。對待自己的命運,羅念生先生的情懷是悲劇詩人式的。

在人世間一無所有

也一無所求,他潔凈而高貴的靈魂

與神靈同在,從未沾染過人類的壞習慣

富於美感的心,只為希臘而生

只為辛勤而有宜的勞動而生

清貧而莊嚴,順從了神性的和諧

他炙熱的雙眼,飽含著終生的眷戀

穿過遙遠的時空,在希臘晨昏的海上和廟宇徘徊

期待著與諸神的目光相遇

如今他已在天上,置身於

神明和紫色的雲霧之間

(摘自溫潔:《希臘———謹此紀念羅念生先生》)

羅念生先生對希臘戲劇的熱情,純粹是個人性的,就像朱生豪先生對莎士比亞的熱情、葉君健先生對安徒生的熱情、賀麟先生對黑格爾的熱情、田德望先生對但丁的熱情、洪漢鼎教授對斯賓諾莎的熱情、倪梁康教授對胡塞爾的熱情、孫周興教授對海德格爾的熱情..我敬佩這類熱情和從中流出的心血。

像俄狄浦斯一樣,羅念生死後才得到幸福。他希望自己的一半骨灰撒在愛琴海的希臘海域。希臘政府接納了骨灰,卻不忍心撒到海里,葬在了德爾菲市的歐洲文化中心的花園,與希臘戲劇詩人長眠在同一片土地上。這應了安提戈涅哭父親俄狄浦斯的歌:

他死在異邦,他心愛的土地上,永遠躺在地下陰涼的床上;他身後享受的哀悼也不缺少眼淚。因為,父親呀,我這流淚的眼睛正為你而痛哭。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哲學園 的精彩文章:

歐洲的一場高燒,曾讓世界久病不愈
精英民主、大眾民主到民粹化民主-論西方民主的民粹化趨向

TAG:哲學園 |